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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开学了,喻维早早到了。他把床铺和寝室都收拾了一番,想着新学期新气象,对新的一期充满照例的期待。
可直到返校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徐子航都没来。喻维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没人回。他去找辅导员说明情况,辅导员说他请了两周的病假,让喻维打电话关心关心。
喻维心说我打不通啊。他接连打了一周,还是无人接听。他慌了——徐子航从来没这么过,他怎么了?
他又等了一周,徐子航还是没来。于是他再次找到辅导员,辅导员说他家长打电话来说病情有点严重,又给请了一个月。
喻维坐不住了,他必须找到徐子航!
他先坐高铁去到松川市,首先去翻遍了松川市大小医院,都没找到一个叫“徐子航”的病人。然后找到当地的高端房产售卖处证实别墅分布,最后缩小范围,开始一处一处地找。
徐子航说过,自己家住山上,站在阳台能看到城市。
这样的住宅,可太多了。
他就那么挨家挨户地去敲门,有人开门的,就不是。没人开门的,他会记录信息,去物业那里问,说自己是某某某的亲戚……以此打听户主的身份。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实操能力能这么强。他也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体能这么好,连续十来天,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居然有多的心思拿来胡思乱想。
直到找到一处别墅,那里白天也亮着灯,不知道是屋里太黑还是屋主昨夜忘了关。喻维按了门铃,没人开门。他正要拍照留下信息,此时门口的传声器里传来了声音——
“谁啊?”
喻维心脏狂跳,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在梦里一遍遍回响,从不曾停歇。
他开口,声音微颤:“是我,喻维。”
过了一会,传声器再次响起——
“喻维?”
听着像反应迟钝一样。喻维再次靠近传声器,语气小心温柔,带着点点诱导:“是啊,是我,你开开门好吗?”
那头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大门“咔啦”一声,从里面开了。
喻维小心推门进入,里面荒草落叶遍地,台阶落灰积尘,原本的室外亭台杂草丛生,豪华的别墅看上去老气破旧。这里怎么看都不像能住人。
他走到建筑内门,这里是指纹解锁。他只能给徐子航打电话,嘿,果然没人接。于是他只能从敲门变成砸门,从砸门变成边喊边砸。
又过了很久,里面的人像终于活过来一样,走了过来,开了门。
喻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徐子航怔愣地看着他,半天都没反应。然后,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再揉了揉,又看——
啊,还是没消失。
唉,算了。
他没说话,只是弓着背转身,上楼,走向卧室的方向,将自己放倒在床上。
喻维小心跟在他身后,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徐子航的家很大,很空,室内分割做得很讲究,各种功能都照顾到了。只是外面没有东西,对,没有人用的东西,全是摆件。徐子航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被他搬进了卧室。
喻维一进他的卧室就被震惊到了,这哪里是卧室,简直就是垃圾场和战场的结合体。地板和床上胡乱丢放着外卖盒,用过的纸,没洗的衣服,药盒,各色酒瓶……
这些东西经过了时间和微生物的双重发酵,隐隐释放出五彩斑斓的臭味,让人昏昏欲睡。
而徐子航,这一坨最大的垃圾,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一角,安然地躺了进去。他笑着对喻维说:“我先睡为敬,等会不准吵醒我。”
喻维心说,你怎么回事,学不去上,就为了在家里睡觉?我辛辛苦苦找了你十多天,你倒好,闷头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一股急躁涌了上来,他大步跨到床头,一把掀开被子,大喊:“徐子航,你给我起来!”
徐子航猛然被暴露出来,也是一惊:“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在干什么!”
