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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第二天的清晨开始，海上的风浪变得更大了。我们不得不用麻绳将自己绑在了船上。偶尔有需要帮米卡尔一把的时候，总不禁会遗憾自己的右手已经不怎么好使了。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地那么糟糕，到了傍晚时分，波塞冬收起了他的三叉戟，怒气滔天的大海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我随意吃了些干粮，精疲力竭地正想睡去，却发现阿兰的神情有些不对，似乎发现了什么。当下，强打起精神，向他投出了疑问的目光。
“……没什么。”他皱了皱眉头，打了个手势向我示意，要我继续休息。我看见凯伊神甫正低着头，沉沉地陷入梦境，似乎感觉不到危险的模样，于是也跟着垂下了眼睑。浪花微弱的起伏，就仿佛是故乡的摇篮曲一样，很容易就使人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治局促的低吼声将我从迷迷糊糊的黑闇中震回了现实。
“是诺曼人！他们来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电质的战栗，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恢复了清醒，齐齐地向着年轻渔民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一艘两端上翘的北欧海盗船正向我们迫近，黑色的骷髅旗略显夸张地飞舞在灰色的天穹下。
“快！快！调头，回撤！”约瑟夫也跟着不安地喊了起来。
“等等！”我伸手阻止了正要转舵的乔治，“现在转舵我们会被击沉的！”
事实上已经发现得太晚了，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射程。当约瑟夫和乔治看见海盗船打开了那耀武扬威的炮口时，他们脱力般地放弃了逃跑的决意。
“降帆，升白旗，示意我们投降。”我冷冷地指挥道。
“什么？他们会把我们杀得一个不剩的！”乔治一边抗议道，一边却还是按照我的话去做了。
“我们不是普通渔船，上面载了两位大人物。”我嘲讽似地望了拉斐尔和米卡尔一眼，后者齐刷刷地涨红了脸，“他们会想要赎金的，这比杀光我们、抢艘渔船强多了。”
拉斐尔和米卡尔心领神会似的，作好了战斗的准备——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我的心意。此时此刻我们的渔船毫无装甲，根本无力面对敌人的火炮，因此除了诈降接近敌人的船只，用剑来一决胜负外，我们没有其他的机会。
随着船只一点点的靠近，我估摸着双方实力的对比。海盗船并不大，只有二十来人的模样。虽然大多创痕满身，甚至四肢残破不全，但这些身经百战的诺曼人却不好对付，他们有着一种来自原始社会的野蛮力量——求生的本能。因为海上民族是以劫掠为生的，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一名海盗了——无论男女老少，战斗、抢劫就是他们全部的生活，这些诺曼人的强悍甚至能够超越一名正规的骑士。看着他们魔鬼般带角的头盔、常年缺乏日照而泛红的肤色、以及稻草般蜷曲的亚麻色发须，不禁暗自捏了把冷汗：右手自如的时候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现在却开始替布鲁姆斯还有约瑟夫父子担心了——拉斐尔、米卡尔虽然武艺不错，但却不识水性，在海上或许会畏手畏脚、施展不开，无暇他顾。阿兰要照顾克琳希德，而凯伊神甫会不会出手更是不得而知，何况还有来自学院的威胁久久地索绕在心头，就仿佛是笼在头顶的阴影一般。
正当我摸出匕首，打算戒备的时候，却听见阿兰开口了。
“或许不用战斗。”他阻止我们摆出战斗的姿态。
我们开始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当两船相近、那些诺曼人看到阿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居然都从惊讶变成了敬畏。他们大声交换着嘈杂、奇怪的北方语言，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向阿兰致敬。尽管我一点听不懂，却能肯定这些诺曼人已经认出了阿兰，并且……对我们不再抱持敌意了。约瑟夫和乔治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拉斐尔和米卡尔也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
我将头转向了克琳希德，她对我微微一笑，轻轻抚顺了被海风吹乱的暗金色发丝，淡淡地说道：“阿兰曾是这一带的海盗首领，这些人大概是他以前的部下吧。”
我吃惊地又一次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沉默的北欧人。他仍旧遮着一只眼睛，用方言在同海盗船上看似是首领的那个人谈着话。后者对他毕恭毕敬的表情说明事实可能正像是克琳希德所说的那样。
北欧海盗的前首领、兰开斯特号的水兵长、能够与布拉格学院抗衡的剑士……我突然发现事实上对于身边的同伴，自己不但一无所知，而且越来越看不透他们——就像是当初的玛莉亚和兰斯洛特、现在的克琳希德或是凯伊神甫，就连阿兰如今也变得如此高深莫测了起来。
阿兰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他忽然转身向克琳希德问道：“他问我们要不要改搭海盗船。”
“送我们到爱尔兰去？”
“不，是去追击法国女士号。”阿兰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的动摇，但在场却只有半数的人明白这句话的涵义。
我同克琳希德以及凯伊神甫互相交换了眼神，果然发现大家都想到了一处去了。于是开口问道：“他们发现法国女士号的行踪了？能够确定是真的那艘船吗？”
“我向他们描述了那艘船的特征，他们说大约在两天前在偏南的海域发现过类似的商船——并且由于那船吃水量很大，他们怀疑其中载有大量的重金属物品，所以一直派小船进行盯梢，想等它进入北海后再下手。”
克琳希德微微一皱眉，又通过阿兰的嘴巴向对方询问了些关于具体数值方面的问题，然后转头向我们说道：“时间也基本吻合，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说，翠玉录就在那艘船上！”
我舔了舔嘴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既然最近前往爱尔兰的人突然增多，那就说明对方肯定在都柏林已经有了布置。如果真的打算劫掠，从海上下手，胜率自然要比陆地大得多，更何况还有当地海盗的协助。
“或许值得一试。”
除了不明就里的约瑟夫和乔治，所有人都同意了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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