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女，才不是妖怪

　　冲矢昴是在事情全部结束，把那群孩子送回去以后，才开车到浮世绘町来的。

　　他也是第一次到这座城市来，看着这座被黄昏温暖的光芒包裹着的城市，不禁想起了之前听说的一些传闻。

　　人们都传说，在这座城市之中有着强大的妖怪，他率领着百鬼占据一方土地，是当之无愧的妖怪之主。

　　之前冲矢昴一直属于半信半疑的状态，甚至觉得这大概率就是单纯的都市传说，但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在夕阳下寂静的日式老宅，总是这里感觉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再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打开车门到院子门口敲响了看上去古朴严肃的大门。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出来开门的是一名穿着僧袍头戴蓑笠的男人，他有着英俊的面容和一头黑色的长发，看起来与这身打扮一点都不相符。

　　不过日本的和尚本来就有不剃度的，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冲矢昴隐隐约约能从他身上察觉到淡淡的血腥味，肌肉本能的就紧绷了起来，现在有衣服遮掩，也不这么明显。

　　他敛了敛神：“我是来接人的。”

　　“接谁？”黑田坊问。

　　“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名字叫做有栖川纱纪，是她告诉我，她在这里的。”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今天他们确实有一位特殊的客人，黑田坊又问了一下对方详细的外貌特征，几乎可以确定他口中的那个少女就是他们称呼的雪姬。

　　黑田坊让冲矢昴在门口稍等一下，再转告人去通知有栖川纱纪这件事情，期间和在院子里面的首无还有毛娼妓讨论那位突然到来的人类。

　　毛娼妓问：“这么说，雪姬大人现在是和外面的那个人类在一起？”

　　“看起来应该是，否则雪姬大人也不会告诉他，自己在这个地方。”首无道。

　　“那还真的是挺让人惊讶的。”她用袖子遮住由于惊讶而微张的嘴唇。

　　黑田坊也认同地点头：“是啊，毕竟她原来都喜欢一个人呆着。”

　　“看样子她是不会加入奴良组了。”毛娼妓有些遗憾。

　　倒是首无看得开：“雪姬大人是奴良组的朋友，就算是不加入。其实也无所谓。”

　　“就是不知道，她和那个人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三人聊天之间，有栖川纱纪已经来到了前院，正在八卦的几个妖怪瞬间就收了声，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她的身后还跟着奴良滑瓢和奴良陆生，看样子应该是打算来看看那个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辛苦你来接我了，昴先生。”

　　有栖川纱纪微微地仰着脸：“我其实可以自己回去的。”

　　“没关系，我也是顺路。”冲矢昴摇了摇头，又看向旁边的几个陌生人。

　　奴良陆生的年纪小经验浅，奴良滑瓢却是一个老道的，一眼就看透了冲矢昴温和的伪装。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道：“有时间记得再来玩呀，纱纪。”

　　“我会的。”

　　有同类的存在到底会让生活变得方便，有栖川纱纪在这个时代的人类社会是孤独的，如今碰上了奴良滑瓢等人，自然也会选择和他们合作。

　　她和奴良滑瓢等人打了招呼，然后上车坐到了副驾驶座，冲矢昴也向几个人点头示意一下，钻入车子里发动引擎离开。

　　看着那道绝尘而去的影子，奴良滑瓢摸了摸下巴：“啊呀呀……”

　　“怎么了，爷爷？”

　　奴良陆生不解地偏过头看他，后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抬着的手摇了摇：“没什么没什么。”

　　这个反应就更加让奴良陆生奇怪，然而不管怎么追问，对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只能够放弃了。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的橙光也已经被夜色替代，有栖川纱纪打开车窗让晚风吹进来，长发被吹得凌乱：“花展上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那个抢劫犯已经抓到了。”

　　冲矢昴大致把那个案子和她说了一下，声音一顿，问：“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吗？”

　　“不知道的事情我都会有兴趣。”

　　她把一缕头发撩到了耳后，侧目看了看冲矢昴：“昴先生难道不是这样吗？”

　　“确实，人对未知的事情感兴趣很正常。”他颔首。

　　有栖川纱纪又问：“那你就不好奇，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会有老朋友吗？”

　　“大概和手冢先生的情况差不多吧。”

　　事实上手冢国一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如何认识有栖川纱纪的，所以听到冲矢昴这么说的时候，她只是轻笑了一声。

　　车子正行驶在海边的街道上，有栖川纱纪的视线越过冲矢昴看向在月光下显得一片宁静的海面，从风中能够嗅到属于大海的海腥味，是和山林间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她安静了下来，冲矢昴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只剩下风声与海浪声，轿车仍然在沿着海岸线行驶，有栖川纱纪靠在位置上，慢慢在这种别样的宁静中闭上眼睛。

