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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做个人
景王府,花园水榭。
建元帝膝下成年皇子齐聚。
景王冀安琛、梁王冀安泽、赵王冀安清、晋王冀安琼分坐两侧,太子冀安澜高居主座。
落座后。
湖心高台上舞乐起。
有乐师奏乐唱国泰民安。
有舞姬献舞颂盛世太平。
水榭中,大冀王朝的皇子殿下们于这一片歌舞升平中推杯换盏,看似兄友弟恭和乐融融,实际上他们说出来话全不能细思。
细思量,就是暗潮涌动,机锋迭起。
吓得秦夭夭跪坐在冀安澜身边,大气儿都不敢喘,只把自己当成伺候狗太子的工具人,默默吃瓜。
这一次夜宴,是为景王冀安琛践行。
半月前的朝会上,建元帝就安置流民、充实国库、重垦荒田、平定残匪之事,问策诸位成年皇子。
明令诸位皇子自行取舍,量力献策。
半月为期,届时所献之策最佳者,可总领相应差事。
诸位皇子心知肚明,建元帝此举,暗含考校之意。
昨儿的朝会上。
诸位皇子当堂交答卷,听他们言语间的意思,狗太子于安置流民、充实国库、重恳荒田和平定残匪四项皆有不俗之策献上,得了满朝文武的赞赏。
然而,唯一一个被建元帝称赞了的皇子却是景王冀安琛。
建元帝甚至面不改色地食言而肥。
明知景王冀安琛所献之策,不如狗太子的安民之策精妙,仍是把最易得民心的、安置流民的差事,从太子殿下手里分出去,交给了景王冀安琛总领。
理由更是荒唐,竟是景王冀安琛提前两天交了答卷,成绩尚可,当给予鼓励。
就偏心的十分离谱。
秦夭夭这个吃瓜的都要替狗太子委屈了。
冀安澜却还是那副善气迎人的模样,一副友爱弟弟们的好兄长模样,亲至景王府替景王践行,遭了慢待也不恼。
酒过三巡,说到了景王明日将要启程一事,冀安澜甚至举杯叮嘱景王冀安琛:“遂州民风彪悍,匪患横行。二弟此番前去遂州安置流民,定要带足了护卫,万事小心,免得着了匪患的道儿。”
赵王冀安清与狗太子一奶同胞,本就因安置流民这个差事落在景王手里,心中里不痛快,闻得自家兄长含沙射影地叮嘱景王,立马举杯附和,做出了一副好弟弟模样:“太子哥哥所言甚是,这山高路远的,二哥千万要保重自个儿。待到了遂州地界儿上,二哥万万大意不得……”
赵王冀安清狐狸眼一眯,忧心愁愁的道,“父皇素来疼爱二哥,二哥单是为父皇着想,也要好好提防匪患,免得父皇挂心。”
“大哥和五弟说的这叫什么话?”晋王冀安琼与景王冀安琛同为苏淑妃所出,自然听不得赵王与狗太子暗戳戳地咒景王。
手中酒盏往几案上一顿,晋王冀安琼冷着一张脸道,“二哥统领十万大军,随父皇征战南北,从未有败绩,会怕了区区几个山匪?”
太子冀安澜轻笑一声,朝着景王冀安琛举杯示意:“二弟英武,孤自是知道的。孤白嘱咐那些话,不过是为兄一片友爱之心,二弟若是不领情,偏要往歪了想,孤也没什么好法子……”
冀安澜慢条斯理地饮尽杯中酒,笑言,“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赵王冀安清笑着附和:“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与太子哥哥一片好心叮嘱,偏有不识好歹的人在那曲解好意,非叫二哥心里不痛快不可,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
说完,赵王冀安清便笑眯眯地看了晋王冀安琼一眼。
晋王冀安琼怒上眉梢,拍桌子怒指赵王冀安清:“狸奴!且莫叽叽歪歪不说人话,有种跟老子手底下见真章!”
