落日甜橙

　　到了换季时节，天气时冷时热，叫人琢磨不定。
　　以往活蹦乱跳的宋倩倩不复存在，她病蔫蔫的趴在桌子上，气息微弱，说话时都闷闷的，“喻以，你说等下大课间升旗仪式我不去了，老头会不会又来骂我啊？”

　　羡江一中，每逢周一的大课间的时候都需要去操场上看学校的升旗仪式，届时会有优秀的学生代表上去朗读演讲稿。
　　三个年级，N多个班级轮下来，这一周排到的是高二五班。

　　喻以把她温杯拿过来，给她拧开递过去，“于老师肯定不会怪你的。”

　　宋倩倩小抿了一口热水，“可是这次的演讲人是贺知寻，我不去那多不好。”

　　他们位置距离不是很远，贺知寻刚从办公室带回来一批卷子发下来，听到声音凑了过来，“等我演讲完，回头把稿子给你。”

　　真够损的。
　　惹得宋倩倩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她蔫蔫的，课上实在熬不住睡着了。

　　升旗仪式，新星昂扬升起，广场上站满了穿着校服的学子。
　　喻以和宋倩倩的身高相仿，当时体育老师排位置的时候，她俩就是前后的站位。
　　现在宋倩倩不在，喻以前方空了一块，视野宽阔，她看见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脚上踩着很干净的小白鞋。
　　他手里拿着演讲稿，正站在五星红旗下给大家演讲。

　　“大家好，我是高二五班的学生代表，贺知寻。”
　　“很荣幸能……”
　　贺知寻这人，平时会给人一种自信且懒洋洋的感觉。但是现在，他态度认真，站在前方依旧自信昂扬。

　　风吹过来，少年额角的发有些凌乱，额前一片亮光洒下。
　　少年意气风发。
　　喻以的视线紧落在他的身上，与有荣焉。

　　可能像他这样优秀又帅气的男生最是有吸引力，演讲过程中，喻以听见隔壁班的女生悄悄的说着小话，“天呐，贺知寻真的好帅啊！！！”

　　“对啊对啊！而且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你可以永远相信贺知寻！”
　　“也不知道哪个女生能有好福气和他在一起。”
　　“嗯……”说话的少女思考着，“大概不是成绩特别好的，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吧。”

　　耳边响起的无不是对他的赞美声，喻以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着，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真的好厉害。
　　可惜她既不好看，成绩也算不上是很好。

　　升旗仪式完毕，贺知寻按照约定把打印好的演讲稿给了宋倩倩。
　　宋倩倩睡醒后觉得好了很多，这会儿有了精力，握着演讲稿对着贺知寻翻着白眼。

　　“你自己不想要，就把垃圾丢给我是吧？！！”
　　于老头这人好面子，虽然是理科生，但自诩很有才华。
　　每次到自己班上学生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他就激情打开电脑码字，给学生写演讲稿。

　　大家也都是像是任务形式一样，上去读一遍稿子，但心底却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贺知寻和钱正昊俩人勾肩搭背的站在一起，他仰着眉毛看她，“你刚才课间的时候不是会觉得遗憾？”

　　“……”
　　“这不是让你不留遗憾么？”

　　两个人站在一起，非但没人帮她说话，还在那边捧着肚子笑她。
　　宋倩倩不服气，给演讲稿撕了丢进垃圾桶里冲他们“哼”了一声后就拉着喻以回去座位上。

　　“喻以我们以后不要跟他们两个人说话了！”
　　喻以的视线还在后面红色的垃圾桶里面，胳膊忽然被拽着，她尴尬地笑了笑。

　　知道贺知寻和钱正昊是在逗着她玩，喻以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等着她自己消化掉。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宋倩倩的感冒持续了很久。
　　直到秋天真正来临，隔着老远出都能能闻到桂花香味，她的感冒还没有彻底好。

　　今年中秋，喻柏从做了很多的桂花饼皮月饼放在家里，让两个孩子都带点去学校分给同学。
　　喻柏从以前学的就是厨艺技能，后来出师后直接大饭店里上班。

　　他做出来的吃的，那是真的挑不出来刺。

　　想着爸爸妈妈说要跟哥哥和谐相处，喻以和喻枫一同站在后厨里，她率先打破两人的僵局，“爸爸做的饼皮月饼很好吃的，你可以尝尝看。”

　　少女温和，眼底充满了希冀，像是在和他分享着世界什么美好的东西似的。
　　喻枫看了眼她，拿了一个。月饼入口，齿间全是留着桂花的香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他胃口，喻枫咬了一口月饼走了，走前还评价道：“一般般。”

　　他这嫌弃的模样让喻以愣了愣，喻以还以为喻柏从这一次发挥失常，连忙自己去咬了个月饼证实。

　　手里的月饼香喷喷的，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糕点不是很甜，糯糯的很好吃。

　　喻柏从没翻车呀。
　　少女不解地看向出口位置。

　　思索了半晌，最终她找出了可能是每个人口味不同来解释了喻枫的这一行径。

　　因着喻枫不喜欢这个饼皮月饼，以至于喻柏从做出来的这些吃的全都便宜了喻以。
　　喻以把糕点装在三个小盒子里面，放进书包里带去了学校。

　　一到下课时间，她就把东西放在了贺知寻和钱正昊的桌子上。
　　贺知寻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还没回来，钱正昊还没吃早饭，看见喻以送来的吃的就跟雪中送炭似的，说了好几声谢谢。

