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婚知何处

　　我订的酒店在高层，可见远处在修建的莒王宫重檐巍峨，已初具规模。
　　一番拾掇后，头脑反而不似刚才那么昏沉了，辗转挣扎一会儿终于睡去。醒来已是下午了，精神振奋了些，但有气无力，这是饿的了。
　　穿上裙装，又化了个淡妆才出门。我始终相信山和山会相逢，水和水会汇聚，美好会遇到美好。
　　喝羊汤去了！
　　这个有名的羊汤馆，不在闹市，四周有些荒凉。这个时间点已是饭点的尾声，但里面仍旧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人。
　　我有些手足无措，他们说的话我又似懂非懂，但字还是可以看得懂的。我扫码付款，给他们看付款凭证。记账的人喊了句什么，切肉的人手起刀落，过秤切肉，利落放碗里，顺便又捏了撮香菜，往我面前推推碗。这就是我的了。汤呢？
　　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切肉的人说了句：汤自己盛。
　　我端碗去盛汤，窗口里是一口大锅，锅比窗口还大，锅里白浪在大块的羊肉上翻滚，一个人站在锅旁，一瓢一瓢往锅里添水，浇在浪花上，凭添了浪花的高度。窗台上摞几把长把子瓢。碗放窗台上，我拿了一个瓢，看着汩汩有声，奶白色香气四溢的滚沸的羊汤，我是断然不敢伸瓢进去的。添水的人说，碗先放桌子上。
　　我回头找座，瞅到一个靠墙的空桌子，放碗，仔细看别人怎么做的。果真都是食客自己舀了羊汤端过来，一瓢能倒两碗。
　　对面桌子上的人，端了半瓢汤经过我身边说了句什么，我看懂了他是要把汤倒我碗里。我大喜过望，一迭声谢谢。他眼睛亮了一下，没说什么，经过我放瓢去了。
　　我擦掉口红，用勺子拨开香菜，舀一勺汤，入口一品，不咸。盐原来在桌子上，自己放。这有点考验不会做饭的人。
　　待味道适中，我一勺接一勺吹着喝，肉烂而不靡，汤香而不腻。不小心香菜进嘴里了，我在桌面上放了一张纸，香菜吐上面。虽然我这样做是多此一举，每张桌子，对着光看，都泛着油光，不是脏，而是桌面被油浸透了。
　　越喝越饿，我看别人都有饼子，自己也去拿。一大筐饼子，有人在切块，我问怎么卖，她说在这喝不要钱。想着刚那个倒汤给我的人，我多夹了几块。
　　回到位上，我冲那个给我盛汤的人，指指饼篓子：“我拿的饼多，咱们一块吃。”
　　他张目看看我，没有说话。
　　我疑心自己的普通话不够标准，笑不知怎么收回时，他端着碗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缺乏深谋远虑。邀请他吃饼，只为了感谢他帮我盛汤，也有很大虚伪的客气的成分。他真坐我对面了，我又觉得疆域被侵犯，如临大敌。
　　我再次请他吃饼。他也不客气，掰成一块一块放到碗里。
　　饼又厚又硬又干，略带甜头，干吃几口累得腮帮子疼，掰块同样费手。干脆一整块都放碗里。吸收羊汤的饼子的确好嚼了，但，饼泡大，汤见底了。
　　那人这时站起来说：“我要再添点汤，你呢？”
　　我点点头，看看他的碗，就当他也是真的需要再添汤吧。
　　我再次端详四周的每个人，待他放勺子回来，说：“这里的生意真好。”
　　他说：“必须的。”
　　勺子当一声掉进了碗里。我好像从哪里听过这三个字，必是重音，须拉长音，的戛然而止。
　　“第一次来这里喝羊汤？” 他忽略我的应激反应。
　　面饼泡得松软，我用勺子切块，中间的没泡透，切不掉，我舀能用勺子切掉的吃。我简单嗯了一声。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我听到他闷笑一声，抬眼看，他是那种让你感觉到我对你各种看不惯，而又只意会不言传。
　　“如果不吃香菜，可以跟他们说不放的。”
　　他说的普通话很标准，我不用费力听就能听得懂。但我向来在陌生人面前言辞笨拙，又简单嗯了一声。
　　最后几口饭，我越吃越慢，我没计划吃饱之后的行程。用手机查找图书馆，沭河公园，看了步行时间，决定去公园走走。我一直在专注看手机，期间有人跟我说了句什么，我好像还挥了挥手。回过神后，对面桌位已空了。
　　我从羊汤馆出门左转，来到了十字路口，研究半天方向，又拿出手机导航，原地转圈圈，转晕了。还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也没有经过的人可以让我问一问。
　　抓耳挠腮之际，一辆车停在不远处，车主摇下车窗，冲我的方向问：“去哪里呢？”
　　我看看前后左右，还是不确定他在跟我说话。
　　那人下车走近：“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我压根就不认识。此人像我看到的莒县的年轻男子一样， 方面大耳，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身姿匀称挺拔，犹如华庭玉树。
　　虽然他面目和蔼，我还是僵在原地。
　　“刚还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我想起他是谁了。凭着皱眉时，眉心深浅不一的两条细纹认出了刚在一起吃饭的的确是此人。
　　攀谈几句后，我婉拒了他载我一程的盛情邀请并感谢他的指路。真心说了句你们莒县人真好，他也笑着和我道别。
　　我调转方向向后走，一段路后，又经过了羊汤馆，门口各色车辆依旧满满当当。是不是每个莒县人都喝过这家的羊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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