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作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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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择


      水晶珠帘劈啪作响,人去影空,我站在原地,眼见华瑞莹夺门而去,心中翻覆难平,面上笑如悬丝。

      原来当初所觉的不妥并非空穴来风,也一如我之前所思一般,皇后姚氏用玉蜒香让华瑞莹失去生育能力,是好事也是坏事,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皇后能那般做,的确让我有利可图,那一段光景,我们皆是一路同行。而如今,弊端终于显现,此消必定彼涨,华瑞莹打了长生的主意,这让我无法忍受。

      “娘娘,这容妃真是霸道狠毒,竟然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还想夺我们小公主,您可千万不能让她如意。”

      我不理身边人的劝慰,细细品味她那一句话“蓅姜,长生的来去,不由你做主,这一点,你应该心里有数。”这话似乎有备而言,不似华瑞莹的狠话。

      回转曲折,心思就如十八弯山路一般,绕了不知道几道,我仔细的想了许久,找不到所谓能逼我非放弃蓅姜不可的理由。若是非要说可能的话,那也只有凤御煊一人而已,可想来他怎么能为此对我开口?若是凤御煊这面已经断定为否,那么还会有什么条件逼得我不得不从?

      不管如何,我的心已经被提于头顶,如尖刀而悬,像是因无法驱散觊觎自己怀中珍宝,而无法安心的慌乱。

      我不能问,有些话,便是连凤御煊也问不得。若是真真得到那一番坦言,便是覆水难收,我欲在没有得到决定之前,为自己先找一个庇护,哪怕是借口,只要保住长生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也是值得。

      我与他,夫妻一场,抑或者参与了男人与女人的拉锯,权势与权衡的对峙,便再难单纯的了,于是乎,总觉其中的滋味少了半分,甘苦自知,却不知几何。这样的男人与女人,甘亦可天下独一,苦也可终生断送,这便是后宫人情。

      夜长冷清,连睡意也不曾有,我望着身边的长生,那颗心就更是难安。就似之前凤御煊的坦诚,在后宫,很多事情在他那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有太多的权衡,太多的抉择,容不下那么多女人之间勾心斗角所拖累。

      若是终有一个女人可以与他并肩而立,也一定是可从容于这些谋算心机的女人之间,一边立威,一边施恩,平得了这风生水起的后宫。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身后,断然不是柔弱温贤的女子。女人之强大,在于手段,硬手腕或者软刀子,办法若是成了,那便天下太平。

      长生颈间的长命锁,虽是配了金质锁链,可长生皮肤太过柔嫩,带了几日下来,有了微红破处,我让邀月给我拿一些红线,将锁链一段包裹其中,慢慢缠上红线。

      两日过去,华瑞莹没有再来,亦没有任何消息或是风吹草动。而短短一根婴孩用的金链,竟让我缠了两日有余,迟迟不能做好。

      红线用蚕丝制成,非常柔韧,艳红之色也十分漂亮,我缠到一半,微微用力绷紧红线,未曾想突然崩断,我一愣,心思不安,断线兆头并不吉祥。

      邀月见势,赶紧给我拿来新线,挑尽好话,生怕我多想:“娘娘莫急,您是太过用力了,才会断的。您看看这丝线,说的有多好似的,半点力气也不让用,这么爱断,下次再问公公拿东西,一定要抱怨几句不可。”

      “无妨,我从新缠就是,新线给我。”我敛色,从邀月手中取过新线,将原本缠好的旧线一一拆开,再重新缠绑新线。一圈复一圈,缓慢而略为持力的缠上去,手如扶花,心如轻踏薄冰,不想让它再断一次。

      “娘娘何须与她一般见识,仗着皇上的宠爱,娘娘焉会输给她。”刘东一边劝慰。

      我仍旧不抬头,认真拆掉细细丝线,轻声问他:“华瑞莹再蠢顿也心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皇上就算再宠爱我,也懂得有些事该舍,如今看来,倒是我心里没有底,总觉空落落。你们最近宫里多打听打听,看看前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我愈发觉得事出无寻,若是不在宫里,难道是生在宫外?”

