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

　　童月慢慢跟在谢瑜照身后，目光痴迷。谢瑜照就连背影都很好看呐。

　　这一个月里，她跟谢瑜照一起吃了两顿饭。今天还是谢瑜照约的她，便心想：这是不是证明她对谢瑜照来说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呢？她胡乱猜想着，心里有一万种假设。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天桥上。谢瑜照的身影没再移动，站定在栏杆前。

　　这处视野广阔，将车水马龙尽收眼底，看人潮拥挤，生活百态。

　　谢瑜照弯腰，双臂靠在栏杆上。金属制的栏杆经白日暴晒，即便已是日暮，还是特别灼热。谢瑜照皱了下眉，却没拿开。他静默了会儿，然后侧脸说：“你觉得，谈恋爱是为了什么？”

　　男人的五官近在眼前，童月心尖一颤，立马逃避了对视，眼神下移到对方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不过分夸张，也不孱弱消瘦。谢瑜照真是哪哪都好看呀。

　　她组织着语言，缓声说：“因为喜欢啊。觉得他哪里都好，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很开心，想未来的每一天都有他。提起那个人嘴角就会上扬。”

　　谢瑜照直起听后身，漫不经心的，像是嗤笑道：“是么？”

　　爱情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一段时间厌倦了，就不再那么喜欢。而且世事变换，人心复杂，感情这种事没有绝对的永远的澄澈，还是顺心而走比较好。不必遵循太多的伦理世故，反正大家都这样。他看了下身侧的童月，眼里都是对感情的憧憬与向往。也是了，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我送你回去吧。”

　　童月没想到分别的时间来得这么早，她还想陪着谢瑜照走一走，“我不着急的。”

　　“明天周一，不耽误你上课。”谢瑜照插兜，“女孩子回去晚了不好。”

　　这次明面上是请童月吃饭，实际上是陪他散心。朋友大都忙，抽不出时间，况且他这个人确实有点自负，不想过多展现自己的脆弱。他早先就意识到，兴许是童月安静恬淡，她身上总有股莫名的气质让人迅速冷静，又觉得特别舒服。相比之下，跟童月相处能更快地消解坏情绪。

　　童月并不清楚谢瑜照的想法，凝眸看到夜幕还没降临，意味着是真的还早。却担心谢瑜照另有急事，再留下来会打扰他，也怕他嫌自己烦，于是就顺从地答：“那好呀。”

　　——

　　辛微璐搬来新校区，离童月挺近。她本打算时不时约上童月去逛街啊，喝下午茶啊，唱K啊……可没想到，即便距离缩小，见面的机会仍旧没变。

　　童月忙得跟个陀螺似得。不仅要学专业课，还辅修了经济学。更离谱的是，竟然还跑老远去做家教。她真的很好奇，童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不累吗？

　　因此过了大半学期，她俩就一起吃过一顿饭，还是在童月学校里。不过今天童月竟然主动约她，让她觉得特别稀奇。立马取消跟男朋友的约会，陪姐妹去。

　　毕竟她跟男朋友同校天天见，而童月很久才见一次。

　　男朋友还在微信上‘控诉’她临时反悔，辛微璐说了几句好话就应付过去了。

　　地铁进站，有上有下，人流更加拥挤。辛微璐关了手机，集中注意力寻找童月，她们约定在这里见面，然后再转乘。

　　好在没费多大劲就看到了童月，辛微璐快步走过去，“月月。”

　　童月微微一笑，辛微璐则默不作声地蹙了蹙眉。

　　完成会合，转向目的地。要去的地方不远，二十多分钟就抵达了。

　　一出站，童月就说：“我想吃甜品。”

　　“行啊，带你去个好地方。”辛微璐爱吃爱玩，这一片早就被她探索过了，拉着童月去了家店铺。

　　独属于甜食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风一吹便传到很远，勾人味蕾。橱窗里满是造型各异的糕点，看起来十分可口。

　　童月点的招牌，却尝不出一点味道。吃掉一半，她搁下勺子，“谁说甜品能让人开心啊？”

　　她喉咙发紧，差点就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强忍着的委屈与难过让声音发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辛微璐前倾身子，轻声说：“去看电影吧，就我们两个。”她见到童月就发现不对劲，怏怏的，无精打采的，笑得比哭还难看。能让童月这么难受，她想都不用想，肯定跟谢瑜照有关。来甜品店的路上，她就订了一间私人影院。

　　房间昏暗，电影正放映。一张沙发，一张桌子，陈设简单。

　　童月跟辛微璐并排坐着，眼泪簌簌地滚过脸颊。辛微璐揽过童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辛微璐将电影音量调到最小，问：“怎么了？”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童月哭。童月性子静，哭起来也跟歇斯底里不沾边。她哭得小声，却好像把心哭碎了，让人跟着揪心。

　　“我真的好没用啊，”童月颠三倒四地说，“我不想喜欢谢瑜照了。”

　　“可是……”她抽噎着，“刚下地铁的那一瞬间，我还在想，谢瑜照应该也来过这里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累啊。”

　　“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不要再喜欢他了。”童月拉着辛微璐的手摸到自己胸口，满脸泪痕，“很难受，璐璐，我好难受啊。”