徐子航似乎被吼得蒙了,他迟钝地抬手,想去触碰对方。
刚碰到衣角,他的指尖激动地向前,摸到整块衣料,他将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接触到紧实的肌肉,他才呜咽一声:
“喻维……”
喻维的心都被捣碎了,滔天的怒气瞬间湮灭。他急忙坐下来,抓住他的手,连忙说:“我在,别怕……”
徐子航立马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肚皮上,肩背微颤。顷刻间,喻维感到自己腰间湿了一片。
喻维轻轻抚着他干结成块的头发,抚着他瘦削的背,一遍遍地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我在,我在……”
颤抖逐渐微弱,呼吸和心跳逐渐趋于和缓,搂在腰间的手逐渐松弛——他睡着了。
喻维小心把他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躺在被子外面,理了理徐子航的头发。
徐子航的脸很脏、蜡黄,眼角糊了层层眼屎,乱七八糟的泪痕干了之后,再添块块污渍。他的脸颊凹了进去,双目微突,嘴唇干裂起皮。
喻维看着这样一张脸,心不受控制地一揪一揪地疼。他用幺指轻轻擦拭那眼角的眼屎,可睡着的人却极其敏感,开始不安地蹙眉,摆头。他立马就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开始转为轻轻顺着他的胸口,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抚着,叹着,直到对方安静下来。
待到这诱哄将两个人都熨帖下来时,喻维支起上半身,轻轻地,悄悄地,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吻落下时,两汪热泪同时溢出眼眶。
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躺了回去,搂着徐子航,放心地进入了失去良久的睡眠。
日头西斜,一切都沐浴进了金灿灿的盛典,外面偶有一两声鸟鸣,再次将徐子航惊醒。
他没像之前那样再闭上眼,而是目光温柔地盯着铺满光晕的天花板。他打了个哈欠,泪水盈在干涩的眼眶,他一眯眼,眼泪就从眼角滑落,溜过太阳穴,没入黑色的发鬓。
挂着泪水的一张脸却不是哭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微眯,目光是如水的柔软。
喻维来了,就睡在他身边,睡得那么香甜,是不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自己的影子吗?
徐子航这几天的症状不断加重,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幻觉,他总能在窗台或者门板上看见人,有时是秦淮英,有时是徐斌,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有一两次那个人是喻维,他对自己笑,说“我喜欢你”,而他呢,只淡淡地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他也知道是幻觉,可就是消除不了,睡觉吃药都没什么用,于是只能跟那些“人”和平共处。所以,当喻维真的来了的时候,他还当他是幻觉,波澜不惊地跟他说“别叫醒我”之类的话。
喻维来了,就睡在自己身边。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温暖坚实,甚至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他心里踏实极了,好像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他将右手臂伸出被子,手指摆了个造型。在太阳的雕琢下,空荡的墙壁上显示出一个“羊头”。他又伸屈着另外几根手指,只见“羊头”变成了“孔雀头”。他被自己灵巧的创意逗乐,无声地笑着。
他喜欢下午,绚丽而不耀眼的阳光,奔跑回家的孩子,花花绿绿的雪糕,柔和温婉的侧脸。这些经历过的美好在七年前被封入深海,直到今天,才隐隐探出头来,拍拍他,说: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在啊,我只是长大了一点,可我想要的,一直都没变呢。
那些若有若无的影子对他说:好像还多了点什么哦。
他说:什么?
他疑惑地望着影子消散的方向,却不知道他说的“多了点的东西”是什么。他就那么天真的,带着点疑问的表情望着窗外,这一幕恰好落在喻维眼中。
我想吻他,就像刚才那样——喻维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突然蹦了一个想法出来。
不一会,完全清醒的喻维起身站在床边,跟徐子航拉开距离。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后,咽了咽口水说:
“你醒了。”
徐子航将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笑着说:“对啊,我醒了,你有什么事吗?”
“醒了,醒了……醒了就回学校吧,省得人担心。”他默默低下头。
“可是,我今天没买机票,要不过两天再走?”徐子航的表情特无辜。
“嗯……”他像是答应了,可猛然想起自己来这么一趟可是有目的的,一堆话没问呢,“你怎么不去学校,都开学那么久了。”
“我请过假了。”
“你就跟辅导员说过,可……可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联系过我吗?我不知道啊,我手机都不知道扔哪儿了,你等等,我下来找找看啊。”
“唉,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不接电话这种事,下不为例,知道吗?”他立马阻止徐子航,要是让对方看到来自他的未接电话99+,未读短信99+时,他在对方眼中怕不是疯了。
徐子航刚一坐起来,一听他这话,又睡了下去。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响动不合时宜地响了。
喻维听了这动静,笑着问他:“饿了?”
“嗯。想吃饭。”徐子航将被子拉到下巴,委屈地说。
“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别,不想吃外卖,我快吃吐了。”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他倒认真地想了起来,“我想吃锅里煮出来的。”
喻维一乐:“外卖不是锅里煮的?”
“不一样,我想吃我家的锅里煮出来的。”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喻维。
喻维噗嗤一笑:“你不就想我给你做吗?咱能不能明说。”
“其实也可以我做。”
“算了,少爷,您还是躺着吧。我看你这么虚,再起来做饭给小的吃,我怕折寿。”
“维儿,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他笑靥如花,一脸调笑地看着喻维。
“别介,跟您呆久了,别说幽默感了,啥感都来了。那我出去买点菜,你先呆着。”
“嗯。你快点回来啊,我要饿死了。”他不忘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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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