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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史
在渟荫殿小住几日,待回来之后,怀森便病了,嗓子沙哑,眼眶红肿,还着凉发热。
清荷哭哭啼啼,生怕被我埋怨:“娘娘,小皇子不见您踪影,不吃不睡,啼哭不止,奴婢也是实在没辙,怎么都哄不好他。”
我接过孩子,看他模样不免揪心,都是这般年纪大小,说看见他不想到长生,万万不可能。
心中不免一叹,坠坠发沉,到底是从小带大,且不论他生母是谁,若是与他相隔不见,还是让我颇为挂怀的。
“来,母妃抱抱,我们怀森近来可是长胖了?”
孩子见到我,有些发愣,也不知是生疏了,还是吃惊,不哭不闹,只是紧紧揪住我胳膊,不愿再放开。
幼儿眷母,何等温馨,父母不可依,夫妻不可靠,若是还有什么能让人为之柔软甘愿,除了自己亲生骨肉,还能有谁?
我搂他在怀中,轻抚他额头,细软发丝,微微泛黄,心便开始发酸,我的长生,何时才能回到我怀抱?臆想成空,徒留轻叹微闻,我只愿这一切不会太晚,只愿都还来得及。
“娘娘,许太医来了。”
“准见。”
不多久,许绍拎着药箱从门外进来,见我抱着怀森坐在床边,脸色一顿,遂俯身而跪:“宸妃娘娘千安。”
“起来吧,怀森的额头还有些热,尽快止热才是,免得烧坏了肺。”
许绍起身,赶紧躲不过来,帮孩子把脉。
半晌,许绍收手:“娘娘莫急,小皇子只是近来饮食休息不好,导致腹泻,从而发热,服一贴药剂问题应该不大。”语毕他抬眼看我,轻声道:“娘娘脸色不好,让许绍给您把脉看看。”
我淡笑,看他一双眼清澈干净:“问题如旧,但似乎这一次,情况好了许多。”许绍一滞,定定看我。
我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凤御煊午后便急急赶了过来,我正在看书,略有倦怠。
凤御煊掀帘而入,嘴角似乎带了笑容:“蓅姜口风甚紧,精打细算,这般大事,竟然连我都丝毫不知。”
我浅笑,放下书卷,看他踱步而近:“蓅姜要防的人从来不是皇上您,长生之事在先,蓅姜需格外小心谨慎。”
凤御煊闻言面色微紧,笑容稍凝:“我懂。”
言已毕,人走到跟前,我仰首,闻言软语:“蓅姜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也算老天不薄待。既然老天还未摒弃蓅姜,也便当为着孩子积福求善,韶嫄的事情,我思量很久,不管她当初是任性妄为,抑或是真真被那翠红陷害,朝堂后宫,终究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答复。
渟荫殿小住过一些时日,也甚觉的确是个清静之地,一来生活并不清苦,二来也非落英苑那般属罪人所居。若是安排韶嫄待罪清修一些时日,既可躲避姚相的追究,也可让她独自清醒,还给足了华家面子。
以赏代罚,父亲焉能不对皇上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如此,怎么看来都是不错。”
凤御煊并未多想,敛目撩摆,坐在我身边,随声道:“对于她来说不是轻处,可若比起元妃,她倒是好上许多。就按你说的办,即日送她过去吧。倒是那翠红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眼眸微转,计上心来:“若说那翠红,便不得不说元妃之死,想必皇上心中也有猜度,那般无声无息之际下手,万万不可能做到,若是前因后果,一番相连,不难想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此人留不得。”
“区区一个翠红,还不至于让姚冲善罢甘休。”
“一个翠红的确微不足道,若是连带那个招供的侍卫,皇上还怕姚相不慌?”