赵王冀安清笑眯眯的摇头:“莽郎,你想坏了二哥的践行宴自去找别人,我不跟你一起胡闹。”
“放你的狗屁!到底是谁一直在那娘儿们唧唧的阴阳怪气!不就是个安置流民的苦差,值当的你们这样挤兑我二哥?”
晋王冀安琼就是个炮仗性子,跟赵王冀安清从小打到大,在冀安清跟前儿吃了十几年的亏也没长了记性。
还是被冀安清一激就上了头,掖起袍摆就要跟冀安清干架,“来,有什么不满意冲小爷来,小爷一准儿揍熨帖了你!”
赵王冀安清翻了个白眼,慢吞吞放下酒盏,不紧不慢地挽袖子:“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偏要跟我动粗,我真是好生为难啊。”
眼见着这二位就要撩开膀子干仗。
狗太子和景王谁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梁王冀安泽皱起眉,捂着嘴轻咳一声,细声细气地道:“你们也是消停些,吵得我脑袋嗡嗡的,都没法好好欣赏歌舞了。”
秦夭夭目瞪狗呆。
好么,这一个个儿的天家贵胄,就没一个正常人。
太子冀安澜余光扫过病歪歪、一脸不高兴的梁王冀安泽,把酒盏往秦夭夭跟前儿一放,屈指敲了下桌面示意秦夭夭斟酒,噙着笑问景王:“二弟也觉得孤与五弟对你这一番叮嘱是阴阳怪气?”
“四弟!”景王冀安琛面无表情地呵斥了一声。
晋王冀安琼撸到一半的袖子又放了回去,悻悻地坐回座位上,黑着脸盯着赵王冀安清瞪,恨不能用视线把赵王冀安清碎尸万段。
赵王冀安清朝着晋王冀安清举杯,慢悠悠啜了一口酒,笑弯了狐狸眼。
“Duang!”
金樽磕玉案,晋王冀安琼把满肚子气都发泄在了酒盏上。
太子冀安澜噙着笑轻叹:“看来四弟对孤意见不小。”
景王冀安琛警告晋王一眼,朝着端坐于主座上的太子冀安澜略一欠身,用他那把清冷的嗓音,不带什么情绪起伏的道:“大哥也知道,四弟他打小便一根儿筋,最禁不住激,不然也不能得了莽郎这么个小名儿。”
太子冀安澜轻啜了一口酒,垂眸盯着金樽中金黄的酒液,未置可否。
景王冀安琛眸光一沉。
乌沉沉的目光落在太子冀安澜杏黄色的衮龙袍袍摆上,藏着冷意盯了一瞬,缓缓低下头,近乎一字一顿地道:“四弟口无遮拦,冲撞了太子殿下,乃是臣弟教导无方。臣弟代四弟请罪,恳请太子殿下念在你我兄弟情谊上,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遭。”
晋王见不得景王代他低头,急切切喊:“二哥!”
“闭嘴!”
景王冀安琛轻斥晋王一句,垂着眼睑掩着眼底翻涌的冷意,一板一眼地道:“请太子殿下恕罪。”
“呵!”
太子冀安澜轻笑一声,笑吟吟地瞥了一眼怒不可遏地晋王冀安琼,盯着景王冀安琛冠上乌纱,慢条斯理地道:“二弟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与四弟何罪之有?需得孤饶恕?”