      刘东点头,窃窃道:“上次娘娘交待的话,奴才已经传给马德胜了,他似乎还真如您所说,晓得娘娘您的意思,一句多余的也没问出口,神色视乎很把握,只道是让我跟娘娘说,且先放心。”

      我缓缓抬头,撩眼看过刘东,轻声道:“看着吧,不出正月,宫里便要出事。”

      “娘娘,蕊心宫那边的陈英,是不是可以招来问问话了?”

      我点头:“时刻监视华瑞莹那一面,不得含糊。”

      我断断续续的缠着丝线,心神不安,外面一个奴婢直直跑了进来,扑倒在地,哭的花了脸,我手一顿,径直看她。

      “娘娘,您快去看看小公主吧,她不呼吸了。”

      我手上一空,长命锁颓然落地,缠着耀眼红丝线,血一般刺目,只留得轻脆铃声作响,如铁锥刺心。我疾步而出,推开面前宫女,直直奔向长生的房间。

      一些奴才紧紧围着那张摇床,如油锅边角上的蚂蚁,我大力扯开旁人,走到床前一看,长生脸色泛紫,没有正常呼吸,只有一顿一抽的浅浅抽噎。我赶紧抱起她,不断轻敲孩子背心,急声道:“太医,快去宣太医。”

      “娘娘别急,刘东一早去了。”

      面前的婴孩一直长睡,脸上紫色渐淡,几乎极不舒服,轻蹙眉角,让人看得心疼。凤御煊因着长生的意外,丢下正在等待军机指令的大臣急急跑到兰宸殿。

      长生哭了许久,愈发喘息困难,正在看护长生的宫女玩忽职守,没有发现孩子渐慢窒息,幸好他人发现的早,若是再晚半分,怕是小小人儿早已归西。

      凤御煊铁青脸色,没有一句话可说。我手中长命锁上垂坠红丝线,缠过我手指,就似勒在我心头,我抬头看那跪在地上女子,轻声问道:“防不胜防,总还是防不住。”

      凤御煊看我,知道我话里有话:“长生现在如何?”

      “许太医说,鬼门关捡来的一条命,长生心肺功能还是嫌差,长久时间的抽噎会窒息而死,幸好是早有发觉。”我疑惑,调转眼色问那地上跪的人:“一日十二个时辰,本宫就派了十个宫女看守公主,就是生怕除了差池,你连一个时辰的功夫都能马虎?”

      那宫女哭花一张脸,匍匐于地,像是吓坏了,断断续续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皇上饶命,娘娘饶命。”

      我侧过眼看凤御煊,并没有接话,只等他开口,听闻他声低而阴沉:“你究竟为何擅自离开公主。”

      “张允,是张允让奴婢出去送东西,奴婢原本并不愿意,可他说,他会帮着奴婢看着公主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后来奴婢去吉嫔娘娘的宫殿送了东西,路上遇见于妃娘娘,便差遣奴婢办了点事,奴婢正忙着,谁知道……”

      “住口……”

      凤御煊一声怒斥,吓得地上宫女浑身一抖,哭声渐消。

      “朕看来,你们这帮子奴才都是活的不耐了,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宫女脸色大惊,瞠目看着我,歇斯底里叫喊:“娘娘救救奴婢,娘娘。”

      我转过眼,轻声道:“算了,长生现在情况不明,何苦杀生,不如多打她几板子,逐出宫外,也算为长生积福了。”

      见凤御煊不说话,我挥挥手:“你惹得公主如此地步,打你几板子算是你占着天恩浩荡,得条活路,拖下去吧。”

      人被拖下去,房间里再无他人。我低下头,细细缠着那条金链,异常认真仔细,并不看凤御煊表情。若非他及时呵斥住宫女,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说辞,这男人,果然精明,见其一,知其二,便是他这般,也丝毫不会影响我的计策,我要扳倒任何一人,就绝不会轻易罢手。

      “蓅姜,你怎不问我?”

      我抬头笑笑:“您让蓅姜问些什么?皇上所做,解释恰到好处,有些话,不说总比说了好,就如那奴婢,出口便是祸害,于谁都不利。犹是现在,吉嫔被囚云芳殿,这事情再翻出来,岂不是乱上加乱?”

      凤御煊深叹一口气:“现下总算知道,女人之间的争斗,不比男人战场上简单。你可知为何我总是希望大事化了?”