我侧眼倪他:“侍卫之所以能站出来造谣生事,若是身后无人出谋划策,无人鼎力相助,谅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也是因为此,皇上才处理了那侍卫不是吗?如此马脚,正和下手。”
凤御煊转眸看我,笑意渐深:“看来蓅姜一直很清楚。”
我衔笑:“若说这皇宫之中,还有人可向蓅姜伸出援手,除了皇上,便再无他人了,蓅姜不必多猜,早是心里有数。”
凤御煊点头,暗思半晌,方才轻声碎语:“姚冲奸相,野心自是不小,新仇旧账,只怕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他笑笑:“皇上肯将皇后胞妹嫁与那永州侯郑栓做媳妇,这一步棋,如此巧妙,早早布下,他又能跑到几时呢?只不过,皇上真有完全把握,收拾得了那永州侯?或是朝中势力已足可架空姚相,做到万无一失?”
“那蓅姜想想呢?”凤御煊不答反问。
见他如此发问,我心下里微转,乍然清楚:“皇上是想借永州侯扯上姚家?”
凤御煊微微扬笑,仿若明光一晃:“姚冲乃两朝重臣,拥戴我复位功大,朝中很多文物官员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可本就是国立不久,若是除去姚冲一脉,确实动摇不小,而如若重新改换多数官员,又恐怕时日尚浅,不足成事,遂大动不可。”
他转眼看我,似乎想我接下,我顿了顿,道:“朝中百官,最多便是墙头软草的性子,若是真有刚烈秉性,也不会避着姚相过活,遂这部分人可无多顾忌。而余下皆是欺软怕硬之徒,也未必需要大动干戈。姚相一倒,只余猢狲尽散,不劳我们树下驱赶吆喝,也会事半功倍。”
凤御煊眼色微亮,满是赞赏之色:“姚冲以为就算是朝政有改,若只是换汤不换药,便无大碍,一来本身也有根植盘结,官官相护。二来,永州侯这门亲事也是保证,断定我不会轻易动他,要动,也必定不是此时。可我焉能给他时日太久,容他羽翼丰满,留下后患他日怎得安宁。”
“皇上是先要以永州侯下手?”
面前人容色不变,眸子略略一暗,不觉间已阴郁难懂,只余狠色其中:“若论下手,淮南王则更妙一筹。”
话音刚落,玉盘落地,碎得七零八落,我侧眼,见福来慌乱跪地,急急去拾一地碎片。慌忙间细碎戳破手指,他似无知无觉,丝毫未有停顿,那艳红血色混杂翠色凌乱,两厢交映,刺眼至极。
凤御煊亦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眉,低头看他。
“奴才该死,皇上息怒。”福来碎碎念叨,急忙收拾东西,我撇过眼,示意刘东上前,两人七手八脚收拾好东西方才退下。
“皇上若是有了主意,也好方便行事,蓅姜晚些时候去裕嫔那里瞧瞧,终究姐妹一场,不好不送。”
凤御煊微微点头:“华安庭已是求见多日,今日得了消息,方才肯罢休。你与他兄妹之间,似乎性子大相径庭,不过有一点却是极其相似,护彼此皆是不惜余力,倒是值得人羡慕。”
我撩眼看他,嫣然一笑:“为皇上,蓅姜也会如此。”
还未到掌灯时候,我带人走一遭素影殿,裕嫔已遭禁足,门口灯光微黯,人影不多。见我来,下人急忙进去通报,华韶嫄一身橘色薄衣,急急踱步而出迎我。
“姐姐。”华韶嫄唤我,软软糯糯,一脸委屈神色。
我提裙坐在榻上,撩眼看她,微微一笑:“看来父亲那句话还未曾与你提起?”
华韶嫄一愣,不明意义:“什么话?姐姐让父亲带过话给妹妹?”
“裕嫔,本宫能来,便是来告知你未来去处。你可即时动身,不必带任何东西,连衣物被褥也无需,那里都有刚好准备齐全。”
华韶嫄微怔,愣愣问我:“姐姐,您这是要将妹妹送去哪?”
“渟荫殿如何?本宫觉得,十分不错。”
我话音刚落,华韶嫄彻底愣在原处,一双杏眼迟滞,似乎难以消化。
我浅笑,眼色流转:“怎么,觉得不妥?若是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韶嫄,不是我狠心,而是你当初,错事做绝,若无后路要留,又何必需我操心你下场如何?”
