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作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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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生


      哪里有权势,哪里就有追随权势,以尽犬马之劳的人们。

      容妃生辰,犹如隆重节庆,俨然一副天下同乐,普天同庆的架势。

      那姚冲也知我的境遇,没心思跟我烦心,皇上竟然如此正大光明的恩宠华瑞莹,这个人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盯得人多了,总会有漏洞。

      我到的时候,来的人不多,几个妃子和嫔正围着一身艳红的华瑞莹交头接耳,不时笑的花枝乱颤,好不愉悦。

      “姐姐。”我轻唤,赶紧上前,端正的俯身一礼,把邀月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妹妹祝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眼前的华瑞莹心情正好,接了盒子,看也未看,递给旁边的侍女,尖声细语:“妹妹快起。”

      我站起身,见周围几个嫔妃并没有打算要与我攀谈的迹象,都是看了看我,继续转过头跟华瑞莹嬉笑起来,仿若我已经透明。

      邀月顿觉难堪,侧了眼看我。我倒是无谓,冷遇惯了,无须计较。

      我缓缓往亭子里去,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邀月小声嘀咕:“娘娘,你看那容妃,简直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好歹也是亲生姐妹,竟如此对待。”

      我抬头,撩眼看她:“华安庭才是我的亲人,而她不是。看我说的多准,邀月,你是否挑了宫里最廉价的瓶子来送?”

      邀月闻言,巧笑点头:“娘娘,奴婢挑的就是最廉价的一个,那容妃果然被您一猜一个准儿。您渴不渴?奴婢给您倒杯茶去?”

      “也好。”

      进了夏日,午时的阳光也很辣了,亭子里还颇为凉爽。我听说哥哥今日也有前来,心里便期待起来,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哥哥了,很是想念他。于是站起身,扶着柱子朝花园深处那道月门望过去。如果他们到了,应该是从这里经过。

      “可是蓅姜?”身后一道声音,似乎熟识,可宫中除了凤御煊无人再这般唤我。

      我猛地回头,看见那人。

      是那个温文之人,人淡如菊,锦衣华服,一如我刚嫁入皇三子府中时所见的模样。

      “是你?”我惊诧,话出口方才知道唐突了,赶紧改口:“原来是宁王。”

      昔日皇五子,便是新帝即位之后首封的宁王-凤宜玶。

      “宁王千安。”垂目,凝神,恭敬的一礼。

      “不必客气,三年前我与皇上到过将军府,你也许并不记得了。”凤宜玶笑谈,我欣然听着,心里却念叨:的确是不记得了,除了那日把我吓倒在地的凤御煊,我不记得任何人。

      “宁王能前来参加姐姐的生辰,臣妾待姐姐谢过您了。”我望着凤宜玶,笑容可掬。

      凤宜玶的眼色清淡,显然比凤御煊要和蔼的多。可人总是有千面的,那日对皇三子的阴冷之色,我历历在目。

      “三年来,你长大不少,出落得更标致了,那瑞莹也是如此。”

      我笑笑,转眼望向庭外的山水楼阁:“三年时间过去了呢,可不算短呢。”

      他迈步上前,与我并肩:“的确不短,你们都变了许多,犹是你。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的莲生是否已经画好了?”

      什么时候这宁王也如此关注我了?竟然连“莲生”都知晓,我顿时觉得好笑,对于我来说一个极为陌生的人说出这种仿如相知甚深的话,与时间不搭,与我们的身份也不搭。

      我对他一笑:“是画,总有一日会完成。”

      他亦回笑看我,眼里清澈似泉水潺潺,淡然,平缓:“蓅姜笔下的“莲生”定是会很特别,本王拭目以待。”

      “皇上皇后驾到……”前面通报的小太监先行出现,我和宁王赶紧出了亭子,俯身跪在路边。不多时,凤御煊和皇后乐氏出现,身后跟着很多人。

      凤御煊走到华瑞莹面前,手轻轻扶起她:“今日容妃生辰庆宴,大家不必拘束,尽兴才好。”
      跪在地上一干人等方才谢主隆恩,纷纷起身。

      我刚一起身,便望向凤御煊身后那些人,我看见了父亲,二娘,凤翌晨,还有诸多华家子女,却始终不见我的哥哥华安庭。

      “放心,华安庭也来了。”身边的凤宜玶淡淡而语,没有停留,抬身往前去了。我眼光在望过去的时候见凤御煊正朝我这边望过来,凤眸幽幽,深不可测。

      “娘娘,我刚刚看见少爷了,他在那列人之末,少爷说:“等看完戏的时候,会过来找您。”邀月去而复回,手里多了一杯茶。

      我仍旧抬头展望,那是我的家人,可我一分暖意和亲情也感受不到,就算连十几岁的庶子都站到了前面,我的哥哥竟然列于末,如此难堪。

      他们随着皇上皇后周围谈笑风生,那笑容在我看来如此刺眼,直刺我心。袖子里的手不断收紧,心里暗念:总有一日,我要让我的哥哥华安庭站在你们所有人之前,做个顶天立地之人。

