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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六月艳阳的天,太阳毒辣,晒得人心里头窝火。
屋檐下,一袭灰衫的妇人热得直用地契给自己扇风。
看着跟前面容黝黑、局促站着的高大女子,她忍着不耐烦催促:“这就是镇上最便宜的一间屋子了,五百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你到底相没相中?”
五百两银子,一些贫苦的人家可能大半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
孟平抿起唇角,手里捏着钱袋,数了两遍,里面的积蓄撑多也只有近三百两。
她手指微微捏紧,脸颊有些烧红,低声询问道:“这位姐姐,我能否先付一半,剩下的等——”
妇人的脸色登时一变,声音尖锐打断她的话:“没钱?没钱你看什么屋子?这大热天的你莫不是寻老娘消遣来的?”
她原本看这女子高大挺拔,气质内敛,端不像寻常人家,她才从那凉快的逍遥窟出了来,冒着热丝给她带路。
原来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
孟平也知道是自己麻烦了人家,手脚窘迫的沉默着,没有吭声。
那妇人见此,更火气直冒,嘴里吐出的话愈发尖酸,甚至还有扯到她爹娘的架势。
孟平听得渐渐锁起了眉头。妇人骂得口干舌燥之际,瞥到她漆黑的眼珠子,心头顿时咯噔一跳,像是被人掐着喉咙,气焰弱了下来。
生怕她恼了动粗,妇人手忙脚乱锁上屋门,又狠狠淬了一口,匆匆离去。
孟平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眯眼看了看天色。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天黑了也寻不到安家的的方。
没想到一别数十年,这镇上一间屋子都要价五百两了。
她抹了把热汗,把钱袋放到怀里揣好,背上行囊朝镇外走去。
来的时候她便瞧到了,镇子外沿溪一直走,有一处村庄,暂时间也只能到村里转转,看有没有个能落脚的地儿。
街道上熙熙攘攘,孟平边走边咋舌,以前那个破败泥泞的小镇,如今都繁华的可以媲美上京城了,热闹的不行。
被镇子繁朴的气氛所渲染,孟平不自觉勾起唇,眼神新奇,边走边打量。
她走在人堆里身形高出一大截,古铜色的皮肤黝黑健康,身量颀长,挺拔又结实。走在大街上分外扎眼,叫人想不去注意都难。
方从首饰铺出来的公子们,随着周围人的议论声瞧去,倏然红了脸,扯着同伴的衣袖交头接耳,“你看那女子,生的好高大,而且还好黑!”
孟平耳力好,听到这话,下意识便循着声音看过去。
不远处,几名衣着鲜艳娇滴滴的小公子,正眸光闪烁着悄悄瞥她,有的还用帕子捂着脸,你一言我一语,细声讨论。
以前在军营里根本瞧不到这么多各色各异的男子,孟平摸了摸耳朵,情不自禁的腆着脸多看了两眼。
却不知怎么的,一群小公子忽然脸红得厉害,纷纷扭过脑袋,互相推搡着小步跑开。
看他们的脸都红成那般模样,许是要中暑,受不住要回家了。
孟平擦了擦流到眉骨的汗,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方才看的那间屋子有些偏,孟平走了一段时间才走出镇门。
镇子名叫清连镇,依山傍水,就连在镇外,驿道两边的小路也是花团锦簇,清雅宜人。
光景好,邻里也安生,便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闻名来镇里落户扎根。
不过,镇子变了,景色却是一如既往清澈,孟平眼里浮起一抹怀念。
便在此时,远处一道尖锐的惊呼声响了过来,惊得树上的鸟雀扑翅飞走。
“我的脚——你个该死的奴才,连个轿辇都抬不好,是记恨我扣你月钱存心想害死我不是?”
“不、不是的公子!天太热了,奴一时有些中暑,不是故意要害公子!”
“你还敢顶嘴!”
脚腕处钻心的痛和狼狈感一股脑涌来,唐明安气恼不已,抬起巴掌便扇过去。
不料,竟猛地被另一只粗糙的手给稳稳挡在半空。
“谁!谁敢拦我?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唐明安睁圆了眼,声音尖利,抬头,眼神仿佛要将来人生吞活剥般的刮过去。
孟平拧起眉,没想到眼前这个生得跟花儿般明艳的小公子,说话竟然这么尖锐。
她微微使劲扣住他手腕,免得他再出毒手,沉着声音好心劝说道:“这个人已经说了不是故意的,你何必再强人所难?”
“你…”唐明安盯着这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女子,征愣的张了张唇。
唐家在清连镇上首富一族,身为唐家金尊玉贵的公子,想求娶他的女人比比皆是。
不过唐明安从未见过眼前这么新奇的女人。
也不知她是不是天天日晒雨淋,比普通人黑得多,身子像牛一般高健得吓人。不过……却是意外的俊。
那双眼漆黑,眼瞳黑亮深邃,透着股坚毅劲,看一眼之后再便忍不住再去看第二眼,不自禁被吸引着进去。
唐明安愣愣的咽了咽喉咙,觉得她那眼睛直视着自己时,脸颊像被烫着了一般。
就在他走神间,脚腕上忽然传来一股刺痛。
唐明安重重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便瞧见那高大女人在他面前蹲下,抬起他的左腿,作势要脱去他的鞋袜。
他脸蛋顿时就好比熟透的红苹果,立即伸手去推她,“岂、岂有此理!你是哪里来的莽人,还不快点放开我!”
谁知,这女人结实的就像座小山似得,任他使了吃奶的劲,都没将人推动分毫。
不仅从轿辇上摔落下来,现在还要被女人轻薄!