“我等虽为兄弟,但太子殿下为半君,我等便理当以臣礼相待……”景王冀安琛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道,“太子殿下驾临,臣弟不曾叩迎,多有慢待,宴席之上,未经太子殿下恩准,四弟便于太子殿下架前粗声呼喝,是为不敬,理应请罪。”
“唔。”
太子冀安澜转着金樽,漫不经心地轻应一声,便不再言语。
景王冀安琛低着头欠着身,等了良久,始终没等着太子殿下的宽恕之言。
知道此次安置流民之事,他已是得罪狠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是在借题发挥。
今日若是不能让太子殿下出了这口恶气,待他离京之后,这份恶果必然要着落在他家四弟身上。
就他家四弟那莽撞性子,别说太子殿下,只一个赵王冀安清便能玩死他。
景王按捺着心头怒火,从容起身,示意晋王冀安琼与他一起跪在太子殿下脚下,伏地叩首:“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冀安澜也不叫起。
端坐于主座之上,俯视着匍匐于地的景王和晋王,慢条斯理地放下金樽,噙着笑问:“孤自问素来友爱兄弟,从未薄待过你们,却不知四弟因何对孤有那么多的不满,孤诚心关心二弟几句,也被四弟曲解出万般恶意来,孤着实有些心寒。”
景王冀安琛额头触着手背,死死地盯着眼前青砖,不见喜怒地道:“太子殿下明鉴,四弟虽鲁莽,却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太子殿下待我等兄弟素来宽仁友爱,四弟又怎会对太子殿下不满呢?”
太子冀安澜轻笑:“四弟也是出来办差的人了,不至于连个话也回不好,让他自己说。”
晋王冀安琼都要被气炸了。
但凡给他个火星,他就能“砰”的一声,炸翻整座王府。
然而,他虽莽并不傻,眼看着因为他的莽撞叫太子殿下揪住了小辫子,害得他家二哥不得不低头。
晋王冀安琼硬生生忍下满腔怒火,硬邦邦地道:“太子殿下明鉴,臣弟对太子殿下只有敬着的份儿,绝无任何不满。”
“是吗?”太子冀安澜轻飘飘地一声反问,只差把“不信”俩字直接说出来了。
晋王冀安琼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个儿的嘴里子,以满嘴的血腥味压下心头怒火,喘着粗气答道:“太子殿下,臣弟虽然鲁钝,却并不是狼心狗肺之辈,从小到大,大哥对我百般回护,我都是记在心里的,对大哥,我只有敬重之情,绝无半点不满。”
呵!
冀安澜垂眸掩下眼底杀意。
他做梦都想手刃他这两位好弟弟,奈何,时机未到,只能任他们再逍遥些时日。
将指间翻转的斋戒牌攥在手心,冀安澜轻笑一声,冷不丁歪头问秦夭夭:“夭夭,依你看晋王所言可是发自肺腑?”
踏、马、的!
求你做个人,让我做一个安静吃瓜的猹,勿cue好吗?
秦夭夭心里骂着狗太子,堆出一脸诚惶诚恐:“主子们的事儿,哪儿有奴婢多嘴的份儿?”
冀安澜端量着秦夭夭霎时煞白的脸色,轻笑:“孤让你说你就说,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我命休矣!
秦夭夭攥着酒壶,小心翼翼地道:“奴婢给主子斟酒。”
冀安澜伸手盖住金樽:“说。”
得!
狗太子坚持不做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秦夭夭快速瞟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景王和晋王,揣摩着狗太子的心思,低垂下眉眼,怯生生地道:“那奴婢就斗胆说上两句……”
秦夭夭眼底酝酿好委屈,抬眼撩了狗太子一眼,将福利院里的经历改头换面,说了出来,“奴婢家里兄弟姊妹多,大家伙儿住在一个屋檐底下,都是半大孩子难免有摩擦。我们兄弟姐妹生了口角,阿娘总是跟我们说,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打归打闹归闹,闹过就得翻片儿,得记着彼此的好,不能记仇。”
不愧是小骗子,怪会编故事的。
冀安澜意味深长地盯了秦夭夭一眼,挪开手掌,示意秦夭夭斟酒:“你倒是会替他们俩求情。”
我不是!我没有!