      “宸嫔。”听见凤御煊唤我,我脸上带了笑,缓步上前,微微行一礼:“皇上万福。”

      凤御煊脸上的笑容很浅,看了我一眼,侧身道:“家人都到了,你也不必拘束,父女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那便与华将军多聊聊。”看他那剑眉星目的脸,似乎还真是体贴,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戏弄我。

      许多话要说?怕是这一生老死不相往来,父亲也不会有半句话准备对我说吧。

      我嫣然而笑:“多谢皇上。”

      凤御煊转身离去,只剩父亲与我面面相觑。

      “蓅姜随我过来,为父有话要对你说。”父亲看我,从来眉目严肃,看不出父女情分,倒像是吩咐府里的婢子。我应是,跟着他往人少的院子深处去。

      见左右人烟稀少,父亲开了腔:“本想送你去皇三子府,没想到竟是如今这么个局面。”话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

      “蓅姜,能走至今日的地步也是你的造化,这样也好,后宫之中,你与瑞莹两人并肩,总好过一个人苦熬。新皇刚刚即位,极其需要朝野之中能人志士,皇上也有意扶植我们华家。当今皇后软弱温吞,我们华家便有机可乘,你可要帮着你姐姐早日取代姚氏,登上后位。到那时,一后当权,我们华家才算是富贵无疆,权倾天下。”

      父亲说的头头是道,我听得心寒如铁。为何但凡好事,永远是轮不到我?我唯一的价值就是拿去铺路,架桥,情势危及的时刻如壁虎断尾一般,被毫不可惜的舍弃。

      我伸手去折枝头的石榴花,轻声问:“父亲,为何每次只能是姐姐?”

      “当然,因为她是你姐姐。”父亲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侧眼睨他,笑的灿烂:“父亲,蓅姜就不是您的女儿吗?只有姐姐才是吗?”

      “莫要耍些小女儿家的脾气,这等生死存亡的大事,岂是儿戏?瑞莹从小就当是当入宫的后妃般教育,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后位?蓅姜莫要多想,你姐姐若是取代姚氏,免不了你的好。”父亲厉声斥责,就似我做了错事。

      如若不喜,便什么都不对,明眼里看见的,嘴里说的,都是做父亲的骄傲和期望,只不过,这些期望不曾降临到我身上。这个父亲,从不是我的。我与他们唯一一点关联,便只有那一身不值钱的骨血亲缘罢了。

      我依旧笑,手中的石榴花飘然落地,我淡淡道:“我知道了,父亲。”

      “你懂了才好。”

      “父亲,女儿还有事,您去前面探望下姐姐吧,姐姐正等着呢。”言毕,我侧身走过,一脚踩上地面的石榴花,汁液四溅,一朵娇美的花顿时模糊不堪。

      因为她是姐姐,多么可笑的一个借口,不如说你从不疼爱我,我倒能心里舒坦些。正因为她是姐姐,我才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是华家的提线木偶,当初因为我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我离开那低檐,便再不会卑躬屈膝的做人。

      后宫是何等风生水起之地,想只手遮天?那大家各凭本事吧。

      邀月等在院子外面,见我出来,心里知晓一二,深深看了我一眼,暗暗道:“娘娘,您别难过。”

      我转头定定看她:“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若是没有当初极致的痛苦,哪来以后绝对的快意?走吧,随我去寻哥哥。”

      这场庆生十分热闹,十成有九是冲着华家来的,皇帝肯大办,还不是因为华家的大将军的面子在。可笑的是,人群熙熙攘攘,可认得我的人却没有,我和邀月穿梭其中,忙于寻找哥哥的影子。

      我看见哥哥的时候,他正跟着凤宜玶在刚刚我去过的亭子里说话,我觉得时机大好,赶紧抬步进去。

      “妹妹。”哥哥一身绛紫锦袍,玉冠玉颜,凤眸含波粼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我朝哥哥一笑,转过头看向凤宜玶:“宁王,这是臣妾的哥哥,华安庭。”

      凤宜玶安然一笑,点了点头:“华将军膝下的子女各个都是人中翘楚,宸嫔的哥哥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我闻言赶紧一拜:“如今丞相告假,皇上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还望宁王多多提携哥哥。”

      凤宜玶深深看了我一眼:“宸嫔有心。”说完,淡笑看了看我,转身离了亭子。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凤宜玶这个人似乎很奇怪,好似我遗忘掉了一段与他的交集一般,他那么熟识我,而我却一无所知。