      “如何?”

      “蓅姜,如今地步,你还不是她们对手,亦是我,也要给上几分薄面,长生之痛,何不痛在我心,你,能懂吗?”

      我嘴角微动,竟不知如何回答出他这一句,就似无头无尾的架在嘴边一句模棱两可,生得突兀,不得细说。

      “皇上认为,还有谁的心痛,能胜过我?”

      一双眼望进另一双眼,从无数沉沦和舍得中析出一道冷光,直刺他眼底。

      “皇上知道吗?忍不难,我愿忍,再痛再难,也能生生忍下,只有长生,我不能忍,这是做母亲的天职,保全我的孩子,竭尽全力。”

      我自顾自低头缠红丝于细金之上,面色如水般轻缓,就似自然自语:“每见一面就锥刺穿心,每听一声就细丝绕心,你能告诉我,我要疼到什么时候?”

      “蓅姜,终有一日,你想要的,我都会……”话音为完,外面福来掀帘而入,急色冲冲,似乎塌天崩地的猝然。

      “皇上,前方战报急传,落水一带失守,华副将军落围,信兵就在外面,您……”

      崩,红线如断虹,毫无预警,就在即将缠绕到结尾处,戛然断裂,轻轻一声细响,在突兀静谧的房间之中十分清晰。我不敢抬头,茫然看着手中两断的丝线与金链,顿入无知无觉。

      “落水失守?安庭现在如何?”凤御煊倾身,急急问道。

      “说是被乌河大将三面包围,突击而出的几率……”福来见我在场,似乎并不敢说,尾音犹颤。

      “小之又小吗?”我终是抬头,脸色似乎已无血色,胃部的血液急急冲上头颈,抽紧一般的疼。

      “娘娘请不要担心。”

      凤御煊挥挥手,福来恭顺出门,只留我两人于内室中,一室暖热橘光。拢得我们一身的浅辉,尤比碎金。

      “蓅姜莫怕,华安庭不会有事,华南风在大营守镇,不会出事。”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格外单薄,我只觉得头脑发胀,一面是哥哥远地被困,一面是长生身子欠佳,我似乎肩上挑着两副千斤重担,坠得直不起腰。

      凤御煊没有久留,很快随着福来一起去了御清殿。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守着长生身侧,寸步不离。

      我倚在床边不曾动过,清晨微寒,长生似乎尿湿了里衣,蹙眉扭动,极其不舒服。我赶紧喊邀月进门,重生炉火,等到旺了暖热,才敢给她换下一身湿衣。

      刚刚弄好,来不及自己换下一身衣物,华瑞莹再次登门入室。见我一脸苍白,她并无多言,直直奔着我的床帐走去,我岂能容她这般放肆,退了两步,伸手,艳红软绡,素手宽袖,隔在她面前,如似隔山,拦她脚步。微微侧过脸,轻轻浅浅的撩眼看她:“姐姐,这是如何,长生在睡,最好不要打扰。”

      华瑞莹斜眼竖眉,声音冷的很:“蓅姜是聪明人,多余的话不必我一而再的说,我来看长生,天经地义。”

      我冷笑:“你的天经地义得了谁的允了?父亲吗?你还当这里还是将军府后院?”

      华瑞莹闻言,转过身,细细看我,朱唇轻启,似乎等看我脸上颜色失尽的好戏:“华安庭被乌河的大将围在落水,你应该知晓一二了吧?”

      我面色未变,心下里却一紧,华瑞莹这般主意若是打定,哥哥那里就麻烦了。

      见我不响,她倒是笑容满面:“蓅姜,今日姐姐我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再不与你遮掩客套,说白了,华安庭与长生,你只能保一个。

      有华安庭活着,就把长生交予我抚养,若是你舍不得长生,也可,那就等着准备一副上等的檀香木漆棺,横在驸马府门前,等着迎接你的好哥哥马革裹尸,荣耀而归吧。”

      我心下一冷,如寒冰裹心,如置冰渊,前后因由,通彻明了,这般是非因果竟是如此环环相扣,任是再心智聪慧,手段再高竿,入了这死局,岂有翻身之地?事不与人愿,天不作美事,我就算九魂十窍,怕也是无济于事。

      “以蓅姜的狠心,顾全大局的气度,该明白这其中事理。长生虽如你血肉牵连,终不比华安庭为你攀附所依来的重要,可惜,人世间没什么事情是两全其美的,你要得的多,必然失去也多。”

      华瑞莹轻巧剥开我的手,踱步上前,边走边碎念一般:“长生是你所出,如交给我抚养,必定比过亲生,你愿来看望,也不是不可,到时候你再生一胎,思女之苦也会慢慢减弱。更重要的是,如下阶段,你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吗?”