唐明安眼眶一红,扭头朝还在一边呆滞的两个侍从吼道:“你们这两个蠢材,还不快来救我?”
正准备观察他崴脚情况的孟平这才抬起头,对眼前这个又吼又闹,又是用拳头锤他的小公子皱眉道:“我是在帮你,你的脚崴了,我给你板正过来。”
唐明安身子猛地一颤,瞪着她不可思议,“什么叫板正过来,我的腿又不是木头做的!还是……你是大夫?”
孟平摇摇头,“不是。”
他就知道,这样粗鲁的莽人怎么可能是大夫,是屠夫还差不多!
眼看她就要脱去自己的鞋袜,唐明安吓得声调都不成样,惨白着脸,用另一只脚拼命蹬她,“松开我!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孟平皱起眉。这小公子,怎么好赖就是不听话?
实在是没办法,她板着脸,压低声音吓唬道:“要是现在不板正过来,你这个脚就算是废了,以后只能当个瘸子坐在轮椅上,我看你要怎么杀我。”
“你!要你管!”唐明安涨红了脸,拨高声音大吼,一嗓子,倒是让孟平手抖了抖。
这时两个侍从也堪堪惊醒,脸色惨白,手忙脚乱的扑到孟平面前去掰她的手。
“你是什么人,快点放开我们家公子!”
一左一右的哭喊声简直惊天动地。
孟平被震的脑袋一阵嗡鸣,触电似得把人松开,起身往后退开两步。
看着地上哭天抢地的主仆几人,她嘴角微抽。
自小就去军营参军的孟平哪里知道,男子的足部,只有他们的妻主才可以触碰。
孟平本来出于一番好意,但对方这么抗拒,她也没有了法子,只好头疼道:“前方镇子里有大夫,你们就到那儿去瞧瞧吧。”
说着,她指了指清连镇的方向,然后埋头捡起自己的行囊,准备继续赶路。
见她真的要走,唐明安心头莫名一紧,声音轻颤着喝道:“你站住!”
孟平身子顿了下,狐疑的扭头转过身,指了指自己,“我?”
看她那副傻愣的大个头模样,唐明安既气恼又觉得好笑。然而他刚动了动,脚腕那顿时传来锥心的痛,疼的他“嘶”一声,眼尾顷刻间发红,眸子充盈上水色,泪汪汪的打转,似乎马上就要洇出眼眶。
孟平张了张嘴,愕然的看着。
却见他重重的吸了吸鼻子,一番过后,泪豆子倒是没有掉出来,就是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瞧她,泛着委屈。
“……”她怎么有种欺负了人家的错觉?
那边的唐明安疼得唇瓣都要咬破了,她还傻站在原地,他忍不住气急败坏道:“叫你呢,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把我的腿板正,不然就杀你了!”
孟平不禁傻眼,“你,你不是刚才还不让我碰吗?”
唐明安气呼呼的指向一旁,那是摔得七零八散的轿辇,“你以为我想让你碰吗,等走回去天都要黑了,我都要疼死了!”
“不会,这点疼,疼不死人。”
这点小伤跟蚊子叮一样,怎么会叫人疼死。
唐明安顿时气得胸脯狠狠起伏,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找、死!”
这人一定是存心想气死他的!
孟平无奈的摇摇头,边放下行囊边嘀咕:“这么漂亮的小公子,嘴里成句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要你管!”唐明安哽长脖子怒吼回去。
这么倔巴的性子,放到军营里都不要他。
可惜那长得跟花儿似的脸蛋,眼睛也水润润明灿灿的,像点着两簇小火苗,瞧着多好看,就是嘴巴太刁钻了。
孟平心里叹息,走到他面前蹲下,对他的两个侍从说:“先扶你们家公子坐起来,让我看一下崴脚的情况。”
小公子自己都吩咐了,俩侍从也不敢犹豫,抹了把泪,紧忙搀扶起唐明安,让他靠坐在石头上。
动作牵连到脚腕,唐明安猛地呜咽一声,白着脸攥住孟平衣角。
“你、你轻点!”声音打着哆嗦。
孟平呵呵笑了笑,“这就怕了?”
瞧方才那股犟劲,还道是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会胆小的。
唐明安此时已经疼得眼前昏昏沉沉,耳边还听到她招人愤恨的声音。
想反驳,身子却脱力。
气不过的唐明安磨了磨牙,一闭眼,狠狠一口咬在她手上。
孟平眼皮一跳,俩侍从也是齐齐惊呼:“公子!”
似乎能看到她一副脸黑的模样,唐明安打鼻腔里溢出一声得意的哼笑。然而孟平却察觉到,他呼吸显然变得虚弱了几分。
她忍着把人扒拉开的冲动,利落的褪去他左边鞋袜。
露出的一只玉足光滑白净,然而脚踝处却又青又紫,高高肿起。
两名侍从见此,对视了一眼,彼此面上都已经吓得毫无人色。
孟平眼眸漆黑,她指腹沿着脚踝往上的一处轻轻按压,耳边便响起一道呼痛声。
随之咬着她肩膀的那股力道也越发凶恶。
孟平无奈的挑了挑眉,手心覆上那青肿的脚踝,用劲,一紧一松。直到听见骨头咔嚓一声,她握着他脚踝又揉了一遍,才慢慢放下来。
侧眼一瞧,小公子还在龇牙咧嘴,咬着她手不松口,紧闭着眼皮一副视死如归状。
淡淡的发丝清香漫至鼻息,孟平赶忙别过脸,无语凝噎:“你要咬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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