      “妹妹这段时间过的可好?”哥哥总是最疼爱我的,他喜欢用手轻轻摸我的额头,一双眼带着暖意,把我整个人都纳在那双眼里。

      怜惜是一种感情,只要是感情便能从眼睛中看得见,他愿意让你看见那份情,你便看得见,一如哥哥的眼。而他如果不愿,你便什么都看不见,就如凤御煊的眼。

      思及此,我一怔,似乎走神了。

      “蓅姜,母亲让我问你过的好不好,习不习惯,还有……”哥哥的话咽回半句,似有为难。

      我垂目,看着自己手上橘红色的石榴花汁液,淡淡道:“你告诉母亲,我并不怨她。”

      “蓅姜……”

      “哥,我没什么可怨她的,生时生处不能选,何须去纠结那些没用的。而我们都已经长大,自己还需照顾自己。”

      我转身,望着亭子下,那个花枝招展的华瑞莹和绫罗绸缎一身的二娘,三娘,四娘,眼里的笑冷到了极点:“你看下面,连三个妾室都跟着来了,竟不见母亲。父亲眼中没有母亲,更没有你我。母亲不争,她不愿为自己,也不愿为我们,她早已认了。”

      身边的哥哥神色黯淡,并肩站在我身边,声音低哑:“蓅姜,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连老天都不眷顾我们兄妹两个,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老天?呵,母亲整日青灯木鱼烧了多少香,念了多少佛,老天怜爱她了吗?没有。怜爱我们了吗?也没有。能得到老天怜爱的人都是站在高点的人,权势不去争,是不会天上掉馅饼砸到我们头顶的。”

      哥哥闻言沉默,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拾起哥哥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离弃我,你绝对不会的,对不对?”

      哥哥调过眼神看我,那双长眼笑意温暖,带着宠溺和好笑的神情:“傻瓜,普天之下,蓅姜是我最亲的人。”

      “哥哥,让蓅姜告诉你,当老天也不眷顾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自己用双手去造个天。我不会如母亲般蹉跎年华,认这人生惨淡,我不,所以也不许你认。”

      哥哥淡笑,一双眼里温情脉脉,我喜欢哥哥的那双眼,永远是温柔的,纯净的,就像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污垢,一片纯然。

      “蓅姜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过,哥哥最希望的是蓅姜能得到幸福,快快乐乐的过下半生,比什么都重要。”

      我抬头看他,真心实意的笑着:“哥哥,蓅姜的话出口必行。”

      与哥哥谈不多久,庆宴便开始了,大家依次按照等级落座。台下歌舞升平,精彩绝伦。

      位上的华瑞莹笑不拢嘴,犹是那一个双龙戏珠更是演的出神入化,而接下来龙嘴里的那刻硕大的粉红色夜明珠更是惊艳全场。舞女将夜明珠捧到华瑞莹面前,跪地恭贺的时候,在场无不是艳羡声音一片。

      父亲眼角眉稍都是笑,活了十七年,我还没见父亲笑的如此开心过。那二娘更是脸上有光,笑意浓浓。

      我往台上望去,凤御煊和皇后姚氏并肩坐在高位之上,一个清淡无争,一个深彻难猜,两人实在是不够登对,让人觉得貌合神离。

      想来台上的皇后所觉的尴尬不比我少,父亲与皇上闹翻,容妃风头正劲,不论哪一个理由,都会让她此刻如坐针毡。我目光一转,与凤御煊的眼色碰到一处,心一动,嘴角笑意荡漾,与他相视久久。

      庆生直到很晚才结束,我已是累的浑身酸疼,就让清荷烧了热水泡澡。晚风渐凉,我丝毫没有睡意,着了单衣坐在窗口吹风,湿发被风鼓起,渐渐吹干。

      我撩过一缕,发黑如乌,滑如穿指流沙,可是青春年少正好时,于是便喃喃道:“哪能舍得这般年华,那多可惜。”

      “蹉跎这绝色年华的确可惜。”我猛然转身,凤御煊站在我身后,负手看着我。

      “皇上怎么来了?”我诧异。

      “庆宴上一翻眉来眼去,朕不来,你会嫉恨。”说着,伸手搂住我的腰。

      我巧笑:“缘何只说臣妾,皇上不也配合的默契嘛,眉来眼去的何止臣妾一个?”

      “贫嘴。”凤御煊笑笑,探过头,掠向我颈间。

      我连忙躲了过去,伸手扶着他的脸:“皇上今日来兰宸殿这里,明日姐姐嫉恨臣妾可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他闻言软语,我笑意嫣嫣。

      “那皇上送臣妾个礼物如何?”

      “终于肯开口要了?”他轻笑。

      “要的,要的,怎么能不要呢?”我喃喃道。

      “那你要什么?”

      我贴过他耳朵,轻轻咬着他的耳垂,眉目带笑,娇声道:“臣妾要皇上的子嗣,皇上可愿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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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重重,连环阴谋,困兽犹斗中的爱情何处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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