　　“没事啊，”辛微璐抱着童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酸着鼻尖说，“我们换一个人喜欢。”

　　暗恋真的是感情里最大酷刑之一。

　　童月哭得嗓子开始发哑，“上周他请我吃饭，我开心得手舞足蹈。还痴心妄想着，他是不是对我有点感觉呢。”她捂着双眼，手心被打湿，“可是这周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那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童月哭得太狠，说话已经不连贯了，一抽一抽的，“我不想这样。谢瑜照随便一个举动就能轻易掌控我的情绪，喜怒哀乐全都因为他，好悲哀啊。”

　　辛微璐擦掉眼泪，吸着鼻子说：“好，我们不喜欢他了。他不值得。”

　　童月难受成这种样子，她自责不该鼓励童月去勇敢一次，也许不去试，就不会有希望，就不会伤心。童月不让她插手这件事，但她能猜到童月是远远地看，小心翼翼地靠近，忐忑不安地试探，谢瑜照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童月喜欢他。既然如此，这份喜欢就到此为止吧。

　　桌上有零食跟啤酒，她开了两瓶，把其中一瓶递给童月，“喝醉睡一觉后，就当作没有那个人，没有那份心动。”

　　童月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口，“好！”她几乎不沾酒，也不知道酒量怎么样。她以为自己酒量还不错，毕竟是成年人，两三瓶应该不在话下。但一瓶酒见底，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眼冒金星，脸红彤彤的，“璐璐，你变成两个了，诶，不对，是三个。”

　　模样可可爱爱的，辛微璐吃惊又好笑，就一瓶啊。

　　突然，童月嘴一瘪，泪汪汪地说：“我真的好喜欢谢瑜照。”

　　辛微璐没有一丝醉意，纠正她：“你不喜欢他了，他不值得。”

　　童月眉一横，气鼓鼓的，“谢瑜照最好！我喜欢他！”
　　喝醉酒的人思维发散，想一出是一出，她估计是想到谢瑜照有女朋友的事了，呜呜呜地哭出声：“他新女朋友叫魏芮，也是个大美女。”

　　“为什么我不能漂亮些呢？”

　　辛微璐刚想说话，童月就甩掉鞋子爬上沙发，抱着酒瓶口齿不清的说：“不用说假话安慰我，我就是很普通啊。”

　　她越说越难过，把自己蜷成一团，只占沙发很小一部分，十分落寞地呢喃：“从来都是我配不上谢瑜照。”

　　辛微璐听完这句话眼泪‘唰’地一下流个不停。她太心疼童月了。

　　她跟童月认识那会儿才初一，童月安静不爱说话，但不内向，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在班里人缘很好。就是在年级也有几个小男生追她。

　　那个时候童月有过‘自卑’这种情绪吗？无疑是没有的。可就是遇见了谢瑜照，她开始无限度的自卑。

　　谢瑜照是很优秀，但你也不差啊。
　　在高手云集的A大里绩点排名专业第一，国奖轻而易举地到手；当选部长，策划了一场成功的活动；团队辩论大赛第一名……
　　最在意的外貌也不是问题啊，只是风格不同，不是精致美艳的类型罢了。而且暑假以来她在穿衣打扮下了功夫，清丽又淡雅，出门都会被要微信号。

　　最最重要的是，她有最赤诚的喜欢。谢瑜照可以不喜欢她，但她不能说自己配不上。

　　月月啊，你真的很不错，不要再贬低自己了。

　　辛微璐下定决心要童月改变这种消极的状态。她觉得第一步就是让童月去恋爱，找个满眼都是她的人，这样她就能明白她很好，她很值得被爱。

　　刚开始童月是抵触的，但抵不住辛微璐好说歹说，最后陆续加了几个男生的微信。

　　或许是她这人过分无聊，过不久基本上都躺列表了。唯一一个聊的久一点的石凯满，在约她出去见面时被拒绝了。

　　辛微璐算是个中间人，一得知就打给童月，“怎么不去啊？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童月就知道辛微璐是为这事来的，一边听电话一边刷题，“不想见。”

　　“月月，试试嘛。当不成情侣认识个朋友也好啊。”

　　“没必要吧。”

　　石凯满人品相貌都挺好，再看他确实喜欢童月，又跟童月有话题聊，辛微璐便想帮他一把：“别呀，本来聊得好好的，约你出去却遭拒绝，你知不知道他刚刚的表情有多着急，还以为自己哪里惹到你了呢。”

　　童月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心软得很，辛微璐接着劝说：“就去见见而已，不喜欢也可以当面说说明白的。”

　　童月：“那好吧。”

　　周六，石凯满带着童月玩了一圈。
　　他对童月有相当大的好感，全程都很主动，“喝奶茶吗？我去买。”

　　童月还真有些馋，“那四季奶青，少冰三分糖。谢谢啦。”

　　“不用谢。”石凯满不自然地摸了摸头，然后很快跑去排队，时不时回头看她。

　　童月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他。这一天下来，石凯满都很照顾她，绅士又幽默，以至于她想着，要是当男朋友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童月。”
　　耳熟于心的嗓音在后方响起，童月心理防线溃败，全身僵硬。她预先提起嘴角，以免真实情绪外露，“嗨，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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