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女，才不是妖怪

　　突然出现的老者看起来像是认识有栖川纱纪的样子，冲矢昴却并没有立刻就让他过来。

　　有栖川纱纪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特殊了，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普通人能够像是这样子不借助任何的东西就在大夏天里召来冬日严严的风雪。

　　作为FBI的优秀探员，冲矢昴也不是没有见过几件特殊的案件，他知道世界上或许有一些特殊能力者，不过，那是很少的。

　　他基本都是在秘密档案之中见过，而自己亲自经历的，自进入FBI十年了从来没有过。

　　可是，有栖川纱纪就这么做到了。

　　她必然不会是简单的身份，后面的牵扯或许也非常的广，所以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不能确定这个老者身份之前，他都不能让对方和有栖川纱纪接触。

　　冲矢昴就像是一堵墙，隔在了有栖川纱纪和那名头发苍白的老人之间。

　　有栖川纱纪在他出声的时候就停下来了，冰凉的手还带着风雪的温度，握住了冲矢昴的手，从他的身后探头看过去：“……你认识我吗？”

　　老人点头，又看了一眼明显被她依赖着的冲矢昴，沉默了一片刻，才继续开口：“小伙子，我想和你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单独聊一聊。”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

　　冲矢昴道：“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

　　“老夫不是坏人！”

　　然而，坏人也不可能直接承认自己是坏人。

　　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老人家的声音一顿。

　　有栖川纱纪看了看冲矢昴，又看了看他，从冲矢昴的身后走了出来：“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

　　“我是手冢国一。”

　　老人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并没有立刻开始所谓的交谈，而是看向不远处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在这之前，先把他交给警方吧。”

　　这种非人类常识所能及的事情，昏迷过去放着不管等再醒过来以后，就很可能会把它当成是一场梦境。

　　然而，有栖川纱纪似乎更奉行简单粗暴的。

　　男人可以说是在睡梦之中被冻醒的，醒来后就看到了一双如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让他仿佛看见了被封冻起来的深渊。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都被冻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够将头磕在地上无声地求饶。

　　“挺好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告诉其他人曾经遇见我的事情。”

　　少女软糯的声音听着温温柔柔的，却让人起不了任何轻视的心思，尤其是匍匐在她面前求饶的男人被寒意压迫着，更是用尽全身的力量点头，磕磕巴巴的：“我…我知道……”

　　“不、不会…告诉别人！”

　　“一定要信守承诺，不然……”

　　有栖川纱纪微微地低头，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我会去找你的。”

　　“好、好……”

　　男人牙齿打颤，答应了以后，就再一次在压力之下晕了过去。

　　女孩子也收敛了浑身的冷气，褪去刚才冷漠的样子，轻跳着转过身，眨巴眼看冲矢昴和手冢国一：“解决了！”

　　这样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冲矢昴抿了一下唇掩去笑意，手冢国一已经报了警，没过多久就有警方的人员过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冰雪已经消融，而有栖川纱纪和冲矢昴也才知道，原来手冢国一和警方有关系。

　　“具体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

　　高木警官向冲矢昴录取了口供，作为案件的记录存档，再把已经被手铐铐上的犯人带上了车，转头向手冢国一道：“手冢教练，这一次辛苦您了。”

　　“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辛苦。”

　　手冢国一退休之前是一名刑警，退休之后也没有闲住，继续在担当柔道教练的工作，高木警官就是他的学生之一：“高木，有时间就到道场来，老夫也好久没有和你过招了。”

　　“好、好的！”

　　有什么是比工作中还被老师抓住想要训练更可怕的事情？

　　高木警官心虚地笑了笑，再向三个人告辞，视线在第一次见的有栖川纱纪身上停留了一下，就弯腰进去驾驶室开车回了警视厅。

　　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会偏袒隐瞒掉一部分的真相。

　　不过这个真相真要说起来的话，他恐怕也不会相信就是了。

　　手冢国一将冲矢昴和有栖川纱纪带回了家，并且替两个人倒上了热茶。

　　有栖川纱纪用指尖碰了碰杯壁，立马就缩了回去，再凑过去轻轻在表面吹了一口气，杯壁上立马就凝出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你说你认识我。”

　　她端起了已经变成冰饮的茶水，喝了小口：“可我不记得你了。”

