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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当失去了一切，才会开始拥有。
当背叛了一切，还会剩下什么？
从噩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只觉得阳光耀眼得有些刺目，情不自禁伸手去遮挡，却发现就连抬个手臂也是那么地吃力。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活着，不由地想要发笑，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在那样的修罗场中都可以活下来，果然，连地狱都已经厌弃我了？
挣扎着坐起了身，隐隐感觉到伤痛。这里是个朴素的屋子，除了我所躺着的床铺，没有任何的装饰和家具，但从天窗撒下的日光却令人感觉到微微的暖意。漠然地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之中，聆听着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这久违的平和与宁静是如此的陌生，和我所熟知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的陌生脚步将我拉回了现实。缓和、稳重，没有夹杂任何杀气。不多时背后传来了开门声，来人略带诧异地说：“你醒了呢。”
“这里是南特的教会，主的居所。请安心地在这里休养吧。”
我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请问……我睡了多久？”
“唔，大概三个月前的样子，有位军官先生把你送到这里。从这以后，直到现在……”我转过身才注意到背后站立的这位神甫很是年轻，有着姣好的容貌，眉宇间甚至还略带着世俗的轻佻。与我目光相触的一刻，他居然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真想不到您拥有如此锐利的眼神，好像是……刀锋一般。真是深不可测的人呢……”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掩饰些什么，也不需要用虚假的笑容来回应什么人。略微点了点头，我低声呢喃着：“想不到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您被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我甚至差点打算为您作最后的祷告。能够醒来真是太好了，这要感谢主。”继而他猛然凑近了我的脸庞，在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送您来的那位军官先生说您是为了逃婚而和人私奔的贵族小姐，不幸被家人发现打成了重伤……我看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吧。”
我冷冷地回眸似乎将他吓得跳了起来，他拼命地摆手说道：“不、不，我没有恶意。在这里，无论是什么人，都只是来寻求救赎的迷途羔羊。”笑容很快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但是，我却有办法从这儿把您弄出去。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教皇和国王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和您年龄仿若的姑娘。”
我知道此刻自己正被软禁着，但还是轻蔑地笑了起来。“神甫先生，您觉得我无法离开这小小的修道院？”
“不，您要离开的是……法国。”
我猛然淡去了脸上的笑意，意识到眼前的人知道的事情远比我预计的要多得多。
“我已经死了……”
“是的，您已经死了，属于您的历史已经翻过了最后的一页，但主交托给您的使命却还没有达成。”在轻佻的绿色瞳孔中，我读到了一丝可怕的严肃，辉映着胸前的金质十字架，有种说不出的庄重。
“那位军官先生临走前留言给您：听说那样东西在……爱尔兰。”
最后的一丝冷静瞬间被击溃，我不由地抓紧了床单，花了很长时间才咀嚼出了话中的深意。或许，让我继续地活下去，真的是主的旨意……
“神甫先生……请问您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曾经是敌人。不过，当国王和教皇、当恋人和血亲背叛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了敌对的理由。现在的我，是您可以信赖的同伴，是您忠实的骑士。”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真是讽刺，想不到曾经的敌人会以这种方式见面……而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一切都是主的旨意。”
“从今以后，就叫我苏菲亚吧……当不了贵族家的小姐，或许可以当一名佣兵。神甫先生，您的名字？”
“凯伊，如假包换的神甫，神的仆从。”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所以我们的行程没有耽搁太久。
几天之后凯伊神甫顺利获得前往东方传教的许可，并联系上了前往印度贩运香料的英国船只，兰开斯特号。
出发前我披上了斗篷去中古商店采购了一些佣兵的必备武器、药品和物件。毕竟对我的通缉不可能是大张旗鼓的，所以在镇上走走并没有多大的危险，凯伊神甫也明白这点。称手的佩剑早已不知丢失在战场的哪个角落，南特也找不到可靠的锻冶匠，更何况现在的我、没有多余的钱。最后在铁匠诧异的目光之下，我带走了一柄长斧——这种重量型的武器，即使锋刃磨钝，也极具威力。
