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作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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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局


      已是傍晚掌灯时候,光线昏暗,落英苑并没有染了半分过年喜气,仍旧冷清死寂。北风呼啸,吹在我身上,生出一阵寒痛,疼彻骨髓。

      “华蓅姜,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根本没疯,这么久以来,你看的可开心?”元妃哽噎难语,脸颊冻得通红。

      我走上前抱起怀森,将他手脚裹入裘袄之中,接触我皮肤,为他取暖。孩子似乎哭的累了,窝在我胸口,抽泣难抑,两只小手紧紧抱住我颈项,像是怕我弃他于不顾一般。

      “元妃,你可知,我做事,从不凭高兴与否,每走一步,都只为着目的而已。当初你装疯卖傻,以为躲得过?

      你倒是肯吃苦,可就算你吃得粪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又如何?这般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你愿意装,我便愿意看,刚好合拍啊。”

      “你是不是非要我死,才肯罢休?”元妃站起身,褴褛落魄,一双眼哀祭绝望。天幕一片粲然橘色,雪花不住飘落,纷纷洒洒,铺天盖地,没有一丝空隙,我头顶撑了把纸伞,一身干净,而她站在雪中,一头一身的白色,死气沉沉。

      “我曾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否记得。”我微笑看着她道:“若是有一日,我落在你手上,你可会饶过我?那断然是不会的。你与我一样,没有谁更崇高伟大,为着自己利益,便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谁让我们是一朝嫔妃呢,女人之争,死,才是败者归宿。你与怀森,只能留一个,你自己做选择吧。”

      元妃并不恐惧,似乎有所准备,只是轻轻问我一句:“吉嫔之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联?”

      我软笑,微微摇了摇头:“元妃,盯着你在先的人的确是我,可利用吉嫔害你的人可不是我,吉嫔不是我的人,至于那人是谁,你这般聪慧,怎么会猜不出?”

      “是她。”元妃惊呼。

      “从前看你聪明,如今方才知你愚蠢至极,我就算跟你斗,跟华瑞莹斗,也断不会在那时作出那般筹谋。就算我得不到华家扶植,可华家也不失为一把不错的遮头折伞,除非我可以只手撑天,不然,华家永远都是华家,我永远都姓华,大家互利,有何不好?

      而你以为我会如此识不得大体,为着你们,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万万不会替姚家做这些,不费力得来好处之事。单说是为了你,也不值得我这么做。”

      元妃冷笑,目色比这冰天雪地的寒九之日还要冷上三:“好你个宸妃,原来你这招是借刀杀人,煽风点火的是你,火上浇油的是你,最后坐享其成的也是你,那皇后怎可不知你是何等人物,怎么还能留你下来?”

      我嘴角上扬,嫣然一笑:“若是你肯像我这般,低调做人,也不会先入了皇后的法眼,非除你不可了。可惜你们江家急于自保,你死你活,又有谁愿意顾你?

      吉嫔是第一块投路石,你便是第二只填坑草,谁都心知肚明,只有你,如今才知晓啊,啧啧,晚则晚矣,不过,能死的明白,也是不易。毕竟后宫冤死这么多人,又有几个,到最后能走的清清楚楚呢?你说是不是?”

      元妃不语,僵僵立在原处,仿若一瞬间被抽走灵魂,只剩一具行尸走肉之躯壳。

      真相总是过于残忍,不知之时,急于寻找,得知之后,便更难摆脱桎梏。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从小无父母缘分,习惯那般冷落离弃。

      就似元妃这般,从小娇生惯养,一如深宫,一荣则全荣,一衰却未必有人愿意与她同苦,只得落如壁虎断尾,生死有命,再与他人无关。

      我不便再多停留时久,掸了掸裙摆上的薄雪,撩眼看她:“元妃,你的心思,我能不懂吗?你这般装傻求生,不就是想等到怀森日后也有出头一日吗?可是你知道吗?皇后也怀了身孕,若是十月怀胎,诞下皇子,那怀森这个皇长子,所处可就危险了。

      就算是我亲手抚养又如何?为了他 ,还不至于我与皇后撕破脸,大家尽管闹好了,皇长子,皇嫡子两两相争,后宫皇子又不止一两个,立谁不是立呢?你说是不是?”

