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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楼梯转角微微侧身的孔牧尘向正气愤着破口大骂的江玉赫投去目光，叹息一声很快移开目光往楼上走。

　　如果能像江玉赫一样爽朗就好了，有什么心事就这样说出口，实在不高兴就手脚并用抒发下感情，再不济就大骂一场...可偏偏孔牧尘不行，他习惯一个人藏着心事，藏到现在甚至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像就要撑不下去了。

　　“哎诶，这花儿怎么快焉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孔牧尘抖了一下，下意识向声源投去目光，望见半蹲在楼梯拐角正用水壶浇花的陈游，回想起会议室窗口看到的疑似监视者的余鑫，孔牧尘的眉宇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凝重，“游叔...”

　　水壶被轻手放在花盆边，陈游微眯着比平时略亮的眼，一边站起一边说：“牧尘，晚上好，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微翘的睫毛上扬，目光随着陈游的起身上移，“游叔，不是您有事找我吗？”

　　挂在陈游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抽搐，压着嗓子轻声道：“是...是的啊，想问问你对近期训练有什么意见，我们好改进一下训练方式。”

　　这个挨千刀的江玉赫真的是个扫把星，没事总爱给别人找些事出来。

　　思索半晌，孔牧尘难得没有反驳，近乎温柔地开口，“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看大家的样子应该不太能接受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实在不太够，没有充沛的精力不能确保在赛场上达到最佳状态，也会影响对局中的发挥以及整体训练水平。我在想，能不能放个一天的周末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宋神那样能熬得住...”

　　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就这一晚品尝了本不可触及的自由，孔牧尘该知足的。

　　“牧尘，有人说过你性格叛逆，但本质却是个老好人吗？”陈游唇角带着很浅的笑容，没给孔牧尘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低声说了下去，“别担心，你的意见当然能接受，老板很看重你，你的所有意见他都会采纳。”

　　看重自己，是因为知道宋景译新婚后完成这次世界赛就会退役这件事吗？

　　额前的发随着垂下的动作扫过眉尾，垂下的阴影半掩着下垂的眼，孔牧尘唇间因抿咬在其上的牙微微泛白，边上一圈却又红得瞩目。

　　大约半秒，孔牧尘终于启唇：“游叔...”短暂地停顿，“花盆漏水了。”

　　花盆底出现的几注水流正蔓延，在陈游的右脚散开，引得陈游叹息一声却不得不勾起笑容，带着一丝调侃地意味开口，“没事，这花虽说需要水分，但这是多出来不需要的。”

　　话落后，陈游半蹲在花盆前，伸手拿出花盆后的铲子松了松土，低头状似要亲上花叶，其实只是将铲子放回原位。

　　“游叔，”孔牧尘倾身向前，蹲在陈游身旁沉了沉眼，盯着眼前那束快要枯掉的花儿不放，声音轻柔极了，“您一直都这样与世无争吗？”

　　陈游在游戏界是个稳重可靠的策划大佬，他不求游戏出众，只求游戏深入人心，有他参与制作的游戏评分从来不低于9.5，他不会参与游戏制作的发型会，不会出口自己做了什么，只有游戏那几排介绍记录了他的名字罢了。

　　“那倒不是，我野心其实还蛮大的。”陈游抿着唇认真答道，“在感情方面，我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夫人喜欢花，那我就种一辈子...”

　　说这话的时候，陈游的目光紧紧盯着孔牧尘的眼，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奈何孔牧尘只是抬起眼盯着他，满眼艳羡。

　　那双眼的光闪花了陈游的眼，伸出左手在自己与孔牧尘接触的目光间隙中来回招了两下：“干嘛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孔牧尘的手交叠搭在膝盖上，余光落在陈游捏着花叶的手上，小心翼翼温润开口：“是游叔一开始就喜欢的人吗？”

　　偶然或是必然，孔牧尘仓促又接过一句话印证了陈游的想法，他的睫毛抬起时颤啊颤，将陈游心理防线彻底击碎。花叶被掐过好几下，每一次痕迹都是托孔牧尘的福，陈游表面多么平静，心里已经把宋景译剥了千层皮。

　　有些日子眨眨眼一下子就过去了，孔牧尘在这段时间里这么诚实又小心翼翼的喜欢一个人，宋景译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里等待...所以，一个人的生活真的不会孤独吗？

　　“啊...我，我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一直以各种方式扮演着他...可是现在他要结婚了，我理应放下他的..”孔牧尘停顿一秒，声音却依旧温柔，“我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我好像做不到。”

　　花叶被陈游彻底掐断，“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轻轻笑着伸手触了触花叶被掐断溢出的白汁，苦涩的声线逐渐透出颤音，孔牧尘收回手低头，最后停止了笑声，“在游叔眼里，我是个胆小鬼吗？”

　　微弱的声音没有征兆接着低喃而出：“可我该怎么办呢？不想被抢走了..”

　　内心有一瞬的郁结无法舒缓，让陈游几乎想飞去宋景译身边掐死这个现在还与世无争的男人，又不争气地叹息一声看向孔牧尘，“那就做朋友，比肩而立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我不想....”

　　不想只做朋友...

