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你们搞权谋了

作者:仙奶橘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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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府(1)


      北宣王朝,德贞三十四年。
      长达六年之久的南疆战乱结束,镇北将军荣轩班师回朝,于同年六月被查有通敌叛国之罪,锒铛入狱,同年九月两道圣旨下达荣府。
      第一道圣旨是抄家灭族。
      第二道圣旨是褫夺荣轩镇北将军的封号,即刻凌迟处死。
      行刑场四周,乌压压的围满了百姓,无一不对其指指点点。
      “听说是荣将军的夫人永乐郡主揭发的,她拿着十数封荣将军和汉北贼王通的信件亲自跑到了御史台……”
      “这乐颜郡主还真是忠君爱国!听说太后昨日薨了,荣府被抄家,那叫一个惨啊!”
      “呵呵。”有知内情的百姓嘲笑道:“这个永乐郡主,忠君都忠到皇帝床上去了……”
      荣轩一身囚服跪在行刑台上,发丝凌乱,膝盖皮已经跪破了,渗出不少血迹来。他舔了舔冻裂的嘴角,眼神麻木,听到有人提起永乐,微微抬起头,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他忍辱负重十年,呕心沥血才保住了衰败不堪,摇摇欲坠的荣府。
      他曾金榜题名,风头正盛之时毅然决然的身披戎装,投身军武。为保皇权与摄政王斗了个你死我活。
      他也曾一袭白衣,踏月而来,躲在长廊后的海棠花下偷窥那如画中仙一般的女子,如愿以偿娶了她回家。
      功名利禄,争权夺势,这数十载的人生如过眼如烟,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哈哈哈……”
      荣轩忍不住狂笑起来,妄他聪明一世,最终竟死在了自己枕边人的手里!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时辰到,行刑!”
      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在荣轩的皮肤上,他匍匐在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血渗进地里,一点点的流失干净……
      他喊不出来,也不想挣扎。
      好痛……
      真的好痛……
      这一世他算计了太多人,终究是得到了报应。
      若有来世,便做个糊涂鬼吧……
      嘶——
      疼……
      浑身就像被马车碾过一样,挣扎难动。荣轩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此刻自己正躺在荣家祠堂的地上。香雾缭绕,红牌白蜡,祠堂外还停放着一口镶着金边的黑色大棺材,场景与十年前他父亲出殡的那日如出一辙。
      他这是在做梦吗?
      荣轩站了起来,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瘦瘦小小的刚有桌子那般高,穿着披麻戴孝的白褂子,脖颈上还戴着他阿姐送的小银锁。
      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荣府风雨飘摇,如果他是在为父守孝的话,难道……
      他重生了!
      荣轩呼吸一滞,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祠堂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争吵之声。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大哥刚没,你们几房就想独占东院,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四房五房的人放在眼里了吧?”
      说这话的妇人正是荣府四老爷的正妻王氏,她身穿宝蓝色的素裙,发髻上别着一朵白花,昂头挺胸,端得一副尖酸泼辣的嘴脸。
      四房五房都是庶出,平日里在府中的开支就比不得六房九房和十房多,如今荣家大老爷没了,荣三爷当家,直接让自己的亲弟弟们,荣六和荣十搬进东院。虽说东院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屋里的陈设和采光好了些,但四房五房早已对荣三爷管家多有怨言,便借此发作起来了。
      “什么叫我们想独占?东院向来是给荣府嫡氏子孙住的,之前大哥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闹呢?”荣十爷刚过门一年的妻子齐氏忍不住跳出来反驳,她是个大方爽快的人,平日里最瞧不惯四房五房这些贪小便宜,小家子气的暴发户嘴脸,当即冷哼一声,嗓音尖锐道:“怕是你们不敢吧!我们住不住倒是也没什么,可轩哥儿还小呢。怎地?我们这当亲叔叔婶婶的不照顾他,难道还指望你们这些庶出黑心肝的不成?!”
      “你说什么!”
      王氏气得一脸扭曲,冲上去就要撕扯齐氏,几个丫鬟婆子在中间拦着,不知谁推了王氏一把,她当即摔在地上,狠狠一拍大腿失声痛哭起来。
      “我嫁进荣府二十多年,你竟敢拿话如此刻薄我,我……我不活了啊!”
      “我要见太后娘娘,我要见太后娘娘!”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荣五爷的妻子聂氏也扑倒在地上大喊大叫起来,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盯着荣三爷道:“三哥,今日若是这个家分不成,我们就一头磕死在大哥的棺材上,你瞧着办吧!”
      见四房五房的人大闹不休,六房和九房的人也不甘示弱,趴在刚过世的大哥棺材上也哭叫了起来。
      “哎呀我们可怜的轩哥儿啊……你才刚没了爹,这帮人就要逼死咱们啊!”
      “大哥你尸骨未寒啊,他们这么逼我们,逼轩儿,这是存心想赶轩哥儿走,不让他住东院啊!”
      六房的何氏是个聪明的,她句句往荣轩身上扯,三下两下就变成四房五房欺负大房无人,要把荣轩给赶出东院。
      这要是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让她知道他们这么欺负自己的幼弟,那还能了得!
      “你少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说不让轩哥儿住了!”
      “就是,你们想搬进去没门,大不了咱们就找太后娘娘评理去,分家的事,你们几房休想占便宜!”