      元妃闻言,怒火攻心,两眼恨恨之色,似乎想将我挫骨扬灰:“华蓅姜,你今日这般,也不怕他日生出报应,长生如此,你竟还如此所为,人在做,天在看,天在看啊。”

      “报应?我若是怕报应就入了庵堂出家算了,何须入宫?能与你们斗个死活,还害怕报应?而长生之事,明明就是有人暗中下了毒手,哪来报应一说,我不信,也不怕。

      就算天在看,我要做,也一定会做。不过说来,你若想活着,也不是不可能,你若是肯供出谁是背后指使,说不定,我还会可怜你,让你苟且偷生。若是让皇后先知你装疯,不知道,你的下场较那自作聪明的吉嫔,会好上几分呢?”

      “呵,你是想让我咬出容妃吗?华蓅姜,你可真狠,不论如何,她也是你亲姊,你竟如此毒辣,栽赃陷害,任谁也不放过。”

      “元妃,聪明如你,无需我多费唇舌,那般情深厚意,你就省省吧。若是真有那般情感,你也未必就会如此地步,不是吗?执迷不悟,还摆些蠢钝道理,冥顽不灵。

      长生既是你从我手中夺走,由你还来,我就留你一条烂命,至于之中牺牲了谁,我一概不管。三日之后,我在差人问你意向,选不选,由你,生与死,由我。”

      团圆宴之上,百女争艳,粲如百色映春,云鬓雾簪,流彩巧色,欢欢喜喜的一堂而聚。不敢耽搁,让刘东去熬了驱寒姜汤,喂怀森喝下。

      孩子似乎很不舒服,脸颊红润,窝在我怀里昏昏睡去。席间觥筹交错,嬉笑如常,我无心再待下去,与凤御煊请退,带着怀森回了兰宸宫。

      “快去招许绍,皇子似乎发烧了。”

      刘东急急忙忙跑去太医院,我守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孩子,心神不宁。同为人母,我又何尝不懂那番滋味,可若是还有一线机会能讨回长生,便只在元妃这一局。

      长生离开我太久了,哪有一晚能让我安心入睡,她一日不回,我一日不能心归原处。以怀森要挟元妃,虽不合事宜,却也实在是下下之策,我只得孤注一掷。

      伸手抚摸怀森的额头,他睡得如此安稳,我心扭绞,冥冥之中,怀森已成了我心中柔软一角,不碰触之时或许不曾知晓,若是点触,疼痛感知清晰,久不能安。

      许绍大年夜已经出宫回家过年,宫中派人连夜召唤,不得不漏夜入宫。人到兰宸宫之时,一头一脸的雪,

      “娘娘。”

      有人轻唤,我扭过头,见他站在门口,气息微急,雪化成水,洇湿他的鬓发,领口,俊秀容姿,人惹眼目。

      “怀森似乎正在发热,早时喝过姜汤,许太医过来看看,是不是该服些药方,本宫怕他烧坏了肺。”

      许绍不敢耽搁,赶紧上前,翻过孩子手腕,细细验脉,秀眉微蹙,侧脸淡然。

      “娘娘,小皇子的确是凉气侵体,受了风寒,臣这就去开方子,亲自熬药给小皇子,娘娘不必担忧。”说罢便出去熬药。

      半晌过去,许绍端了杯药汤急急赶过来,我抱起孩子,一勺一勺喂下。

      “娘娘,您脸色不好,不易劳累,小皇子吃过药之后,您方可好好休息,微臣会守着小皇子,直到他不再发烧为止。”

      我转过眼,看他浅笑:“孩子本就是娘亲的心头肉,动了一丝一毫,都会心疼不止,哪里还睡得着。”

      “娘娘,皇子无事,您不要操劳,拖累了自己身子可不好了。”

      我轻叹,目光不离沉睡中的怀森,轻声呢喃:“谁能知人生可过几许春秋,走这一遭,生出仇恨,使之狠毒,可无论如何,也只有这一生一世而已,走完了,也就走完了。”

      “娘娘,微臣懂得。”许绍慎言,说的十分斟酌。

      “可有谁能真正懂得那些呢?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话音刚落,刘东从门口进了来,恭顺道:“娘娘,皇上来了。”