“姐姐,妹妹错了,妹妹真的错了,姐姐饶过妹妹这一次吧,姐姐,求您了。”华韶嫄抽泣哽咽,泪流满面,跪在我脚边,身形微颤。
我伸手,撩起她光滑下颚,她轻轻仰头,落泪如雨,楚楚怜惜。
“百密终有一疏,可曾记得我临去之前,与你道的这一句?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抑或是你太过自信,实不知,在我眼中,你的一举一动,就似一出大戏,精彩却未必真实,不适合在后宫这种地方,再唱一场。
不过,也曾对你另眼相看,从你让翠红杀了元妃开始,到最后你供出宁王,不得不说,果然布置细密,环扣相连。若说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未免小看了你几分。”
我微微探身,指尖缓缓用力,捏住她下巴,提她靠近我跟前:“可知道你与我之间这一场,到底是胜在何处?啧啧,小聪明救不得你,那两个男人之心,看来你一个也没算准。”
华韶嫄心知肚明我意在何处,不做声,只是咬紧牙关,固执晃动自己下颌,想要挣脱我钳制。我不松手,手劲愈发加大,见她娇肤被扭捏染红,面色依旧笑靥如花,粲然娇色:“也好,你害我住几日渟荫殿,我便让你在那里住上下半生,她夺走我长生,既然你们姐妹情深,那我便从你身上一一偿回,也算天经地义。”
华韶嫄凛然,刚刚那一番柔弱娇姿顿时荡然无存,冷冷道:“姐姐忘了,你也姓华,便是报复了我,对你也是无益,况且华家家大业大,没有他背后支持,姐姐想攀上,恐怕也是辛苦,既然如此,姐姐又何必做绝?”
我刹然松开手,她不防及,乍然跌坐在地,挺直身体,直直看我:“姐姐是聪明人,后宫之中,哪有无势无份的嫔妃。如今姚家与我们华家,并为本朝两大家族,皇上有意扶植谁,削弱谁,姐姐不会不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华家女儿,各个都是座上宾。
就算皇上心里自有自己亲疏远近,可也不会偏待太多。古语有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想必姐姐懂得。”
我轻笑,顿觉好笑之极:“烧手之患?呵呵,我连因果报应都不怕,何以恐惧此患?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正因为华家风头正旺,足以抵制姚家,我才会留下你。不过想来也是好事,若不是此般,瞻前顾后,以华家女儿立场说服皇上,又如何送你去渟荫殿?”
“你……”华韶嫄明知我企图,却也不过束手无策。
“你,我要是罚的,她,我也不会放过。不劳你替我操心,还是好好想想,日后那般日子,怎么讨活吧。”我起身,挥了挥手,刘东上前,将银盘呈上,将几件红色衣裳拜摆放在华韶嫄脚边。
“你不是最喜穿红色吗?听闻时常模仿我穿着,讨皇上欢心。那从今以后,你的生活里便只有红色。
我穿什么颜色,你便穿什么颜色,你欲恨极我,我便让你无时无刻不活在我的影子之下。”
华韶嫄急急起身,伸手推翻了银盘,几件衣裳被掀翻散落于地,死一片艳色娇云,夺目刺眼,她抬头,狠狠与我道:“我倒要看你有何德何能,可关我到何时。”
“何时?”我侧头看她,软笑:“就到我死之时,你最好日日在殿上烧香祈福,祈祷我万寿无疆,不然,我若先死,你,只有殉葬一途。”
华韶嫄顿时脸色惨白如霜,浑身颤抖不已。我提裙迈步,跨过门槛,再扭过头看她一眼,不屑至极:“我不需要你死,死对于你,太过便宜,我要让你活着,清清楚楚的尝遍,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看着门外的一行奴婢,开口吩咐:“即时送裕嫔去渟荫殿,没有皇上圣旨,谁敢放裕嫔走出渟荫殿一步,诛九族。”
奴婢闻言恐慌,皆跪在我脚边,唯唯诺诺:“奴婢遵旨。”
晚上回到兰宸宫,我已是腿脚疲惫,这一胎怀的有些辛苦,呕吐十分频繁。邀月每日用草药帮我泡脚,加以按摩,方才缓解不少。
许绍有言,我这一胎孕相并不十分平稳,因着自己身子孱弱,遂不宜疲惫操劳,应多食,多休息。我便晚上不在看书,用过膳后,尽早休息。
外面珠帘轻响,刘东端着银盘进了来:“娘娘,用些甜汤吧。”
我坐起身,见他靠近,轻声问:“裕嫔的事情处理如何了?可送到渟荫殿了?”
