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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顶红神思空洞地敲了一上午木鱼，中午时分念虚小和尚依旧十分尽责地走过来招呼他吃饭：“黄教主，可以用斋了。”
黄鹤顶红默默放下木鱼，缓缓站起身对念虚小和尚道：“谢谢。”平和客气的样子让念虚小和尚忍不住又连退三步：“不，不用谢……厄……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个全礼，抬起头见黄鹤顶红居然还心平气和地站在他旁边对他道：“走吧。”念虚小和尚顿时受宠若惊地对黄鹤顶红点了点头，忽想起出家人当四大皆空，连忙又道：“罪过罪过。”
黄鹤顶红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跟着他一同来到斋堂，盛饭的时候黄鹤顶红破天荒对打饭的和尚说了句“多谢”，念虚小和尚吃惊不小，特地转了方向面朝西手执礼叹道：“我佛慈悲。”
因为我佛慈悲，所以黄鹤顶红的伙食不是太尽如人意，当然他也没什么心思吃饭，脸对着碗手抓着筷子划拉了很久，碗里的饭却没怎么见少。忽然眼前光线一暗，面前站了个人，黄鹤顶红抬起头来问：“吃饭吗？”
“吃过了。”
“哦。”
……
“有事？”
“想跟你谈谈。”
“说吧。”
“等你吃完再说。”
浪费粮食是暴殄天物，所以尽管饭渐渐凉到难吃，黄鹤顶红还是毅然决然地一粒也不肯放过，终于解决完了，跟着白迦般找了个僻静角落散步消化。
秋日的午后阳光正暖，晒在身上懒洋洋地令人犯困，银山寺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耐寒的依旧郁郁葱葱，不耐寒的一棵棵凋零。黄鹤顶红走了几步找张石凳坐下，冷掉的饭令他直想打嗝，屏气一小会儿压制住这种冲动，闲闲地开口打破沉默：“最近怎么样。”
白迦般依旧穿着黄鹤顶红最爱的白衣，面如冠玉，眉目轻皱：“哥……”
黄鹤顶红一摆手：“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他才是。”
“哥，我们……”
“唉……”黄鹤顶红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打断白迦般的解释，“雀雀怎么样？”
“他？他很好。”
“那就好。他太单纯，有些事不要对他说。”黄鹤顶红无谓道。
“嗯。”白迦般低声应着，又道：“哥，其实少主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都是为了你”，多么信誓旦旦义薄云天，黄鹤顶红听了沉默良久，忽然笑问：“是他让你来的？”
“不是。”白迦般摇头。
黄鹤顶红深吸了口气，正色道：“你错了，他不是为我，是为他自己。”
教主不明白,如果真爱，怎么会舍得伤害。
他这么多年一个人愁闷忧伤思念烦恼，像深陷泥沼一样不可自拔，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却躲在树后面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笑，如果不是那个人的狐狸尾巴不小心露出来被他看到，还不知道那个人要在树后面躲多久。
那个人欺骗他，算计他，偷偷挖他的墙角——即使墙角本来就想着要归还，但偷偷的就令人难以接受。那个人做了这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只赔礼道歉就算完事了。他难过愤怒摔杯子砸碗，那个人只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时间一久就没事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难以忍受的，最难以忍受的，是教主居然——愿意原谅。
教主觉得，两个人总归是要在一起的，既然要在一起，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这么多年，他已经绝望到疲惫，疲惫到纵容，纵容到毫无原则。
不管那个人做什么事，利用他也好，算计他也好，伤害他也好，他们仍然会在一起，这个信念，他一点都不想动摇。
对那个人已经纵容到连底线都没有，这才是教主最大的悲哀。
教主实在不知道要让那个人做什么才能平得下这口气，殴打怒骂这种事教主对那个人是决计做不出来，冷语相讥又怕那个人伤心想不开。他对那个人无能为力无力抗拒无法惩罚，只好自己诵经念佛修身养性淡泊以明志。
黄鹤顶红沉沉叹了口气，问白迦般：“你跟雀雀怎么样了？”
“什么？”白迦般奇道。
“咳……对他好一点。知道吗？”黄鹤顶红嘱咐。
“嗯。”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黄鹤顶红问。
白迦般吞吞吐吐：“这个……”
“不能说的话就算了。”佛经果然让教主看开很多。
“不是，这个还是少主跟哥你说比较好。”
依然还是喊哥，黄鹤顶红太过习惯，一时忘了反驳，只干笑着点点头：“也是。”
不过连着两天莫问我都不曾识趣地前来慰问，教主的木鱼因此越发的敲得悲凉起来，一股子怨气不但没有平息下去，反而弥漫到四肢百骸乃至方圆百步开外。
这天夜里，终于连月亮也被教主滔天的怨气熏得远远躲开，山上举目漆黑。黄鹤顶红在房间里点了一盏昏暗无光的油灯，坐在窗边看着它发呆，终于门被推开，丹菊公子从门口走入，对黄鹤顶红笑道：“还没睡呢。”
“嗯。”教主沉声应道，“有事？”
“没事，就想看看你。”丹菊公子笑着走到黄鹤顶红面前。
“哦。”教主沉着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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