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女儿们

　　少女这般笑容满面，百没料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种咒诅似的话。

　　“姬曦。”姜应炘低声道：“时间很晚了。别让保镖拿那么多东西等你。”

　　百回头，才见店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人，手里大包小包，进门都困难的样子。

　　姬曦却像是没听到姜应炘的话，继续对百道：“这样的身体还来相亲，怕不是要我们给你送葬。”

　　百不喜欢傲慢的人类，但这姑娘年龄太小，肯定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大的，连装都不装，太过单纯，也可以说是愚蠢。
　　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和她计较。

　　“不知你误会了什么，我已经心有所属，”百收回了手，不无讽刺地说，“你尽管去追所谓的命运就是。”

　　姬曦听到这话，笑容消失在脸上，好似对百失去了兴趣，又像是充满了疑惑，因而无法继续。

　　“我走了。”她对姜应炘说道：“会议上见吧，应炘哥哥。”

　　姬曦消失在视线中，两人间一时沉默，姜应炘先开了口：“抱歉。她年龄小，过分了——”

　　“你没必要替她道歉，除非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百不待他话音落下，即刻接道，也懒得笑了：“我一直在隐地，从未去过其他地方，也会嫁给人，由人类送葬，这是事实。”

　　“刚才说的，是狐狸吗？”姜应炘冷不丁道。

　　“嗯？”

　　“心有所属。”

　　“……”

　　是她随口扯的，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夏有喜欢的对象吗，好像没有，他为什么问这个。

　　“不管怎样，我都会嫁给人，是谁无所谓。”百说。

　　“你姐姐会怎样？”姜应炘又问。

　　“最高神会和同为神族者联姻，长老肯定已经有了人选。”

　　她也很清楚是谁。那是一个一直在海外的远亲，小时见过几面，没什么印象。

　　不管是夏，还是她，或许都要和不喜欢的对象在一起。各取所需的婚姻，可以没有感情，只要存在利益，对神们来说是常态。

　　也不是没有过结婚后无法爱上彼此的事，不如说，这种情况才数不胜数。

　　可这竟是一直以来维系世界稳定的方式之一，以牺牲自身的幸福，剥夺选择的权利为代价，铸造了这个世界。

　　不可思议。

　　所以姜应炘说想抓住命运时，她才会感到些许气恼吧。因为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所有的都是必须承担的责任。

　　这也是她想改变的部分，已根深蒂固的联姻制。
　　只要能参与现地的事务，不再被人类的供品束缚，比如这次的会议。

　　“说来——”“这周——”

　　两人同时开口，百说道：“你先说。”

　　“这周的会议，会提出组建剿灭堕落神的小组，你清楚吗？”

　　姜应炘提起的，正是百想提的。

　　“知道一些。”

　　“你想加入吗？不仅是为了现地，还有隐地。你的法术，会有很大帮助。”

　　这么巧！都不用她开口，但不能立刻说好，要有余地，不要显得过于着急。

　　百抬眸：“我会考虑的。”

　　“周末的会议，你会去吗？”

　　“会。”

　　“那，到时见。我还有事，司机会送你回去。”他点了点头，起了身：“用餐愉快。”

　　晚上十点，百坐在没怎么动的火锅前，突然饱了。让服务员打包了余下的食物，她提着两个袋子，出了店门。

　　“不用，我自己回去。”她对司机说道，大步走入夜色。

　　不知不觉来到附近历史悠久的码头，百坐在阶梯上，望着江岸景色。

　　城市灯光影影重重，空中星稀月明，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但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堵得慌。

　　凭她一己之力，真的可以改变现状吗？

　　在此前数年，她从未有过怀疑，但当来到现地后，自以为站在风头浪尖的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呵护着，和其他的神并无区别。