刘东将玉碗下垫了一方帕子,小心递到我手上,跟着答:“娘娘放心,已经送进去了,就住在当初娘娘住的那一间房,连带那些娘娘的旧衣,也一并送到,奴婢也都更换了新人。可那裕嫔不肯穿娘娘送去的衣裳,执拗的很,真是该给点教训。”
我哼笑:“由她去,这裕嫔可是个诡道的主,再过个一日两日,她自然就乖乖听话了。倒是福公公那边,东西你可送去了,话也带到了?”
刘东谄媚:“娘娘刚吩咐,奴才就去送过了,话也已带到。福公公听闻娘娘之言,似乎心事重重,还连声谢谢娘娘呢。不过奴才始终不懂,娘娘为何要给福公公送药?不就只是戳破了手指,何须娘娘如此厚待他?”
我撩他一眼,若无其事道:“这后宫之中,除了皇上,最不能小看的就是他,这个人,至关重要。我那一句,希望他能想通,便只等着他来找我。”
刘东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复又答:“娘娘,皇上今日下旨彻查那牢狱中,自尽的侍卫一案,当时姚相并不在场,后来据人说,姚相得知此事,竟亲自找去御清殿,极力反对皇上彻查。意欲在指出皇上略有包庇娘娘,轻处裕嫔一事,还有其他官员赞同。”
“这姚冲,以为有个永州侯做后盾,似乎就忘乎所以了,看他究竟还能得意到几时去。”
“娘娘,福公公求见。”清荷掀帘,轻声而语。
我弯了弯嘴角,掉过眼神看刘东,刘东仍旧不明,却也知道应是被我算中了,连声道:“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我轻语:“去请他进来,你们都退出去,没有我召唤,谁也不准进来。”
“奴才遵旨。”刘东退出不久,福来推门而入。
我站在榻前,看他微笑:“这般光景,公公可有事找本宫商量?”
福来俯身拜礼:“奴才收到娘娘赐的药,也听懂娘娘那一句话了。”
我浅笑:“公公足智,辅佐皇上多年,也曾替着本宫说了不少好话,而如今,若是公公有困难,本宫岂会坐视不理?”
“宸妃娘娘独得盛宠,心智高奇,眼明目锐,奴才的心思也不得遁逃。今日奴才能来,自是跟娘娘商议一件事,恳请娘娘相帮。”说完,福来竟然撩摆而跪,我心一晃,只觉得此事必是非同小可。
可若是一般徇私舞弊,贪敛小财之类,着实容易的很,我也无妨卖他一个人情。可福来宫中居住多年,犹是曾任前朝静成皇后身边伺候之人,他能如此,难免让我多想一番。
“公公快请起,既然本宫能带到那一句话,自然也是真心愿意帮公公解围的,你这般,倒是生分了许多。尽管说来听听,若是本宫能帮,自然竭尽全力相帮。”
我转身坐下,伸手去倒壶中暖水。
“让奴才来。”福来挪动自己肥胖的身子,快步移到我身侧,探手给我倒水,低声低气道:“想必娘娘也听闻皇上下旨彻查那狱中自尽侍卫一事。”
我撩眼看他,微微点头,福来见我知晓,遂继续道:“希望娘娘能劝服皇上不要如此,老奴劝说,全然无效,又惹得皇上心里犯了合计,思来想去,后宫之中,能跟皇上眼前说句有份量话之人,莫过于娘娘您,您若是肯说,皇上就算不答应,心里也会多做思索。”
福来将骨瓷浅杯递于我手,表情郁结,似乎颇为担忧。
我接过杯子,轻声开了口:“福公公,若说本宫能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半言,也都靠着事存于理,理胜于情。当今皇上乃智明君主,见解独到而又颖悟绝伦,若是说些没头没尾,事理不清的胡话,怕是非但能让皇上信服,更容易惹怒皇上,事与愿违,这一点,想必公公心里也清楚。若是公公真的有何难言之隐,也不妨与本宫说说,看从中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丝解决的头绪出来。”
福来眉头深蹙,略微点了点头,叹息道:“奴才也知道若是皇上决议如此,非我等奴才所能言及,可上次听闻皇上一番谋划,只觉得……觉得……”福来深有为难,梗结难吐。
我不禁暗忖他下文,难道是有关于永州侯之事?
