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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
哒哒哒，
整齐的马蹄声敲击在驰道上，沿着驰道深陷进去的车轨向前方的小城奔去，速度并不快，因为它还拖着一辆篷车。
这是少见的大车，四轮，也只能在驰道上走。马车上两大三小，正是顾琛一行人。
而他们的目的地，则是柳闲歌的父亲本来应该上任的地方。
这完全来自于柳闲歌的建议。在听说完顾琛和金光的对话之后，柳闲歌立刻向顾琛推荐了这个地方，雍城，下等县，一千三百户，距离之前的大柳树足有三百五十一里。
远远的，看着远处的小城，顾琛皱起了眉头。
无他，
太破了。
城墙是泥夯的。顾琛不会轻视泥夯的城墙，毕竟，在他的故乡，矗立在风沙之中的西夏城墙用事实证明了它的质量。但是，土夯的城墙，加上低矮的茅屋，以及迎风送来的臭味儿，简直销魂。
在优质网文里泡得久了，即便没有经验，但是这样远远地看一眼，再嗅到风中的味道，结合这座城池的地理位置，顾琛就能大概猜测到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和文明发达程度。
简而言之，任由人畜随地大小便，大街上污物随处可见，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机会达到宋代那个程度。
王城大城干干净净，可以说是形象需要，小城脏污，十有八、九是医术不够发达、民众不够重视外加官府不管之故。
看着顾琛皱眉，金光道：“小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百闻不如一见。这一眼，让我看得更多。不过，您应该叫我子厚。”
柳闲歌的父亲，名奭，字子厚。
“那你要叫我叔父。”
柳奭的堂叔父柳臻，字子邵，作为侄子的幕僚同行，结果一起遇难。
“是，叔父。”
金光点点头。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这城门很小，却有不少百姓排着队，预备进出。
顾琛估摸着，他们的马车勉强能进，但是要先拆掉蓬顶。
守门的卫士第一时间走注意到了这辆车，立刻有两人上前：
“你，守门来路？路引呢？”
顾琛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两个卫士身上穿的铠甲类似于汉代鱼鳞甲，就是把甲片固定在皮甲特定位置的铠甲，本质上还是皮甲。
顾琛将路引递过去。
那卫士一看，吃惊地道：“你是现任县令大人？”
“正是。”
“请稍等。”
立刻就有人一路小跑着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峨冠博带的男人带着人匆匆赶来，大老远就高声喊道：“在下雍城钱粮主簿方孝义，拜见县尊。”
顾琛立刻扫了一眼对方的衣着。
灰扑扑。
没错，明明是蓝色的衣袍，偏偏给人一种尘土满身的感觉，灰扑扑的，就如同这座城市一样。
顾琛回了一礼，道：“方大人客气了，希望我来得不算晚。”
“县尊请放心，赴任期限还剩半个月。我还以为，县尊会跟前任一样，迟到半个月呢。”
顾琛道：“我抄了小路。”
“县尊难道走了青云山？”
“正是。”
方孝义明显地僵了。
“怎么了？”
“不。我，青云山一向不太平。县尊能安然无恙，可见是命格富贵双全。能在县尊手下做事，下官幸甚幸甚。”
顾琛立刻意识到，青云山的情况，怕是在凡人中都属于众所周知的。只是为何原主留给他的记忆里没有？系统给的资料也没有？
不是顾琛说，青云山毕竟是青云门所在，以因果解析，青云山一带的山村都造孽的话，怕是青云门也会被业障所累。
顾琛不知道宗门是否有人意识到了，但是按照他的理解，这种业障多了，足够掀翻青云门。更别说青云门在仙道魁首这个位置上坐了三万年，等着掀翻他们好吃肉的其他门派不知凡几。
顾琛不知道历代青云门掌门是如何考量的，但是他决定，稍晚的时候，青鸾周世全。
掌门是否考量，是掌门的事，是否通知宗门，却是他的义务。
谁让他现在是顾琛呢。