      “怀森如何?”凤御煊走到床前,看一眼许绍,淡淡问。

      “皇子只是染了风寒,应该并无大碍。”

      凤御煊点点头,转眼看了看我:“蓅姜脸色苍白,身体要紧。”他伸手牵我,许绍敛目低头,拜了拜,躬身退了下去。

      红绡帐暖,鱼水之欢,凤御煊的体温牢牢包裹住我,那昏沉之间,仿若置于江上单舟,飘飘摇摇,沉浮不知。

      半夜里起床去看怀森,许绍果然守顾身边,倦色可见。

      我伸手去摸孩子额头:“果然是退热了,天亮之后,就由本宫去顾,许太医可出宫好好休息一日。”

      许绍点点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辰,娘娘先去休息吧。”

      我回寝房又睡了一个时辰,天光正亮,便醒了。因是初一,凤御煊不必上朝,一年之中,我从不曾天亮之时仍旧看见他睡在身旁。凤御煊十分勤勉,每朝必上,风雨不顾。

      眼前的男人,阖眼浅睡,敛了一双幽深眼色,只是一个俊俏秀美的儿郎,便是连熟睡,眉间也是微蹙,似终年化不开的坚冰。一个人的疏离之感,透过那双眼,生在他心间,藏于他眉角,我想伸手去扶,可伸到半路的手,终还是收了回来。

      转过身,天光大亮,透过窗纸,一片莹白。我伸手去拉帷帐,却被身后伸出的手拦个正着,声音略有低沉道:“蓅姜,多陪我一会儿。”

      原来凤御煊已经醒了,想到刚刚那一幕,我略有些尴尬,收回手,却被他握在手中,他收了力,我随着力道紧紧贴在他胸前,他不语,我亦沉默,就这般相依而卧,宁静的,就似周遭一切沉寂,只剩我们两人。

      “蓅姜可信有来世?”凤御煊探过头,依在我颈间轻声问我。

      “蓅姜不信。”我轻语。

      “哦,蓅姜缘何不信?”

      “那皇上可曾听谁说起自己前生前世?”

      “未曾。”

      “那蓅姜可曾希望有三生三世?”

      我弯起嘴角,眼光模糊,眼眶酸涩胀痛:“无需三生三世,只一生一世足矣。”

      凤御煊似乎不满意我答案,不愿善罢甘休,接口问我:“若是我陪着你,三生三世,你还愿否?”

      我闻言一滞,喉头哽噎难咽,眼中洇出一片朦胧,扭曲了眼前所有景象,就仿若我畸形的人生历程,疏离太久,若是还有一双温暖的手与我眼前,我却不愿再握住了。

      “不愿。”我定定答,感知身后人身形一顿,猛的将我转过身,寒眉冷目:“为何不愿?”

      眼前人的面貌仍旧模糊,我弯起嘴角,却满脸苦笑:“给的多了,迟早一日会腻,相守久了,迟早一日会烦,蓅姜不愿等到那一日,宁愿不要。

      三生三世,太久了,一世尚不能说定,不离不弃,一心一意,三世,何必为难自己。”

      “蓅姜……”我阖眼,光亮世界顿时一片漆黑,我伸手环他颈项,靠近自己。

      “若是只有这一世,便好且行且珍惜。”我碎碎念,梦呓一般轻。我们这般所处,注定了一切。那般痴妄,究竟要修几生几世方能成全一世深情,三生三世,我不欲要,你,也无需给。

      我们能给与彼此的,除了无奈,吞忍与不安,还剩下了什么?

      “皇上,您起了吗?”外面传来福来声音。凤御煊不语,似乎不愿接话。

      “皇上……”

      “滚……”凤御煊突如其来一吼,惊得我愣住,入宫两年多,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盛怒。

      他直直看着我,目光如一把冰剑,刺疼我的眼,也刺疼我的心。

      “皇上息怒,奴才这是有急事,否则也不敢贸然扰了皇上休息。”福来惴惴而答,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

      凤御煊不语,沉默看着我,我抬眼与他对视,心知刚刚那一番话,惹怒了他,却也不懂,为何值得生这么大的怒气。

      福来见没了声音,只得自顾自道:“皇上,元妃娘娘死在落英苑了。”

      福来这一语,惊我浑身一冷,不由得自己,话已经脱口而出:“何时的事?”

