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女儿们

　　闹钟响起前，百就醒了。周末遇到太多事，她请了一天假，今天才回到公司。

　　没有下雨，天气却并不好，百还没放下包，隔壁桌的同事就凑了过来。

　　“你总算来了，我就说你没在群里说话，肯定没看手机。”

　　“什么？”

　　“我看只有你一个人的不知道了。”同事有些无奈，压低声音：“主管——”

　　主管出意外死了。

　　“……不会吧。”

　　“说是今天会有治安组的人来问些问题，在群里让我们早点来，治安组的刚到。”同事说道，示意百往会议室看。

　　副主管正好从会议室出来，拍了拍手：“就和刚才说的一样，问些问题，配合一下。”

　　他们部门一共十二个人，百的工号在最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百发现，所有进去办公室的人，出来后都会往她这边看上一眼。

　　同事的工号在她前面，回来后对百说：“到你了。”

　　总觉得同事的表情有些微妙。

　　往年也是春季最多事，哥哥也是在多雨的春季去世的。

　　百推了眼镜，起身到了办公室门口。门掩着，没有关紧，她还是敲了两下门。

　　“请进。”里面传来声音。

　　会议室的百叶窗全拉开了，窗外阴云密布，室内好似被刷了一层灰白色的光，也不明亮。

　　一人抱臂靠在窗边，另一人坐在靠墙的位置，不论哪个方位，都能从第一刻开始将走进来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哦。”坐着的人说。

　　来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衣襟前别着治安组的三角徽章，一头垂落肩头的短发，容貌很是清秀，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

　　靠在窗旁的显然是男性，留着络腮胡，腱子肉被包裹在风衣中。

　　“我是伊一。”坐着的人说：“这位我的助手，尹祎。”

　　“你们好。”百坐到了椅子上：“我是——”

　　“——白百，”伊一拿着她的简历，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这就是你在‘现地’用的名字吗，挺很顺口。”

　　百心里咯噔一下：“你们是‘穿行者’？”

　　现地，与神住的隐地相对，指人居住的地方。
　　穿行者，则是指能随时来往现隐两地的人。
　　这些人独立于平家，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现地中，一旦发生涉及法术的问题，都由由他们调查并处理。

　　平家负责整体和大事，穿行者管小事，简单来说，就是跑腿的。大多穿行者都是混血，但百能感知到眼前这位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不是，我只是个治安人员。除了有调查的权力，做不了其他事。”伊一挥了下手，晃动着纸张：“那么，白百，我会问一些例行的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

　　百的身份是情报屋帮做的，走的不是正规渠道，这人却没指出，说明情报屋做得很到位，百的确在系统里。

　　“可以。”百点了下头，往窗旁看了一眼。

　　那高大的男人伸手打了个哈欠，好似还没睡醒。

　　“你来现地多久了，在做什么？”

　　“不久，只是短暂停留。目的的话，等你拿到搜查令吧。”她总不能说她是来体验生活的。

　　伊一倒也不在意：“和我说一下你昨天的行程吧，你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请了一天假？”

　　“上周五的时候淋了雨，不太舒服，昨天一直在家，傍晚的时候出了趟门。”

　　“傍晚？几点？去了哪里？”

　　“五点左右，新开的甜品店，在市百货楼附近。”百说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示小票。”

　　“哈哈，闲聊而已，倒是不必。”伊一放下简历：“你怎么看陈伟这个人？”

　　陈伟是主管的名字。

　　百顿了顿：“……傲慢，无礼，愚蠢。”

　　“原来如此。”伊一听着点头：“没好感的样子啊，那么，如果给你一个能够不负责任的机会，你是否会杀了他？”

　　“……”

　　“现场发现了法术的痕迹嘛，说是故意留下的，又不太像，目前还是倾向于事故，不过——”伊一笑道，“和我说说，你在上周五和他之间的口角吧。”

　　“你在怀疑我？”

　　“当然不是。”伊一摇头：“只是有人提到，我就问问看，我们除了问些让人觉得烦的问题外，真的做不了什么。说一下也无妨？”

　　“上周五他在会议上无端骂人，我说了句‘只要准时下班就好’，会议结束后他让我留下，具体说了什么，已记不得了。”
　　百有些不快：“从我在这里工作开始，只和他见过几次，就是这些。”

　　“我明白了。”伊一缓缓点头，像是表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你清楚在你之前正面和他发生过口角的人都怎么了吗？”