　　“那是很多年前。”手冢国一看着她的举动：“我老了。”

　　他第一次见到有栖川纱纪，是在刚成为警察不久的时候。

　　那个时候手冢国一奉命去抓捕逃亡已久的通缉犯，而犯人为了逃避警方的抓捕，一头扎进了深山之中。

　　因为当时正值寒冬大雪封山，所以他们一队人在山上找了好几天，可是一直都没有收获。

　　这样子的结果是已经追寻了大半年的警员们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搜索。

　　一周之后，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被手冢国一发现了那名逃犯的行踪。

　　两个人在搏斗之中坠入了山崖，那是十分陡峭的地方，手冢国一也以为自己或许就会这么殉职，却不想竟然在中途被一阵凉风给救了。

　　那阵风将他和犯人卷起让他们平稳落地，那个时候，手冢国一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美丽女性，令手冢国一想到了进山之前，山下村民们告诉警方的传说。

　　他们说这座山里有位山神，会为迷失在山中的路人引领出去的道路。

　　她是手冢国一埋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有时候他甚至以为这就是一个被冻在冰天雪地中的梦境，直到再在街上见到她，并看到她带来的漫天飞雪，手冢国一才能确定那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所以我非常好奇，你为什么会以这般模样出现在东京市内。”

　　有栖川纱纪听着他讲述，开始在脑中回忆那些事情，的确是出现了几个破碎的片段：“……我记不大清了。”

　　她只记得出现了一场地震，然后她就出现在了那里。

　　以往的记忆几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在见到冲矢昴以后，感受到了他身上被自己留下的气息，从而将他认了出来。

　　从刚才在巷子里面开始，她的脑袋里面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一些画面，胀痛的感觉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右手按住太阳穴轻揉：“或许有这么回事……”

　　手冢国一诧异于这个结果，不过她提起了那场地震，确实是前两天发生在了那片地区，所以很有可能是那场地震让她离开了那里。

　　但是，这些事情都是他的猜测。

　　现在更重要的是这名“山神”忽然出现在这里，以及她身旁的那个男人。

　　以手冢国一这么多年的刑警经验来看，冲矢昴刚才在巷子里见到有栖川纱纪的样子明显就是惊讶的。

　　他应该还不知道有栖川纱纪的真实身份，但是……

　　她却格外的依赖他。

　　“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有栖川纱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冲矢昴等待着的餐厅，她到底是单独和手冢国一谈了一会。

　　手冢国一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搬来我这里居住。”

　　“不用了。”她没有过多的思考，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手冢国一也没有勉强，只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那就多谢了。”有栖川纱纪也没有要和他客气的意思。

　　她现在更想要做的，其实是把从刚才开始出现的那些记忆给整理一下。

　　记忆的混乱，让她整个心里都是烦躁的。

　　有栖川纱纪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并不代表手冢国一就看不出，毕竟她也没有刻意的去隐藏，想要看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问：“要不要到客房去休息一会？”

　　“我想回去。”有栖川纱纪摇了摇头。

　　闻言，手冢国一便不再多言，站起来将她送到了餐厅。

　　冲矢昴也抬眸望了过去，见有栖川纱纪的脸色不太好，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

　　他没有问他们聊了什么，只道：“要回去了吗？”

　　“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在冲矢昴起身的时候，已经侧过身让开了出门的位置。

　　手冢国一将他们送到了家门口，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会之后才重新回到家中。

　　他希望有栖川纱纪留下来，其实是有私心的。

　　一名非人类的出现，对于其他的普通人类并不一定是好事，好在她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杀心，而且是村民们口中乐于助人的“神明”，手冢国一只希望不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但愿是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事。

　　老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冲矢昴和有栖川纱纪已经走远了，本来早就可以回去，现在却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

　　她看上去似乎很累，甚至就连晚餐也没有吃。

　　冲矢昴坐在餐桌旁，看着那张空空的椅子。

　　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坐实了他先前的猜测。

　　有栖川纱纪确实不是一般人，但究竟是不是那个他在小时候碰见的女人，冲矢昴还没有办法确定。

　　他还得再继续看一看。

　　想着从手冢宅回来以后，就不怎么对劲的少女，他慢慢伸出筷子，将一块香煎三文鱼放入了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