“觉得实在不可说,也不能说。”
我淡淡一笑:“这世间,但凡有果,必要有因,皇上的决议也并非不能更改,只不过要看公公口中这个不可说,不能说的因,到底够不够重要到能撼动皇上的心念了。若是实在不能诉之于口,恐怕本宫也实在无能为力了。”
福来听闻,顺着原处,俯身跪了下来,急急道:“奴才也知,后宫之中,若是娘娘不能相帮,便无人能帮,求娘娘出以援手,福来自当告知娘娘始末。”
“哦,那你说,本宫听着。”
福来深叹一口气,娓娓道来:“奴才原本是在静成皇后身边伺候的,所以,知晓秘史一二。”
我闻言,心下里一动,并未出声,听他继续道:“相信娘娘也该知道前朝静成皇后的事情,还有淮南王。静成皇后之死,确是与淮南王有关,以至于先帝痛下杀手,处死淮南王妻妾所生五子。
而皇后娘娘则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被赐予毒酒,死在渟荫殿之中。
淮南王本是与先帝同母胞弟,与静成皇后儿时便是相识,感情甚好。事发之后,先皇也曾顾及手足之情,皇族脸面,只道淮南王密谋造反一事,遂诛其五子,囚禁他地,外人只知似乎与静成皇后之死无关,实则只是障目手段而已。
如今皇上能登以天子之位,足以证实当初,皇上的确与静成皇后一案并无牵连。本已事事安顺,可未曾想到,如今皇上为除姚相,也欲打算起淮南王,这足以让奴才惶恐不安。”
听闻福来所言,愈发让我心沉如坠,缘何淮南王动不得?当初凤御煊提及先帝临终所言,似乎还犹恨不及,那淮南王之事,早已在他心中,似刻骨般渗入每寸心脉之中,时时想起,皆是不安与耻辱。
而那儿时的冷遇嘲讽,早年丧母之凄惨,如今已经全全加之在那个受囚终身之人身上,恨不得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了那人不成。若是连福来都站出来阻拦,这事中蹊跷,似乎越发明显,越发让我不安。
“福公公所言,究竟是永州侯不宜动得,还是淮南王不宜动得?”
福来垂目:“皇上不可动得淮南王,因为,因为……”
他这一吊,我一颗心犹悬头顶一把明亮尖刀,梗在喉咙之中,卡得胸膛生疼。我直直看他,不自觉握紧手中骨瓷浅杯,声音微凉:“因为如何?”