傍晚时分，顺利来到了约定的码头酒馆。凯伊神甫大抵是去办理登船的手续了，还没有到，于是我找了个角落，要了点黑麦面包和白兰地，坐定了下来。身边有些嘈杂，多是靠港船只的水手们，偶然会对我大斧瞥来一眼，却很少有着意的，想来常年海上奔命的人们早已对之习以为常了。
天色渐渐暗淡，有些阴雨。让自己远离烛光，隐匿在黑暗中的感觉并不是太好，但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目。不过事与愿违的是，一个有着卷曲金发的英国人很快对我产生了兴趣。
“能请您喝上一杯么，亲爱的女士？”
“我在等人。”
“我也是。”
我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暗自却戒备了起来。通常情况下我并不反感这种拥有着天使般笑容的年轻男子，但这个看似温柔的英国绅士却透隐隐出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这是常年厮杀于战场痕迹，只有同类才能互相感觉到。
不太好对付呢，不过在这个关头我也实在没有惹是生非的必要。想来此人也抱持着和我相似的念头。于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毫不相干的话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来由。
“您的眼神很冷漠，不过我觉得您是个好人。”
“不觉得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吗？”
“请您相信，我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真心话。”
一眼望去，深蓝色的瞳眸透不出半点可以被人窥破的所在。口是心非是我们这种人的特长，沉默不语的当口心中往往已经权衡过了无数的利弊。我妖艳地笑着，回答道：“您真是个有趣的人。”
“兰斯洛特，兰开斯特号的大副。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兰开斯特号？那不就是我们打算搭乘的香料船么？我刚想开口，直觉背后一阵劲风掠过，用脚踩过斧柄，反手一挡，就听得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和稀稀落落桌椅的倒地声。
“离兰斯洛特先生远点！”
周围剑拔弩张的空气一下子消逝，转而换来了附近水手们的哄笑声。我不觉哑然，回头看去才发现刚才用匕首向我砍来的，居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红发的葡萄牙少女。
鹿皮短裙、黄金护腕、插着羽毛的三角帽、镶嵌着宝石的阿拉伯式匕首……怎么看都是个散发着异域风情的贵族少女，要不是刚才那声势奇大的一击、和这双咄咄逼人的明眸，我或许会错以为眼前的女孩只是个热爱冒险、富有高贵的赞助人。
“请您，离兰斯洛特先生远点！”
周围大大咧咧的水手们哄笑着、调侃着，兰斯洛特似乎也显得有些尴尬，仿佛这闹剧仅仅是两个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但我却心知肚明，刚才的攻击杀意直透、径向我的脖颈而来，若是换作一般人想必已经是血溅当场了。不觉对眼前的这两个人提高了警惕了。
忽然觉得肩头被人一把搂住，我暗自皱了皱眉头，凯伊这个混蛋打算干什么？
“放心船长，我不会允许兰斯洛特对她出手。”轻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却得知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实，这位犀利的葡萄牙少女居然是位船长！
“因为她是……我的情人。”
我冷冷一哼，接口道：“拜托不要让个神甫说出这样的话，会遭天谴的。”
“主会原谅我的。”凯伊笑得有些狡黠。
“兰开斯特号的现任船长玛莉亚·亚斯，您可以叫我玛莉亚……或玛丽。”红发少女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这位是我船上的大副，兰斯洛特。刚才的事……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苏菲亚，佣兵。很高兴能搭乘您的船。”不喜欢说些客套的用词，但却习惯性地扬起招牌式的微笑。
忽然有种感觉，这里的每个人其实都生活在面具之下，且不论兰斯洛特搭讪的原因，玛莉亚的偷袭却是绝非是争风吃醋那么简单。我不想揣测她要杀我的原因，在这个世界上想将我置于死地的人实在太多。于是我决定同他们友好相处，一切等出了海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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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篇故事的起因可以追溯到大学时代的某篇历史论文，
由于资料不足、证据不够，有些观点无从下手、无处起笔，
后来一直想将此以小说的形式展现，又怕观赏性、情节性不足，
但是某段时间突然意识到故事其实不是为别人而写的，
没有必要像论文那样过分地执著真实性和严谨性，
也没有必要处处考虑到可读性和是否有萌点，
因为创作的过程对于自己来说，是心灵净化的旅途。
也希望这份心意能够传达给每位喜欢这个故事的读者。
PS，其中可能会涉及到的一些历史背景资料，
在小说完成后，我会将之整理一并备录，
不便之处，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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