　　也许是出于私心，喻以给宋倩倩的盒子里面装的个数要多一些。
　　接连挂了多天的水，宋倩倩的身体情况要好了很多，此刻也有了食欲。

　　喻以看着她手里捏着月饼，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她会和喻枫一样，尝了一口后说“一般般吧”。
　　宋倩倩闻着清甜的香气，咬了口后对着这个吃的赞不绝口，“哇！喻以你爸爸做的东西真好吃！”

　　“喻以你也太幸福了吧！！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喻以一直不算挑食，几乎是家里做什么东西，她就吃什么。但那次宋倩倩去喻以家吃过一顿饭后，对着喻柏从爸爸的手艺夸了好几遍。

　　喻以被夸的有些不好意，“那等你身体好了，再来我家吃饭。”

　　她悄悄凑到喻以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到时候让我爸爸给你多加点辣。”

　　宋倩倩笑眯眯的，“好耶！”
　　-
　　贺知寻回到教室，看着桌上的小黑盒子，本以为又是哪个追求者偷偷摸摸的塞给他的东西，但看到钱正昊和宋倩倩桌上都有之后，他了然地笑了下，坐回位置把东西都放到桌肚里面，他忽然喊了声喻以。

　　“喻以。”
　　“嗯？”
　　“谢谢。”

　　喻以扭头，看着少年笑着看她，莫名的，让人心情变好。
　　她摇摇头，冲他笑笑，“不客气。”

　　这大概是自他演讲完以来，两人第一次交流。
　　虽然短暂，但却在喻以的心房上敲下了重重的一击。

　　他的存在，就像是波浪线一样，时时刻刻的影响着喻以。

　　放学时，五中的门口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待老师离开，这人忽然大声地喊着喻以的名字。

　　原本蜂拥而至出门的学生，似乎是预测到下面有好戏要看，一部分学生的动作忽然放慢。
　　还有一些，直接假意坐在位置上做作业，但笔尖却是悬落在纸上做着虚晃的动作。他们竖起耳朵，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门口那一中小霸王身上。

　　等了一会儿，走廊上空了大半的人。
　　门口的黄色头发的人还在那嚷嚷着，“五班的喻以在吗？”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送快递的。

　　透过窗户，喻以看见一位头发长长的同学。
　　他头发完全盖住右眼，只留出一只左眼在外。
　　光是这样看着，就挺阴郁的。

　　好在他身上还穿着让人定心的一中的校服，喻以定了定神，心底的惶恐感少了很多。
　　整理好书包，她走了出去，凑近了才知道这人是谁。
　　她满脸疑惑地看向他，“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性格温和，倒是不至于说跟人结仇。
　　喻以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大侠。
　　不给抄试卷也能算是得罪人嘛……？

　　黄头发的少年原本还一脸烦躁，但在喻以出来之后，他舌头顶着腮帮子，言语直白轻浮，“我现在单身，你做我女朋友呗？”

　　“对了，我叫赵四祈，你还记得的吧？”
　　喻以笃着眉心，脚步微不可查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记得这个名字，在开学时候，宋倩倩给她说过：“我们学校里还有个很出名的人呢，头发长得乱糟糟的，喜欢染着黄色，爱穿皮鞋，骑摩托，还喜欢嚯嚯女同学！”
　　也许是因为他名字的原因，四祈，死期。又或许是他和大多数同学的模样大不相同，所以喻以记住了他。
　　宋倩倩说他是花心大萝卜，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还会经常换女朋友。

　　总之，不是好人。

　　明明只和他有着露水考友（考试友谊）的交集，喻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他盯上了。她深呼了口气，正准备出言拒绝时，站在走廊后门处贺知寻忽然出声道：“赵四祈，你能别来祸害我们班女生？”

　　走廊外无垠天边，太阳光下，少年在为她说话。

　　羡江一中两大风云人物对决，任谁都觉得新鲜。

　　赵四祈看着眼前的少年，眉头紧皱着，说了句“操。”
　　要说他在一中最讨厌的人，那就是一直被拉出来和他做对比的贺知寻的。

　　在别人眼中，贺知寻哪里都好。
　　家世好，有教养，学习好，长得帅，老师学生都喜欢他。
　　哪怕他犯了错，老师们都会主动为他找借口，替他开脱。

　　赵四祈眯着眼，一脸凶样，“关你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在跟你表白。”

　　“就是啊。”看戏群中有一人忽然出声。
　　喻以寻声看去，发现那是之前约她一起看电影的尖嘴猴腮少年。

　　瘦脸同学声音铿然，带着怒意，“还有之前放学了还来警告我不要再去找喻以，不给人追她，是不是因为你这个好学生喜欢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啊？”
　　听着这话，喻以忽然有些心惊。
　　她原本以为，是她拒绝了那人后他死心，所以才没对她有所纠缠。
　　所以，这都是因为贺知寻帮了她么？

　　喻以心底情绪复杂，但随着尖嘴猴腮少年抛出来的问题，她的心忽然也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想要听到些什么，但又害怕。

　　日落暮色，喻以紧抿着唇，心脏处跳的噗通噗通的。
　　她忽然听到少年答道：“我喜欢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现在该关注的点是——喻以喜不喜欢你们。”

　　少年话音落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贺知寻的身上转移到喻以的身上。
　　大家冲她眨着眼睛，好像都在期待着她的答复。

　　赵四祈也是，手环着胸等她。
　　他唇角轻勾，“跟我在一起，我可以每天送你放学，也可以每天给你买饭。”

　　赵四祈信誓旦旦，他以往追求套路，没有不灵过。

　　喻以的渐渐平复着心跳声音，勒着书包带的手忽然抓紧，她吞下口水，有些紧张。
　　但还是顺着贺知寻的话说：“我同学说的没错，我不喜欢你们。”

　　“一点也不喜欢。”
　　“请你们以后不要纠缠我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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