      她回头看我,轻轻抱起长生,孩子已经睡醒,被她抱在怀里,大眼懵懂,朝我望着,仿佛相距万里千般陌生了一样。

      我不顾,上前一把夺过孩子,冷眼冷情:“难不成这就是你所谓的关起门来姐妹之间的私事?你用哥哥的安危要挟于我?就算我允,皇上未必会允。”

      “蓅姜,你错了,长生我是得定了的,皇上他也一定会允。”她笑看我,志在必得:“于你姐妹十八年有余,除了那一次烧了我的头发,你被父亲打了一记耳光之外,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不再笑。说实话,我真是讨厌你脸上的笑容,妖媚蛊惑,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倒是你今日的本来面目更和我胃口一些。”

      她抬手,轻抚长生的脸颊,我侧过身,不欲再让她碰触,她笑而不怒,反而极其温和的道:“倾国倾城又如何?聪慧过人又如何?蓅姜啊,就算你艳冠六宫,独得盛宠,可你知不知道,若是没有身后庞大的家族势景,你就如角瓦上挂的一只漂亮的红绡宫灯,美归美,却太单薄了,或是灯灭,或是被风刮落它处,你当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不?”

      她瞟我一眼,缓慢踱步朝门外走去,裙摆软缎拖委于地,华丽而光艳。此时的她,高高在上,得意无比,轻声与我道:“你上次说的极是,今日你们兄妹的下场的确不该怪他人,只因为你有一个如此不争的母亲。男人的心都是如此,坐享齐人之福,他的心可以分给不同的女人,可那些女人的心就该留在他一人身上,若是反道而行,下场可想而知。若是如此,你们兄妹的境遇还能好得了吗?”

      我闻言一滞,竟不知华瑞莹如何吐出如此狂言,一时气急攻心,心口处隐隐作疼,冷冷开口:“你欲说些什么胡话?”

      华瑞莹巧笑,转过头:“胡话?难道你母亲不曾与你们提及?是不是胡话,你可以问问父亲,这世间还有谁能把这隐秘而污秽的事情透露于你?还吃斋念佛,你母亲的心思真是宽大,至少比你宽大许多。罢了,闲话不必多说,你若不信我定得长生,我们便走着瞧。”

      我定定站在远处,似乎怀里的孩子有些挣扎,我不顾,愣愣发呆,直到听见孩子啼哭,方才晃过神,发现是抱得太过紧密,弄疼了她,只得急急哄她,生怕她哭不停。

      心口上泛出的疼,一波强似一波,说不出尖锐的疼,抽得气喘而闷。无法放下哭泣的长生,又疼得只想弯下身子压制,我不敢喘气,那怕一丝一毫的牵动都会让我深觉痛不欲生。

      “邀月。”我忍忍,喊邀月进来。

      邀月见长生正哭,我脸色极差,连忙上前扶我:“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别让她哭,我没事,你抱着哄哄。”交托了长生,我扶着床柱,倚了过去,似乎喉头深处,有波澜壮阔的波涛欲涌出,带着生生的疼,不停不息。

      华瑞莹若是真打定主意,借此机会用哥哥换得我手中的长生,这一次,我是否还能算得他人于我鼓掌之中,再次拨转乾坤反正?

      再望一眼眼前模糊的影子,我腿一软,虚弱无力,跌落在床上,心沉如石,念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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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新更,祝看文愉快,请勿霸王。
    友情提示,一路走的顺并非好事,总有阻碍,暗中困难重生,不过是还没有显现出来而已。小十的文说不上写的好,尽量写得靠近真实,未来也许有许多情节可能让亲们觉得残忍之类,都是剧情安排,希望大家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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