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驯养

　　深夜凌晨，月黑风高。

　　少年随意地拎着巨大的箱子，快步穿过已经只剩下路灯还醒着的清冷街道。

　　他穿着一身宽松过头的连帽衫，帽兜扣在头上，宽大的帽檐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轮廓利落的下巴。

　　虽然动作甚是随意，但是遮着脸这点，让他看上去怎么都有点而鬼鬼祟祟的。

　　可是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想要隐藏，夜风吹起帽檐，月光照亮他那双漂亮的凤眼，他看上去也并没有在意，好一阵了才想起来似的，有些不耐烦地将帽檐拉了下来，再次遮住了上半张脸。

　　“麻烦死了……真是的，”少年撇着嘴，似乎不怎么高兴，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着，“干什么非要分头走啊……”

　　顺着指示牌，一路购票，检票，登上了北上的长途夜行巴士。

　　刚一上车，他就拉起帽兜，在车厢里张望了起来——下一秒，就像是回应他是搜寻似的，最后一排，一位少女连忙站起来对他挥了挥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这边！少爷，这边！”

　　少年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欣喜，立刻拎起箱子快步走到了巴士末尾，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故意板起了脸：“……不要叫我少爷！”

　　少女笑笑嘻嘻地，立刻改了口，“知道了，甚——尔！”

　　名为甚尔的少年这才终于坦率的笑了出来，扶着箱子，钻进了车厢最深处，坐在了少女旁边的位置上，终于解脱了似的拉下了帽兜。

　　然而少女却立刻眼疾手快的再次将帽兜拉了回去：“不行，还没开车！”

　　甚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的不高兴，“……闷死了。”

　　“可是，万一被发现就糟糕了！”少女满脸都是认真地担忧，“万一被抓回去呢？”

　　“是——”甚尔叹了口气，郁闷的低下了头。虽然行动上还算配合，可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抓回去就再跑嘛，要跑容易得很。

　　别家大少爷想要翘家可能家里还会紧张得四处搜寻，可是甚尔觉得，禅院家一定不会在乎他的。

　　禅院家——也就是甚尔的本家，是日本的咒术师御三家之一，作风嘛自然也和大部分迂腐的家族一样，禅院家对后代的态度，只取决于咒力和术式论强弱。

　　所以，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咒力的的甚尔，在同辈之中，可以说是处于最底层的存在，不论是大人还是下人，都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明明是豪门望族的少爷，却过得和下人差不多——充其量是有口饱饭吃，有间屋子睡，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少爷。

　　若是禅院家教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清苦，或许甚尔也就不那么在意自己过得不算舒适奢华了，可是，继承了术式的年幼的嫡子，却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环绕着养大，衣食住行一应都是最优越的待遇……这就难免让人意难平了。

　　凭什么呢？

　　明明大家都是父亲的孩子，就因为他有咒力，他就是人上人？

　　若是那位人上人要翘家，或许禅院家会倾尽全力去找吧，可是他这样被当做渣滓的废物嘛……

　　又有谁会在意呢。

　　或许都不会有人发现他消失了吧。

　　除了身边的少女——从小到大，只有她，从来没有对他另眼相待，甚至可以说对他有些格外的偏爱，是偌大一个家族之中，唯一一个会善待他的人。

　　所以，这次计划要离家出走时，他试探着邀请了少女：“……优花，我想离开禅院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那时的优花，虽然看上去有些意外，可是很快，惊讶就转变为了喜悦，那一瞬间，她的双眼似乎都亮了起来，仿佛眼睛里有星河一般，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当然！”

　　于是他的行李量骤然暴增。

　　原本，甚尔是没有考虑那么多的，只打算带着几身换洗衣服，为数不多的、几乎只是意思意思的压岁钱，以及必要的身份证件之外，其他全都没有考虑过，只用一个书包就可以装下——还装不满，可是优花加入进翘家计划之后，决定要带走的行李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巨大得有点吓人的大箱子。

　　甚尔看了都忍不住咂舌，这也太夸张又显眼了吧！

　　可是优花还是觉得，才带了这点东西，完全不够用。

　　可是只有区区两个人，更多的东西也带不动了，再多就不是翘家，是搬家了……总算是没有再增加。

　　二人扶着箱子，等了好一会，巴士终于开了起来，缓缓地驶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公路，音箱中飘出了舒缓的老情歌，优花听着那旋律，一直紧绷着的表情也逐渐柔和了下来，化成了微笑，靠在甚尔的肩膀上，跟着音乐低声轻哼了起来。

　　“……北へ帰るの，誰にも会わずに。低気圧に乗って 北へ向かうわ……”

　　“潮騒のメモリー，17才は，寄せては返す，波のように——激しく……”

　　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光芒透过玻璃，一遍遍描摹着二人的轮廓，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优花悄悄地伸出了手，插入了甚尔的五指之间。

　　然后被回握住了。

　　少女顿时弯起了嘴角。

　　“……潮騒のメモリー，私はギター，Aマイナーの，アルペジオ、优しく……”

　　真好呀……优花现在觉得幸福极了。

　　她早就知道，甚尔在禅院家待得并不舒服。

　　不，与其说是不舒服，不如说是难受极了。

　　明明是咒术师家族，明明其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人的怨恨可以产生诅咒，可是却总有人肆无忌惮的随口诅咒着无辜的孩子——

　　“废物。”

　　“没有术式的垃圾。”

　　“一点咒力都没有，彻头彻尾的无用。”

　　“甚至都不是女孩子，连服侍嫡子都不可能呢——”

　　“就算是女孩子也轮不到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服侍嫡子呀——”

　　几乎所有人，从所有的角度，彻底否认了禅院甚尔的价值。

　　可是只有优花知道，甚尔少爷其实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他总是臭着一张脸，摆着一副讨厌一切的模样，可是事实上，他会一边嫌弃她多管闲事救猫咪，一边好好接住从树上摔下来的她，也不会放着磕破膝盖的她不管，一边抱怨她麻烦死了，一边把她背回家……

　　也只有优花知道，甚尔少爷根本不是什么废物，其实他强到简直不像话。

　　最初的最初，只是有不良少年向优花缠着告白——当然，甚尔教训了他一顿。

　　可是从那天起，甚尔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不得不开始应付中二少年爆棚到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报复性的单挑群殴如同每日任务一般必然报到……

　　就这样，他飞快地打成了班级的老大，年纪的老大，学校的老大，街区的老大……甚至成了整个京都不良少年圈子里的传奇人物。

　　……虽然是被迫的。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不良少年来骚扰优花了。如果路上遇到了，或许还会被起哄喊声“大嫂好”什么的，每次都弄得优花尴尬极了。

　　可是心底还是暗暗的高兴，如果真是大嫂就好啦，可惜不是呀，只是少爷他没法放着她不管罢了……

　　她早知道，甚尔不会在禅院家一直带下去的，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的，她也曾经想过，他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和自己告别——至少，他对她，应该不至于……那么绝情，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吧？

　　可是没想到，最后他来说的竟然不是告别，而是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啊——那当然，是愿意的啊！

　　于是二人，带上了只属于自己的宝物，逃跑了。

　　如同出笼的鸟儿一般，乘着低气压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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