　　话头突然止住，孔牧尘抬起那盛着浅浅水膜的眼，里面澄莹的或许是他最后的倔强。

　　这表情看得陈游有些心疼，伸手放上孔牧尘的额头，轻轻往后顺去在蓬松的发顶胡乱揉了几下，“山不来我，我来就山。如果真的喜欢她可以一直等下去，但牧尘，爱不能只靠毅力，得不到回报就该及时止损。”

　　陈游说着自己却笑了起来，觉得宋景译曾经那些听似无意义的话突然多了些道理，索性接着揉了孔牧尘头顶几下，“嗨呀，小孩子懂什么呢，你的小脑袋瓜子能把游戏玩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感情方面孔牧尘是个很诚实的生物，陈游透过那双眼就能看清孔牧尘在想些什么，这孩子藏不住心事，一点小事就能感动他的天地...或者很会体谅别人的情绪、善良可靠，但细细一想，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

　　孔牧尘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玩游戏，偶尔累了趴在训练室小憩，偶尔阶梯局等待阶段滑着电竞椅在训练室里转悠，从自己位置滑到窗边，趴在窗口吹吹风，最后乱着一头发坐在电脑前继续直播。如此久了，连带着江玉赫也开始跟着滑，让那扇应该半掩的窗户不会像最初那样一直被人遗忘了。

　　SC战队的活力，大多是孔牧尘带来的。

　　这样的SC多少让陈游安心。

　　“去和喜欢的人说清楚吧，就算不行也不能留个遗憾对吧？”陈游的嗓音平静慵懒，一字一句打在孔牧尘心上。

　　相比起陈游游刃有余说出的一些做法，孔牧尘对感情方面的事就有些客观了，就像他知道该怎么做但不会去做。虽说结束这一切杂念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问题本身，但这个方法最大优点也是其缺点本身，无论有没有做好准备，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得知事实，所以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关系比较牢固的人之间，孔牧尘光是想想就怕得要死了。

　　知道事实以后宋景译会怎么看他呢？会怎么对待他呢？那被恋爱激起的好脾气会因此收回吗？...越来越多的疑问在孔牧尘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这个向来都算不上心理强大的人再一次选择了当逃兵。

　　像宋景译这样优秀的人，孔牧尘想要轻而易举说出喜欢的话，起码也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有脸跟宋景译说出这句话，可偏偏他没有，没有令人赏识的高学历、没有令人惊艳的游戏操作、没有令人一眼就能记住的样貌，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争取宋景译。

　　也说不定，能和宋景译成为朋友，在这夹杂着人际关系中利益中，每份关系都有能承担的范围，宋景译想要冠军就不会在表面上撕破与孔牧尘的关系，但孔牧尘会失去很多，比如交往中会消耗时间、感情....并且大概率在世界赛结束后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孔牧尘彻底失去与宋景译做朋友的机会，所以这不值得孔牧尘投入时间与感情。

　　原本心情已经很糟了，现在想一想又更难受了，长这么大孔牧尘好像都很孤单，以后没有宋景译，自己会因为孤单而死掉吗？

　　“你该不会想不开吧？”

　　陈游被孔牧尘那双涣散的幽深瞳孔吓了一跳，他极为反常的情绪让陈游开始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想到孔牧尘的脸上突然恢复了平静无波，不过这种程度，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怎么会呢，爸妈还等着我回家呢。”孔牧尘缓缓眨眼，就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老人一般悠然。

　　被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幸运呢....被孔牧尘这样的少年挂念着。

　　“好了小小少年，该回去休息了。”陈游拍了拍孔牧尘的肩，指尖捏紧花盆边抬起，缓慢起身准备带着下楼，“再或者藏好你的心事，人心这种东西，是变化最快的，也许你能在身边会遇到更优秀的。”

　　比如，你的队长，宋景译。

　　望着陈游一脸轻松的模样，孔牧尘微微转开头，对这句话产生了微妙的排斥。宋景译是最优秀的，这或许，就是孔牧尘对宋景译的定义。

　　感情这种东西存在感十分鲜明，无论宋景译在不在孔牧尘眼前，思想都会向四处发散在不同地方形成纽带，让孔牧尘不经意间就想起宋景译。

　　“我知道了。”

　　孔牧尘乖巧回话，但眼眶有一点酸，所以赶紧掐住拳头，肩膀敛着力起身低下头跟在陈游身后下楼。

　　一切进行得太顺利，陈游甚至以为孔牧尘将自己的话完全听了进去，但孔牧尘这个人偏偏没有，他一个人回到宿舍压抑着情绪，停在宋景译卧室门口向里看了很久。

　　到底是多久孔牧尘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正对着卧室门的那扇窗出现了太阳一角孔牧尘才靠着墙缓缓坐了下去，弓着身子掐紧了脚踝，微亮的房间出现孔牧尘的倒影，在地板上微微起伏。

　　情绪来得突然，消失得也迅速，孔牧尘弓着的身子紧贴在墙上，歪头直勾勾看着宋景译的房间，也就约莫半分钟的时间，左手略覆薄茧的手撑着地板支撑孔牧尘站了起来，他长舒了口气，抬起左手揉了揉额前的发。

　　迈步停在洗漱间简单冷水拂面，抬眼看着面镜里的自己，孔牧尘心脏随着挂在客厅墙上的挂钟每一声滴答一并收紧。

　　“其实我只有一点难过。”

　　语罢，孔牧尘垂眼勾了勾嘴角，简单在空中甩了两下手上的水滴，拉起衣服拉链步伐不紧不慢地往训练室走。

　　难过归难过，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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