      ……
      此时,荣轩正站在祠堂的门口,冷冷地瞧着这一幕。
      前世他父亲去世时,这帮子极品亲戚也在祠堂前大闹了一场,最后将他惹怒了,他搬着凳子踩上去大喊了一声,稚嫩的嗓音里充斥着一股子威严,“东院只能大房和三房的人住!六房九房和十房是当初父亲分了院子的,如今还一切照旧!若谁再有不服,便叫顺天府的人来,到公堂上分说分说!”
      十二岁的少年,面白如纸,可却气势汹汹让人不可小觑。也正是有荣轩镇着,荣府这么多年虽有不和,但始终都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直到他被陷害通敌叛国入狱,荣府乱成了一盘散沙。这些蛀虫没有一个人感激他,想救他,反而迫不及待的要分家,恨不得离这祸事越远越好!
      荣轩彻底寒了心,这一世他们爱闹就闹,爱分就分。荣府早已衰败不堪,与其理这些烂事,还不如回屋好好睡一觉。
      在祠堂里守了一夜,他实在是困极了。
      荣轩打了个哈欠,正要开溜时,被眼尖的何氏给看到了。
      “哎呦,我这可怜的轩哥儿,这一宿累坏了吧!”
      何氏满脸的慈爱疼惜,上前伸出手想要拉荣轩,被荣轩不动声色的躲开。
      何氏扑了个空,脸色微微变了变。她生得娇柔,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前世荣轩被她这张‘慈爱’的脸迷惑,不知许了六房多少好处。
      而他出事时,六房却没一个有良心的在御前替他说句公道话。
      “不累的,六婶婶。”
      荣轩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刚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见到这种场面非但没被吓哭,反而是表情波澜不惊,恭恭敬敬的朝着他们行了个礼,语气似有几分委屈道:“烦请各位叔叔婶婶莫要惊扰到我父亲,轩儿感激不尽。”
      这话虽没点透,在场的皆是人精,谁能听不出来。
      荣轩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爱闹就闹,只要别再这里闹吵到我父亲就行。
      “轩哥儿,你这话说的……叔叔婶婶们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依着我看,分家的事等大哥下葬了再说,左右也不差这几天不是?”
      荣三爷的妻子林氏总算是站出来,柔声说了句公道话,她平日最爱隔岸观火看热闹,凡事都让六房九房出头,自己不得罪人。
      荣家三爷是个耳朵根子软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现如今都是这位林氏说得算。可林氏是个圆滑的,四房五房的人几乎闹不到她跟前去,这才借着荣轩父亲的死发作了。
      林氏有意推脱,有荣轩在,四房五房也不好太过分的闹腾,此事便暂且罢休了。
      荣轩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门前望着‘清雅居’这三个字,恍如隔世,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清风高节,温文尔雅,前世他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
      而这一世……
      “小爷,不……公子,你回来啦!”
      荣平从院子里跑出来接迎,他是荣轩的贴身随从,比荣轩大了三岁,身板壮实,相貌憨头憨脑的。他一双手背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你还是叫小爷吧,听着别扭。”
      荣家大爷老来得子,年近五十才得了荣轩这个儿子,以至于荣家长女荣宁足足比这个亲弟弟大了二十几岁。荣轩是荣家最小的少爷,就连三房长子,毅哥儿的儿子都比他还大上几岁,因此荣家上下都尊称他一声‘荣小爷’。
      前世荣轩觉得这称呼太不体面,便让众人改口叫他小公子。这世,荣轩觉得自己不做个混世魔王都对不起这称呼!
      “你手里藏得什么?给小爷瞧瞧。”
      荣轩说着上前要抓,荣平赶紧后退了几步,支吾道:“小爷赎罪,这是……这是您的那对蛐蛐。您让小的拿去扔了的,但小的舍不得……”
      荣轩打开竹筒一看,里面正是他的那对宝贝蛐蛐,叽叽和喳喳。
      前世父亲病故,为了偌大的荣府,荣轩逼着自己长大,担心贪玩耽误了功课,将养了半年多得蛐蛐都给扔了。
      “小爷也舍不得,留着它们吧。”
      “小爷……”
      荣平大喜过望,看向荣轩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惊讶。前几日荣轩还死气沉沉的,不准再让他喊小爷,还朝他发了一顿脾气呢,这怎么又突然转性子了?
      荣轩再次捂着嘴打哈欠,困意难掩。他回屋狠狠睡了一觉,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咕噜……
      被肚子不争气的叫声吵醒,荣轩从床上坐出来,规规矩矩的穿好内衫和外袍。小小的人儿,动作行云流水,一板一眼的,贵气十足。
      “荣平,荣平……”
      荣轩喊了几声不见人回应,隔了好一会,院子里的大丫鬟兰枝步伐慌张的走了进来。
      “小爷,您饿了吧……”兰枝低头行礼,一脸为难道:“您……要不先将就着用点桂花糕吧,今日厨房怕是不能用了。”
      “厨房为何不能用?”
      荣轩饿得厉害,双手撑在桌子上,拿起桂花糕狼吞虎咽了起来。
      “四奶奶和六奶奶她们……在大厨房里打起来了!”
      荣轩听罢嘴角轻抽,这几个不安分的婶婶,时隔一天居然又打起来了。
      “走,过去看看。”
      荣轩穿上靴子,挺着小身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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