秦夭夭手一抖,将酒斟到了几案上。
秦夭夭忙不迭放下酒壶,叩首,一语双关地请罪:“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冀安澜伸手,掐着秦夭夭的后脖颈将人提起来,抬眼看着依然跪在他脚下的景王和晋王,不咸不淡地道,“你们也起来吧。”
景王和晋王齐叩首:“谢太子殿下不罪之恩。”
冀安澜捏着秦夭夭的后脖颈,把人拽到身边儿,摆出一副绝世好兄长的嘴脸,轻斥:“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竟还没孤身边儿的内侍看的通透。”
这话伤害不大,就侮辱性极强。
秦夭夭默默攥住狗太子的衣襟,唯恐一时不在狗太子眼跟前儿晃,就得横着出景王府。
*
景王府。
景王寝殿,冬暖阁。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冀安澜竟敢拿他身边儿的娈宠比你我……”晋王冀安琼连灌了两盏凉茶也没能消了心头怒火,还是忍不住拍了桌子,“二哥!这等奇耻大辱你就这么忍下了不成?”
景王冀安琛抬眼看了晋王冀安琼一眼,不紧不慢地将一张大字写完,才面无表情地问晋王:“不忍又能如何?本就是你莽撞在先。”
晋王冀安琼气呼呼地又灌了一碗凉茶:“那也是他跟狸奴两个一唱一和的不说人话,竟在二哥的践行宴上,含沙射影地咒二哥于遂州遭遇不测!”
“蠢!”
景王冀安琛撩起眼皮子瞪了晋王一眼,撂下笔,绕到晋王身边夺过茶碗不让他再喝,“他们给你下套,你就跟着上钩儿,上赶着给人送把柄,蠢死你算了。”
晋王冀安琼盯着茶碗砸吧了下嘴,一脸懵逼:“他们给我下套了?我怎么不……”晋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哎呦卧槽!那俩孙子!我跟他们没完!”
“你必须跟他们有完。昨个儿于大殿之上,我用他东宫幕僚拟的安民之策抢了他安置流民的差事,他必然已是怀恨在心。”景王冀安琛倒了一盏热茶推给晋王,无奈道,“今儿这夜宴,他本就是来者不善。我本想着于他入府时慢待他一番,让他借机先出一口恶气,哪里知道他竟是这般隐忍,一直等到夜宴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发作出来。”
“二哥虽得了安置流民的差事,他可还有余下三个差事呢!”晋王冀安琼撇嘴,“堂堂一国储君,忒也小气!”
景王冀安琛头疼地揉了下额角:“倒也不是他小气,是我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
晋王冀安琼大喇喇地吹了一下茶汤上的浮叶,皱着眉头轻啜了一口:“安置流民是父皇指给二哥的差事,他便是不满又能怎么着?要我说二哥你就多余给他出气的机会,都是父皇的子嗣,他是太子又如何,还能真敢砍了我们是怎么着?”
景王冀安琛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屈指敲了下晋王的额头:“蠢货!我这般谋算又是为了谁?”
晋王冀安琼捧着茶盏,呆呆地看着景王:“不会是为了我罢?”
“可不就是为了你!”景王冀安琛没眼看晋王那副蠢样,转回书案前提笔连写了两张大字静气,才又开口解释道,“你与我一奶同胞,又素来以我为马首是瞻,若是不叫他把这口恶气出了,让他知道你我对他心中只有敬畏,待我离京,十个你也不够他收拾的……”
说着,景王冀安琛将才刚写好的一副“三思而后行”递给晋王,“漫说是他,单一个狸奴就能收拾了你。”
晋王冀安琼双手接了大字,不服气地嚷嚷:“不可能,狸奴从小就打不过我!”
“他有脑子!”景王冀安琛放弃给晋王讲道理,直接给他下死命令,“所以你必须跟他们有完,别枉费了我这一番谋算。待我离京之后,你不可莽撞行事,凡事多问母妃,多听秦叔白与董天仙的。”
“我听二哥的就是。”晋王冀安琼也知道自己弄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干脆的点头,应完之后还是觉得气不过,不由道,“二哥,今儿他在府里留宿,正好便宜了咱们行事,不如使人去把那个内侍……”
晋王冀安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阴森森地道,“不弄死那个兔儿爷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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