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的夏季阳光

　　One

　　中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的尾声被淹没在少男少女高呼的解放中。
　　吵吵闹闹的学生在不算宽阔的水泥路上走过，三三两两的谈论着放假要去哪里玩，志愿要填哪里之类的话题。
　　“嘉嘉，听说你要考A高？”
　　一个女生拉着她左手边的女孩，一句话便引来了其它女生的惊讶。
　　“嘉嘉是要跟牧野考同一所高中吗？”
　　“听说A高好难考呢！”
　　“是啊是啊。”
　　被讨论的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微笑着。阳光投在她身上，映着她洁白的校服，像是天使一样纯粹，让人望着她再也移不开眼。
　　“那小草呢？小草你要考哪里？”
　　被人点名的女孩在人群的后方，低着头安静地走着。听到前方的声音，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眼神又回归到平静。
　　“我呀，我还是考旅游职业学校。”
　　“我以为你也要跟嘉嘉一样考A高呢，你们的成绩差不多啊。”
　　“我不读大学啊。”
　　“是吗，真可惜。”
　　短暂的对话结束，与小草聊天的女生又将重心放回到前面的女孩子的话题上。不时从前方传来的笑声刺痛了小草的耳膜。然后有一道温暖传到她的手上，瞬间她便被拉到了水泥路左边的小道上。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爽朗的笑声出现在背光处。当她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面，阳光早已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小草看不清他的脸。
　　被阳光模糊他像是与小草隔着一层纱，朦胧不像是真实。
　　只有少年手心传来的温热停靠在她的手中，让她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Two

　　“见到我很惊讶吗？看你呆呆愣着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是长得很可怕的怪物呢。”
　　少年声音像水一样缓缓的流淌，不沙哑也不会太过低沉。轻轻地一字一字敲击着小草的心房。于是她红了脸，又低下了头。
　　“你呀，怎么老是这么害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少年拉着她的手，往反方向走。不同于少年手心的温暖，小草的手总是冰冷的，跟她的性格一样，冷冷清清。
　　“你……走反了吧。”
　　“没有。”
　　“可是她们要发现我不见了……”
　　“就算她们发现你不见了也不会在意的。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
　　小草不再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往未知的地方走去。身旁的少年总是让她很安心，也许是因为他的水一样清澈的声线，又或许是他温暖的手心。
　　“你要报A高吗？”
　　“不。我不报A高。”
　　“可是你的成绩不差啊。”
　　“我…我不想报A高。”
　　因为是中午，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狠毒。滚烫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但他们像是没发觉，只是牵着对方的手。一直一直地向前走。
　　“这样啊。那你要报什么学校呢？”
　　“旅游职业学校。”
　　“真想象不出来呢。你这么内向的性格会去报那所学校。”
　　“嗯。”
　　长长的沉默，之后是短短的对话，这是两个人习惯了的相处的模式。
　　“牧野。”
　　“嗯？”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呢？”
　　“……”
　　他没有回答，紧握着少女的手也松了松。他们就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再前进。
　　小草抬起头，看到的是少年清晰的轮廓，噙着微笑的嘴唇。然后，时间便就此打住。
　　只剩下毒辣的太阳，不知名的街道，少年牧野，和那个叫做小草的少女。

　　Three

　　“知了——”
　　教室外面往左数第二棵的梧桐树上匿藏着一只只不停歌唱的蝉。小心翼翼躲着，在被人类所厌恶的歌声中迎接死亡的来临。而左数第一棵是法国梧桐，可能是因为座位在窗边，又可能是其它原因，牧野特别喜欢这两棵树。
　　升上A高之后，很幸运地没有换过课室，而老师也没有将他的位置转移到别处。于是他总可以望望窗外的两棵树，然后想起那个叫伍草桐的女孩。
　　不爱说话，总是走在人群的末端，成绩很好可人缘很差，相貌平平，可是跟她在一齐总是感到很舒服，就像是在凉凉的秋天里跟暖暖的阳光约会。
　　他认为自己喜欢上那个叫伍草桐的女孩。
　　“牧野，中午要一齐去吃饭吗？”
　　说话的是同班的一个叫魏嘉嘉的女孩，有着跟天使一样纯粹的笑容，能把白色的校服穿得很好看。成绩也是不一般的好。
　　“好。”
　　他微笑着，纵使仍是背着光。可是笑靥却清楚的映入少女的眼。法国梧桐淹没了狠毒的阳光，也淹没了少不更事的羞涩。
　　时光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停止前进，人亦如此。
　　……
　　他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那个叫伍草桐的女孩。
　　当他挽着魏嘉嘉的手往学校饭堂走去。
　　当他发现了她。他们，都已经是高三的学生。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的人事物。
　　而他们两个，也是在这场永无休止的变化中各自生活着。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仿佛已经不能再用小草来形容。
　　她看上去是那么落落大方，领着人群前进，笑谈风生的样子像是自娘胎中便排练过无数次。她变了，可是最后一次相见却只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都变了。
　　他不再是众人眼中的王子，他变得平凡，安静。年少轻狂的朗朗欢笑早已从他的脸上消失。他边走边望着她，望着跟自己穿同样校服的她。想说些什么，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久久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当他们面对面从对方身边走过，当他们离交集点越来越远，当他们不曾开口向对方问好。一切的爱恋和牵挂，便像是反方向开出的列车，像是隐匿在泥土之中十七年之久的蝉。
　　万般准备，结局也不过是匆匆相遇然后永远的分离。
　　那瞬间，他开始厌恶起来——
　　温柔的流过，却只能在蓦然回首时疼痛。
　　心碎得溃不成军，惨痛得不堪入目。

　　Four

　　玩笑意味浓郁的句子，挥洒汗水热血的篮球场。
　　夏末时坚信没有结果的玩笑的少女，再也无法涉足的回忆里的热血年少。
　　这是萌情，这是错过，这是懵懂，这是轻信。
　　在中考结束的那一天，牧野开了一个玩笑。
　　一个他说完便忘了的玩笑。
　　他说：“要是你报A高，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
　　最终，少女的第一志愿填写的是A高。绢秀的字迹写在白纸上，成造了无法抹去的人生经历中的一笔。
　　而少年漫不经心地上着高中，却忘了那个坚信他会信守玩笑的少女身在何方。明明是咫尺天涯，却相隔了三年之久。
　　等待在时光与学习中被消耗得无影无踪，昔日爱慕过的少年的身影也消失在脑海里面。少年开的玩笑，也成了日后侥幸的笑容.
　　少年清晰的轮廓只出现过一次，还不足以日日记念。
　　萌动的年轻的心，好奇得留不住一个过客。
　　或许，这就是青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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