　　百深吸了口起，拿着袋子站起身，一滴水往下掉落，落在了她的额上。

　　雨？

　　没有预兆，河水汹涌滚动，骤然蹿出了一抹巨影，朝百袭来。

　　巨蟒身体透明，长开大口，尖牙直立，眼见就要从身后咬住她的身体。

　　百两手提着袋子，脚尖点地，跳到侧边，蛇一个转身，追击而来，她闪身再次躲过。

　　今天是怎么了，又遇到奇怪的东西。百蹙眉暗道，袋子换了个手，一手提着两个袋子，另一只手拿起剑。

　　她站在原地，略微压低身体，剑尖以蛇头为始，带着劲风，利落划过巨蟒的身体。

　　巨蟒霎时被劈成两半，一头扎进了水里，水往百身上浇去，在离她身体还有些距离时消失了。

　　百甩了甩头发，身体即刻干透。

　　她一直在严格遵守不在现地随意使用法术的规矩，若不是涉及到自身，她不会开启这层风做的防护。

　　走到河旁，百低头看去。没有堕落神的气息，那这水蛇什么，倒像是……

　　河面泛起波纹，河岸不断被涌上来的水淹没，三头蛇现在眼前。

　　百：“……”
　　来真的？

　　她提着袋子往陆上跑去，三头蛇飞快蹿来，百单手挥剑，一颗头被她斩下，她往远离河岸的高处行去。

　　百踩在高楼边，见蛇并没追来，方方吐了口气，一道水光霎时穿来。

　　急步闪身避开，那水箭射断了袋子的提手，两个袋子往空中飞去，百眼睁睁看着袋子掉到了水里，失去踪影。

　　“啊。”百压低眉头。

　　浪费食物，不可原谅！

　　她握紧了剑，回手一斩，一条长蛇就被劈成了两半。

　　空中一时下起了蛇雨，天台上挤满了水蛇，百浮到空中，打堆的蛇拧成了塔，摆动着身体，再次张开了嘴。

　　手起刀落，这次，水蛇成了块状，但蛇身却未打散在雨中，雨水不断连接，形成了一只透明的手，无声无息地靠近了百。

　　说时迟，那时快，它卡住了百的脖颈。

　　百的喉咙一下被扼住。

　　那手一用力，将她往空中拽去。

　　百的身体飞了起来，抓着她的手疯狂地甩动着，好似要将她晃晕。

　　只见她的四肢很快垂下，好似昏了过去。见状，那手将百往地上一摔，又扣着她的脖子，让她仰面朝天。

　　雨水掉落在百身上，她看着天空，脚步声响起。

　　“就这种程度啊。”少女睁着猫眼，俯身看着百：“听说是个病秧子，倒还存储着些法力。”姬曦勾起唇角：“但是，不好意思，你就死在这里吧，我可不想看到你嫁到这里来，不管是嫁给我哥哥，更不可能是应炘哥哥。”

　　她说着抬手，在空中用力一抓，卡着百脖子的手也骤然收紧。

　　“……原来是你。”百的声音平静。

　　姬曦瞪大了眼睛，见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女人转过头来，好似完全没被扭着脖子。

　　“下次动手前最好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抓住了目标。”百说着坐起身。

　　“不可能！”姬曦轻声道，从空中又出现了四条蛇，缠住了百的四肢。

　　百好似完全没受到蛇的影响，起身抬了手。环绕着她的四条蛇即刻被冲开，炸开在了雨中。

　　抓着她脖颈的手也越张越大，有股力量将它撑开，让它远离。

　　姬曦胸口起伏。

　　这个病秧子竟在身体周围做了一层薄到她没察觉到的防护，从刚才都是假装处于弱势，就是为了引她现身！

　　“对你来说，神女竟然是能轻易杀死的存在……”百说。

　　人做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这种情况，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过，她在现地没有任何权力，点到为止吧。

　　见百手里的剑化作透明的样式，姬暻紧抿的嘴唇拉开，笑道：“就算你刚才逃过，想和我拼主法，太好笑了。”

　　她话音落下，身形化去，溅起了水柱。

　　在水滴重落下的一瞬，空中风云涌动。

　　“哗啦——”倾盆大雨倾倒而下。

　　身侧好似被利刃划过，百手中的剑瞬间膨胀，在风的防护外形成了水层，下落的雨滴却在水的防护上开了无数小口。

　　百没想到姬曦的法力纯度会比她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姬曦的主法是水。

　　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和她的时间一样，创始之初的水。

　　怪不得这么张狂，在有人的地方动手。
　　没人能察觉到创世之法的气息。

　　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有创世之法的人，竟是供奉者。

　　正是好机会，可以看看自己的水之法术能达到什么程度。

　　百解开了风的防护，迈开一步，身体融入了雨中。

　　“我看得见哦。”姬曦的声音响起，出现在百的身后，无数雨刃从四面八方飞向百。

　　百集中精神，打开了水的屏障，一瞬挡住水刃，不断飞来的水刃带着冲力，推动着前面的，一寸寸插入屏障。

　　在还差最后一波就要碎裂之时，从四面八方凝成四条巨蟒，要将百一口吞噬。

　　这么一来，她只有往上行。

　　百方跃起，下方四条巨蟒扭转追来，而上方，有一条更大的张开了嘴巴。

　　旧剑已碎，无路可退，但已决定了用水对水，试试看吧。

　　上方的巨蟒一口吞下了全部，在空中转动身躯，要将身体里的一切碾成碎片。

　　在浓度更高的法术中，百的身体好似要被侵入，新的剑产生了新的屏障，但即刻开了口。

　　除了主法，她的其他法术都已练到极致，纯度也无可挑剔，但遇到创世的水，呼吸依旧困难了起来，再不结合其他法术，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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