      “回娘娘,早上时候奴婢进去送水时候看见了,似乎夜里就已经去了。”

      凤御煊收回目光,抽身而起,不再看我,自己动手穿衣,我坐起身,看他一举一动,并不言语。

      “蓅姜,不论人有无来生来世,一生一世或者三生三世,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只要有我在,便是生生世世,你也要陪着我一同走下去。”说完,扬长而去。

      凤御煊刚走,刘东跌跌撞撞入了房间,跪在我床前急急道:“娘娘,元妃死了。”

      我撩眼看他:“我知晓了。”

      头昏沉欲裂,就似随时就会炸开,周身冰冷,我不欲再睡,缓缓道:“让邀月侍候我起床。”

      刘东看看我,犹豫道:“娘娘,您脸色不好,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我睡不着,小皇子如何了?”

      “回娘娘,许太医顾着呢,已经退烧了,早上清荷喂了些肉粥,现在安稳睡着。”

      洗漱之后,刘东为我梳头,我愈发想起元妃之事,如何都觉得蹊跷:“元妃怎么死的?”

      “烛台内的钢尖刺入胸膛而死,早上去时,人都已经僵硬了,像是昨日半夜里就死了的。娘娘,难道是元妃见娘娘拆穿她装疯,觉得前途无路,于是自尽了?”

      我冷冷一笑:“笑话,她能装疯买傻八个月,连粪便都食得,那竟是哪般坚忍决绝,怎么会如此就轻易放弃生路。况且我没有把话说死,只是给了她三日限期想个清楚而已,犯不着寻死。

      元妃那么聪慧之人,这一点帐,心下里还是算得清楚的,让她咬出容妃,她绝对会做,也愿意去做。”

      “那就怪了,这元妃又与那吉嫔不同,吉嫔本是替着他人办事,被杀人灭口,也算常理。可元妃明明被人诬陷,不过是只替罪羔羊罢了,杀她有何意义?若是漏了马脚,那不是犯不着了?”刘东觉得奇怪,喃喃而语。

      “在落英苑服侍元妃的宫婢是谁?之后可曾说过些什么?”

      “那奴婢吓得魂都没了,当场厥了过去。娘娘,要不然,奴才私下去问问那奴婢?”

      “不可。”我侧过头看着刘东冷声道:“我前脚去,元妃后脚就死了,事出极其蹊跷。正如你刚刚所说,杀元妃并没有因由,元妃自尽,也绝对不可能,那元妃为何会死?想必有人已经惦念着我的位置,推我一步,早些落势了才好。”

      “娘娘,您是说……”刘东惶恐。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事情太过蹊跷,等到展开后续调查,免不了牵连到我。如是这般的话,我们不要涉及太深,留有不打自招的马脚。若是想等我自行入瓮,我此时再出手,便称了那人的心了。”

      “娘娘可否心里有数是何人所为?”

      我冷眼,轻声道:“这后宫之人,谁都有可能。”

      元妃死于大年初一,落英苑里侍候元妃的奴婢醒来之后,交代出当日我曾去过落英苑,虽然只是如实交代,后宫之中,口舌甚快,不出半日,早已尘嚣直上,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口口相传,意在指出元妃为我所杀。

      皇后姚氏精明有余,见案情与我关联,忙称身子不爽,需凤宫静养安胎,远避是非。凤御煊遣人调查,也是一无头绪,似乎元妃之死,只是一个无头无终的环扣之局,人的确是死了,可下手的人,却迟迟查不出踪影。

      若是非他人下手,那么即便再蹊跷,也只能断做自裁,于是凤御煊将此事交给宁王处理,似乎也有寓意其中。

      距那日凤御煊动气,已过五日,他不曾留宿兰宸宫,也见不到人影。我终日带着怀森,日子过得如是平淡。倒是急坏了刘东,生怕外面谣言传到凤御煊耳朵里,对我不利。

      我却心里有另一番理解,想来凤御煊并不知道元妃之死,到底与我有无关联,见皇后退避三舍,也心里没有底。查不到人证物证,又不与我对质,更怕我真的牵涉其中,于是才交由宁王处理。