　　“……什么意思？”

　　伊一放下了百的简历，双手交叠看着她：“两个人，都在这家公司工作，在和他发生争执后在三天内接连死去，死因分别是心肌梗塞和脑溢血，都是这个部门的。五人，在酒吧，舞厅，商场等多个地方和他产生口角，在三个月内坠楼。”

　　百蹙起了眉。

　　“很明显有蹊跷，对吧？”伊一摊手：“他的确傲慢无礼又愚蠢，但却没有他做了什么的证据。我们跟了他挺长一段时间。昨晚八点他准备出门，坐上车后车子突然自燃，我们的人根本来不及出手，他就——”
　　伊一摇了摇头，叹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唯一一个和他发生争执后活过三天，并且没有遭受任何伤害的，只有你了。”

　　百一个激灵。

　　按照伊一所说，三天内必出事，在这几天，她的确遭遇了法术出错和广告牌坠落，难道都和陈伟有关？

　　但是，她一旦将这些事说出去，被查出最高神的继承人跑到现地来，肯定会引发巨大震动。

　　不仅如此，那些化石也会把此事当做把柄，念念叨叨，抓着她不放。

　　“还是说，”伊一说，“你这两天确实遭遇了危险？在遇到危险时使用的法术是被允许的，说出来也没关系哦。”

　　“如果说周五那天，伞被吹烂导致我淋雨不舒服也是其中之一的话。”

　　“哈哈，你真幽默。”伊一笑了：“仅此而已？周末两天也都无事发生？”

　　“没有。”

　　“这就怪了。”伊一说道：“这个周末，光影商场上的广告牌掉了下来，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也在那家咖啡馆，对吧？”

　　百沉默了一瞬。
　　“仅此而已？”她站起了身：“我不清楚这是你的工作需要还是习惯，如果觉得可以套出什么秘密，只有大错特错。我和陈伟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还要工作。”

　　伊一看着百，笑了出来：“好吧，白百，当我问完了。不过因为你是隐地的来人，所以还要做一个检查。”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尹祎走上前，张开了手掌。

　　他的掌心里放着一只纸鹤。

　　百睁大了眼睛，只见纸鹤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嘴对准了她。
　　它颤颤悠悠地飞了过来，落在了百的肩头。

　　“这是……”百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这纸鹤在靠近她之前，就带着她的气息。

　　“很可惜，白百。”伊一按着桌边，起身：“要请你去治安组走一趟了，作为陈伟被害重要参考人。”

　　“什么？”百一拧眉，尹祎的关节噼啪作响。

　　他一拳打在掌心，好似要立刻上前，反扭住百的手，将她制服。

　　“刚才不是说只有调查的权力？”百问。

　　“我作为治安人员，当然只有调查的权力，但尹祎是穿行者，有逮捕权哦。”伊一公式般说：“从现在开始，你一旦使用暴力或法术就会面临拘禁，尹祎有权力将你当场逮捕，甚至处刑。所以白百，我认为你和我们走一躺比较好。”

　　百陷入无言。

　　隐蔽术是人人都要习得的，她不知道纸鹤上为什么会有她的法术的残留，但这种情况，显然是有人要找她麻烦。

　　导致她法术出错的人，弄断广告牌的人，杀死陈伟的人，留下她纸鹤的人……这些会是同一个人吗？

　　那些老古板们哪怕再讨厌她，也不可能让她落到这种地步，但她又想不出来其他人选，还有谁会想要陷害她？

　　“你觉得如果是我做的，我会留下痕迹？”

　　“谁知道呢。”伊一说：“请你快些做决定吧，我们是很忙的。”

　　“……我知道了，我和你们走。”百说道：“我要拿一下包。”

　　“当然。”伊一一侧头，尹祎就跟上了百。

　　百走在前面，按在了会议室的门把，拉开的一瞬，尹祎察觉到了她要做的事，无声出拳，挥了过来。

　　百抬起右手，两指并拢，正好点向尹祎的手臂。

　　尹祎忽然静止，像尊雕像，一动不动。

　　“不可能……！”一旁，伊一轻声道。

　　百拉开了门，侧头看了眼她：“你找错人了，那么，有缘再见。”

　　她随手带上了门。关上的一瞬，尹祎的拳头砸了过去，没能收住。

　　会议室的门，连带着整面墙一起，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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