心中这样想着，顾琛还是跟方孝义客气了一番，又为方孝义介绍了自己“叔父”、儿子、女儿，这才在方孝义的带领下，前往官衙进行上任交割——细节柳闲歌已经事先跟顾琛说明，又有系统辅佐，倒是没出疏漏——然后前往官邸。
顾琛的官邸，就在官衙后头，一座三进的四合院。
虽然为了迎接新县令，这座宅子已经被打扫过了，可是宅院的角角落落，都带着残破之感。
院墙不高，也就四尺五寸左右，即便是身体娇小的女性站在院子里，也能看到外头。院墙是泥夯的黄土墙，屋子的墙壁倒是用青砖砌成的，可是窗棱上带着厚厚的尘土。
看着送走方孝义的顾琛里里外外地巡视官邸，金光饶有兴趣地道：“贤侄，你在看什么呢？”
顾琛一手摸着窗棱上的灰，一手掐着手指头，头也不回地道：“我在估算，雍城的年降水量有没有一尺。”
天一阁里的先天神数，他有学，只是不精。
不止降水量，他还要测算年蒸腾量。
“不说明一下？”
顾琛道：“温度、降水关系到能种植药材的种类，水土则决定药材的品质。”
柳闲歌的心咯噔一声，直接提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的，顾琛需要上好的牛膝，如果这里不适合牛膝种植，对方可能会离开。
“然后呢？你可得到结果。”
“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县志。”
柳闲歌立刻道：“我，我去找。”
“去吧。”又对柳茵茵和绿蕊两个道：“叔父住正堂，我住东厢房，你们住西厢房。自己的屋子自己收拾，知道吗？”
柳茵茵和绿蕊两个连忙点头，表示知道。
顾琛让两个孩子下去。
金光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房中有火炕，意味着此地冬季漫长而且寒冷。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煤炭。否则取暖会是一个大问题。寒冷的冬季也意味着，每年冬天雍城都会冻死不少人。”
说着，顾琛就转去了后院，也是这座院落的第三进，厨房和净室所在。
不得不说，这座院落在布局上考虑得很周详，建在棚子里的厨房，熟悉又陌生的农家土灶，大铁锅，堆了半座棚子的柴火。而位于柴火跟土灶之间的，就是三只盖着木板盖的千斤缸，跟角落里的轱辘井相互呼应。
至于后面的那一排后罩房，一头是净室，放着三只大小不同的洗澡桶，一头是茅厕，茅厕边上就是一道小门，应是后门。
巡视一圈，顾琛最后得出的结论，放在他上辈子的古装剧中，这样的院落只配给穷人使唤，考据一点的历史剧或者纪录片里，能住这样的房子，可能是乡下土财主，又或者是小城里的中等人家，连富户都算不上。
可这里却是雍城官邸。
放眼望去，这座宅子虽然不是雍城最好的房子，却也相差不了多少，顾琛心里有数了。
世家豪族。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哪里都少不了世家豪族，而世家豪族的宅邸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顾琛估摸着，雍城如果不是太穷了，就是因为这里不太安全。
他问道：“叔父，这里是否靠近边境。”
“你问的，是哪种边境。”金光道，“于仙道，这里是仙门和魔道的交界处。于人间世，这里虽然不是襄国的边境，却也不远了。”
顾琛放出神识，查探了一下四周，道：“可是我没看到军寨。”
金光道：“魔族岂是凡人能敌的？”
“青云门就镇守在魔界入口处？”
“不错。”金光挑眉：“怕了吗？”
“有些意外。”顾琛道：“魔气可会泄露、倾袭此地？”
“那道没有。不过，这附近有山民。”
“山民？”
“因为逃税，或者王权更迭，或者其他原因，拒绝接受襄国统治的凡人。他们会定时成群结队地劫掠襄人的城池。”
很好。
这很符合客观发展规律。
就是顾琛忽然发现他此行的难度成倍增加，他现在严重怀疑，以雍城的土夯城墙，到底能不能抵御住贼人的洗劫。
“难怪这里没有什么豪族，想必搬到更大的城市去了。”
即便要提防豪族来摘桃子，那也是雍城发展起来后的事了。
算是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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