      外人不知宁王与我到底有何关联,皇上亲审,或许存有亲疏远近的私心,若是让无关王爷来审,这其中利弊关联就简单太多。凤御煊正是利用如此人心,也知宁王会手下分寸适宜,不管凶手是否与我有关,这事也绝不会牵扯到我身上来。

      正午刚过,我坐在榻上翻书,冬日暖阳淡薄,阳光直射皮肤,就似淡淡覆了一层亮亮金箔,生出浅显暖意。我看着书页,愈发觉得困倦,便伏在案上阖眼休息。最近十分易倦,怀森刚刚病愈,又逢元妃之事死,连凤御煊也在与我闹气,劳心劳神,体力不支,恍惚昏沉。

      不知睡了多久,我扭过头,面朝窗口,那刺眼阳光迎面倾泻直下,落在眼皮之上,光亮亮一片,我欲起身去看怀森,眨了眨眼,缓缓睁开。院子里腊梅树盛放,淡雅清香,扑鼻而来。

      窗前不远,一道人影,入我眼帘。我抬头,身上毯子滑落于地,我转眼望向窗外,那人一身宝蓝,站在离窗不远之处,正瞧着枝上腊梅,似乎入了神。

      “娘娘,您醒了?”邀月走过来拾起毯子,看了看窗外人,又看向我道:“宁王来了一些时候了,娘娘当时正在小憩,宁王不让奴婢唤您,这不,站在院里时久了。”

      我一梗,开口问她:“这毯子?”

      “宁王让奴婢给您披上的。”邀月似乎极想回避这个话题,急急道:“娘娘,您要喝点参茶吗?奴婢去端来。”

      我点头:“让宁王进来吧。”

      “奴婢知晓了。”邀月神色有异,碎步出了房间。

      不多时,宁王进了来,我撩眼看他,他似乎略有尴尬之色。我正正身,浅笑道:“宁王请坐。今日登门,想必有事情吧,但说无妨,何事?”

      凤宜玶撩摆坐在我对面,脸色淡然:“元妃生前的侍候宫婢已经交代,你曾去过落英苑,可有此事?”

      “有,我的确去了,我还带去了怀森。”

      凤宜玶略有蹙眉:“蓅姜,你可知,这一次,事事都指向你这一方,会对你极其不利。”

      我笑笑:“的确于我不利,可不也没有找到证实我害死元妃证据吗?那宫婢见我去过落英苑,我当时也只是站在院中,与元妃交谈,至始至终,从未单独进去过房间,而后也不曾有机会去过落芳苑,人证物证,我这里都有。宁王来,就是为了这事?”

      “蓅姜,皇上将此事交托与我,是有心保你。”

      我撩眼看他:“那宁王你呢?”

      “自然也是如此。”凤宜玶急急道,眼色略有波澜:“蓅姜你当日去落英苑究竟作何?”

      “你想问,还是皇上想问?”

      “又有何区别?”凤宜玶目不转睛看我。

      我嘴角带笑,缓缓道:“于皇上,我会说,让怀森见过元妃,也算是日后于怀森一个交待。于宁王你,我会说,我去是为了长生。到底哪一个才是宁王可呈报给皇上的,您自己做主吧。”

      凤宜玶轻叹,似乎也甚觉为难,从来淡薄面容,也染了愁色:“查了这么多天,竟没有一丝头绪,我苦寻蛛丝马迹,只要寻得一丝半毫,也好先为你脱罪了才是。

      御煊城府极深,就是不知他怎么思量此事,才让人不安。后宫之中,本就是非繁多,少些麻烦,自保为先。蓅姜,你要小心行事,宫中自然有盯你的人,切莫大意含糊。”

      我直视他眼,人淡如菊,如是这般波澜不惊的眼色,就算有一丝涟漪,也轻而易见:“若是宁王帮助蓅姜,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只不过如同竹篮打水一般,宁王还作何想?”