眼前人哽咽半晌,欲吞欲吐,却始终拿不定主意,终还是咬牙吐出:“因为皇上乃淮南王所出。”
福来沉痛答我,目不敢抬,声不敢大,僵化如石。而那轻浅几字,就似一道冰渊冷川,乍然刺入我胸怀之中,我时久不能回神。微颤不可抑,杯晃而水洒,溅在我艳红衣裙之上,化作深色一片,就似突兀洞开一道裂口。
“当初静成皇后临死之前,再三嘱咐奴才,让皇上千万不能对淮南王下手,奴才当初应了皇后娘娘,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如此境地,束手无策。”福来啜泣,悲不可忍。
“那宁王呢?宁王可曾是先帝亲子?”我急急问。
福来点头答话:“宁王的确是先帝亲子。”
我仍旧不信,撩眼看他:“后宫之中,嫔妃侍寝,总有内管太监记录在案,加之核对皇子皇女出生时辰,焉能容得混淆视听,这般说来实不可信。”
福来生怕我不信,慌乱答我:“皇后娘娘怀胎之时,的确是较正常侍寝早了些时日,也有内管太监详记,而当初把定细脉之时,便心知如此,应了皇后娘娘念头,隐报了日子,后由奴才亲自弄来药汤,可使得婴儿晚些时日出生,这都是经奴才之手亲为,绝不会出错。”
可我还是不懂,为何先帝已经抓到把柄,却还是将凤御煊留下?这静成皇后又到底用了什么招数躲过这一劫?
“本宫还是甚觉不妥,人人都知,亲王弱冠之后,便移居宫外,皇后身居后宫,又如何与淮南王生有子嗣?而最终先帝赐死静成皇后,当今皇上又为何还得以保全?”
“淮南王是先帝胞弟,平日感情一向交好,而且也是帮助先帝继位的有功之臣,先帝很是赏识,提拔有加。淮南王为先帝重用,进出皇宫十分方便,而淮南王先天嗜读书写字,从小便时常跑去藏书殿,后来,静成皇后则是时常去太庙祭祖,久而久之,便……
再加之本来就从小相识,感情甚好,遂……先帝之所以能留下皇上,是因为当初静成皇后用腹中胎儿顶下了罪名,只认那未成形的胎儿是淮南王之子,先帝大怒,才赐死皇后。”
“那一胎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是吧?”
“正是如此。”
我调转目光,望向几案之上,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一时间,周身寒冷,似乎被冰雪包围其中,动弹不得。
这静成皇后也果真心狠,说不出她这手段,竟是报复,还是不得已而为之。让先帝亲手毁了自己骨肉,也成就了淮南王儿子篡权夺位。那位可悲的皇帝,成于淮南王,也败于淮南王,是天命。
而对于淮南王的恨意,便由他临死之前交代凤御煊的一句便可知晓,不可动,他要让那个夺他妻子的人受尽人世磨难,看尽妻散子亡,看着他子孙世代,代代传承这江山如画,他又可曾知晓,这江山又早已轮回他人之手,子非子,谋不可及也。
“娘娘,如今地步,老奴已是拼尽老命,也要让皇上刀下留人,淮南王不可动,弑父之罪,不可担啊。”福来早已痛哭流涕,我直直挺身,脊背传来僵痛之感深彻,头昏脑胀。
“皇上可知晓此事?”
“尚不知晓。”
“如我猜不错,当年的卿文妃应该知晓此事,也是她揭出这一段秘密的。可她已死,朝中重臣,也经更换,却难保他人不曾知晓,只要是不足以败事的,大可不必理会,若是有其他居心之人,可也就是个麻烦。”
“娘娘可是说的姚冲?”福来抬头看我。
“此人防不胜防,若是他先知皇上的秘密,可真谓棘手至极。此事非同小可,看皇上意思,靠淮南王扯上永州侯和姚家,势在必行,公公可有他法?”
“老奴既然答应过皇后娘娘,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前去一试,只是,不知老奴这一条贱命,是否值得容皇上思量几分,遂来求娘娘相帮,只要能留下淮南王,老奴死不足惜。”
我微微暗忖,这福来也非寻常奴才,扯上我自然也有扯我进来的道理,他也是看准了凤御煊与我之感情,但求一保而无失。
而对于我来说,这种皇室秘史,自然是远离为佳,可事已至此,也不妨扭转乾坤,更进一步。毕竟,姚氏一族之于我与凤御煊,都是临头大敌。
这般兵临城下之际,谁入了他的心,进了他的眼,那必定非同一般,再不容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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