　　“咻——”

　　一声破空长啸过后，是一道爆炸的声音。

　　有栖川纱纪在“嘭——！”的一声中睁开了眼，看到漆黑的夜色里，绽放出了一朵彩色的花。

　　同样的声音接连响起来，花朵也一朵又一朵的在夜空中绽放，有栖川纱纪的眼睛里映入这些五彩斑斓的色彩，也微微睁大了一些：“昴先生，这是什么？”

　　“是烟花。”

　　已经习惯了少女“十万个为什么”人设的冲矢昴利落地回答：“应该是为了庆祝东都水族馆重新开业，所以就放了烟火庆祝。”

　　有栖川纱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才发现那边有一片亮着光的建筑，彩色的灯光照亮了大半边的天空。

　　她拿手机搜索了一下冲矢昴口中的【东都水族馆】，看完了上面的简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昴先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想去玩吗？”

　　冲矢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有栖川纱纪也点头：“嗯，我很好奇。”

　　她这几天总是把“好奇”挂在嘴边，冲矢昴大概想了想接下来的计划，也给出了一个时间。

　　两个人约好在后天再到这里来。

　　回到了工藤家，有栖川纱纪直接就到楼上的房间去了，冲矢昴则是去到了书房，开始搜索今天去过的奴良家的相关资料。

　　不过，也只查到奴良家是从江户时代开始就存在于浮世绘町的财主这件事情。

　　有栖川纱纪的神秘身份注定了奴良家的不平凡，冲矢昴相信背后的真相远远不只是如此，他得花时间去查。

　　回忆着有栖川纱纪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天空里绽放的花火时的神情，冲矢昴推了一下眼镜，睁开了眼睛露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锐利。

　　第二天一早，冲矢昴出了门，有栖川纱纪一个人在餐厅吃了早餐，就去到了客厅打算看看电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到桌上那张印有东都水族馆的传单，看样子应该是冲矢昴昨天领回来的。

　　怪不得他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叮咚！”

　　忽然响起来的门铃声打断了有栖川纱纪的回忆，她把传单放回茶几上去到玄关，刚刚开门，就看到了现在外面精神抖擞的老爷子。

　　“手冢？你怎么过来了？”

　　“有点好奇你现在住的地方，所以就过来看看。”

　　手冢国一年纪大了，身板倒是笔直，清明的眼睛看了看她后方房子里的景象：“不方便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怎么会。”

　　有栖川纱纪侧身让他进来，知道他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这个跑一趟，便开口问：“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咳……”手冢国一咳嗽了一声：“何必说得这么直白呢？”

　　“说吧。”

　　“我只是有些担心。”担心有栖川纱纪的情况，也担心她在人类社会里惹出什么乱子。

　　纵然她曾经救过自己，但到底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一旦没轻没重的出手，必然就是一场灾难。

　　手冢国一心里还是相信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不得不考虑很多的事情。

　　“我正在慢慢适应你们的生活。”

　　有栖川纱纪倒是没有生气，她活了很久，很多的道理也是明白的：“只要没有人来招惹，我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她之所以被人们称为“神”，就是因为总是在他们陷入危险的时候提供帮忙。

　　有栖川纱纪对人类是抱有善意的，这一点手冢国一非常的清楚。

　　“那我就放心了。”他点了点头，选择相信这位少女的承诺。

　　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手冢国一就有心思去注意更多的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传单上面：“你对这里感兴趣吗？”

　　“嗯，所以和昴先生约好了后天过去看看。”

　　“后天是连假，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有兴趣吗？”有栖川纱纪问。

　　手冢国一“哈哈”地笑了两声：“这些都是年轻人喜欢的，老夫倒是没有什么兴趣！”

　　“哦。”

　　她点了点头，还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冲矢昴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忽然有急事要离开几天。

　　“这几天你在家里注意安全。”

　　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上了几分歉意：“东都水族馆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吧。”

　　“好。”

　　直到挂断电话，有栖川纱纪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都被手冢国一听了进去，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明天我家那个孙子有空，让他过来带你一起去吧。”

　　“我都可以。”她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

　　手冢国一做下了决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在这里的身份……”

　　“我拜托了认识的人去办。”

　　奴良滑瓢那个老家伙是最合适的，盘踞在东京这么久，总是有些手段和路子。

　　“那就这样吧。”

　　本来想帮忙的心思被收了起来，手冢国一道：“明天早上，我会叫我孙子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