      “我之立场,那日在桥上,已经说的足够清楚;我之所想,也在你垂危之际,全部坦诚不公,蓅姜不需一再试探。人生之中,只有三人与我来说,最为重要,我的母妃,御煊还有你。事到如今,我能做的,只是能看着你在后宫之中,富足安稳一生,能帮你的,我都会尽力。”

      凤宜玶起身,轻轻看我一眼:“我虽不是华安庭,但我也不是凤御煊,我只做我凤宜玶所愿之事,仅此而已。”

      凤宜玶走后,我静坐思索,却只是两眼空空,不知所想。额际间传来清晰疼痛,我阖眼,伸手去按。

      “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准见。”

      珠帘轻响,女子莲步上前,略有燥急:“妹妹,妹妹,外面传的你可都听见了?”

      “传闻下手之人是我吗?”

      淑妃急急道:“可不是如此,刚刚路上遇见宁王,面色凝重,是从兰宸宫里面出来的吧?难道说真真是来调查妹妹的?”

      我调眼看她,微微含笑:“没有人找到任何证据,信口雌黄也要挑个靠谱的,我就坐在兰宸宫,不躲,不逃,等个结局出来。”

      “说的就是,元妃是自尽还是他杀也说不准,都那般田地,收拾她,根本没有意义。可若是真的不是她自尽的,这么一来,妹妹你又是最后见到她之人,这……”

      “无妨,若是元妃并非自尽,闹这一场,无非是想把我绕进圈子,可她同样也没有证据能说明是我下的手,也得逞不了,这注定是死局。”

      “可不是,可惜流言蜚语,就算不当真,听在心里,也不舒服,妹妹尽管放下心来,这事情,皇上一定会让宁王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只不过最近,皇上流连裕嫔素影殿的次数多了,兰妃在我耳朵根边,骂了无数了,皇上不大去瞧二皇子,倒是去她的素影殿,这可让兰妃怒火攻心,恨得咬碎了银牙呢。”

      我笑笑,后宫佳丽三千有余,皇帝临幸谁,都属寻常。

      世间可有嫔妃真真做到专宠?从来不曾有过,帝王之心,能装下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女人。爱是爱,不爱是不爱,他能做得,也许与爱无关,可对于女人来说,即便是他无心所为,也总会成为伤害。每每想到这些,总会让我郁结难纾,不愿想,却不得不想。

      因为元妃这事一发,平日里簇拥而来的嫔妃们极少再来,除了淑妃,华韶嫄也时常过来。当真是情爱滋润,颜色更好,昔日秀美女子,今日依然韵味十足,愈发光彩照人。

      话里话外,都只不过是一些点到为止的炫耀,说来眉飞色舞,掩不住的得意神色。犹是一身红色穿的欢喜,与我相比,更有生气。

      邀月最厌恶华韶嫄请安,每每看见她着了红衣在兰宸宫走动,更是冷言冷语,恨不得撕烂那一身衣物:“娘娘,裕嫔真是不知死活,当初也不知道谁说,皇上不喜她着红衣,如今见娘娘身处尴尬,倒是越发得意起来了。就算皇上多留在素影殿又如何,她不是还没怀上皇嗣吗?得意的就似生出皇子那般,真是可恨至极。”

      我倒是无谓,除了心底那一份隐痛,我并不介意其他:“人若得势,难免忘形,多看看她,也好当成一面镜子。裕嫔手段自然不简单,她走一步,我们可不得跟她一步,小心,着了道。”

      邀月不服:“就凭她?哪里能跟娘娘半分姿色比拟,还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继续翻书:“别管娇花美态,还是蒲草之姿,能留得住男人,才是正经。”

      “娘娘,您难道看她那样子不气?”

      “不气。”

      “娘娘还真是心宽,连这般都容得。”

      “容不容,要看自己所处,元妃事情一日不定论,低调做人,总是不错的。”

      又是半月过去,元妃之死,终是再无找到一丝线索查得,只得以元妃自尽收场,一场悲剧,草草落幕。

      几天后,素影殿传出喜讯,裕嫔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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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宁王番外在结文之后才会有,亲们先不要着急问宁王与女主关系。
    华小妹最近很得瑟,女主略有坎坷(谁说我家蓅姜一路一帆风顺了,坎坷坎坷,那是要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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