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玥

作者:左手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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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血的人


      每一天,让工作把时间填得满满的,累却是特别的充实、有意义。偶尔的一点空闲时间,有李铁的陪伴,看风景聊天儿。王珊妮才发现,这一段忙碌又累人的时间,比过往二十几年任何时候都活得踏实、心安。不必担心父母的苛责,不必忧心谁会对自己便坏,更无需花心思去讨好谁、提防谁,真的很好。突然间,有一天夜上,正准备上床休息的王珊妮又有重大发现,原来一直住在脑子里,不离不弃的司南猷枫,好象已经好久都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王珊妮那条短信:我爱你,等疫情结束后,回去我们就结婚好吗?如同是一颗强力炸弹,瞬间把司南猷枫的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的心思炸得粉碎。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每一次简信提醒,都让他惊慌、害怕不已,手机也好象是烫手的烙铁,让他轻易地不敢去触碰。他好怕会再收到王珊妮又发来的什么我爱你、我们结婚吧,我现在在去你工作医院的路上,或者是我在去你住的酒店找你的路上诸如此类的简信。这样的简信,如同是看过后会让人长针眼的毒草,听到会让人崩溃绝望的毒咒,司南猷枫避之如毒蛇猛兽。以往下班,总忍不住要翻看手机,想要看看里边有没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发来的只言片语,以慰藉自己孤单的灵魂,相思的痛楚。现在下班后,宁可在酒店里对着白茫茫的墙,或者说是没有营养的电视剧发呆,也没有想要看简信、翻手机的冲动。于是,不管是谁的简信,他都刻意地不再去读、不去看,好象这样,就可以当这些简信就不存在一样。
      因司南猷枫的刻意屏蔽,王珊妮接连病了好几天,他才后知后觉的从驰援群里的信息得知此事。不知道还好,知道那天开始,司南猷枫就没由来的忧心、害怕,他怕她会以病为借口,再次缠上自己。他更怕这姑娘从此以后命绝于此,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原来工作的医院。想着再没有一个讨厌鬼追着自己喊着让我自己爱她,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轻松。是的,他不喜欢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甚至于自从她表明心迹,如附体之蛆跟着自己之后,他就更加的讨厌她,讨厌她不知轻重,不知自爱,讨厌她不知好歹。爱是神圣的,是两情相悦让人心生喜悦的好事,却因了她无休止的纠缠,让本就对异性心有偏见的他(当然是除了如夏雨玥与殷离这样特别的女生除外),更是生出无限的厌倦与恶感。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影响国家的号召,放弃与家团聚,孤身一人来到疫区。与疫区的人民一起零距离接触病毒,更是与病毒进行短兵相接的交锋,敢于直面死亡,是何等伟大的人格,何等坚强的信念。没有人了解真像,了解她是追随自己的脚步而来的。现在病倒了,如果说她就此命断黄泉,她将会成为大家铭记的英雄,而自己这一辈子都别想安生。可是,要自己就此委身于她,委屈自己,背叛真心与爱情,无论如何他都是做不到的。如果说可以,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唯独不能交付真爱与自己的真心。在他看来,爱情是那样神圣,容不得谁沾污半分,他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爱情里,参杂了这样复杂的人性低.劣的成份呢!
      于是,在王珊妮生病、被隔离的这些天,司南猷枫比自己生病、被隔离更煎熬,他既不能明目张胆的向别人打听,听关于王珊妮病情的任何事。他自己更是不敢给王珊妮打电话或者说发短信,他是那样的怕沾染上与她有关的所有事。他好怕一个电话,甚至于是一个短信,又招来无穷尽的纠缠。但是,他又怕因自己的冷血,会让这一次的错过成了永远的憾恨,从此与她生死两相隔。毕竟人在伤、病、痛的时候,是情感最脆弱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得到亲人、朋友额外的关注。但凡有一点同情心,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在此时置与病魔斗争的她于不顾。只是理性又告诉他,王珊妮不是殷离,更不是夏雨玥,她的厉害,她的手段,都是让他心悸不已。于是,每天他又残忍的做最后一次的坚持,告诉自己说:明天,要是明天她还是没有好,就打一个问候的电话,去了解病情,安慰病痛中的她。只是等到了明天,听说病情没有想象中那样坏,他又会以同样的借口寄希望于下一个明天,每天就这样挣扎在痛苦、焦虑的矛盾中不得安生。此时的他,只想自私又残忍的做驼鸟,把自己关闭在自以为牢固又封闭的硬壳里,不听、不看、不闻、不问,努力保持着铁石心肠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其实每一天的坚持,都是理智与情感的苦苦博弈、彼此撕.扯。理智告诉他应该去看看她,或者起码给她个打电话,情感又警告他小心从此会再次落入她万劫不复的纠缠。
      那些天,他拼命坚持做一个最冷血的人,做一个把决定推迟到明天犹豫动摇的人,对于王珊妮的事情完全是一幅不闻不问的架势。他其实更希望因自己的冷血,可以让王珊妮早日清醒,不要对自己再存有妄想,寄有希望。
      怕别人对自己与王珊妮的关系有误会,当然他更担心远在单位的阿玥会听到什么失实的传闻,会更加的疏远自己。毕竟在医院的时候,因王珊妮的强势与刻意制造的误会,大家对于他们俩的关系就传出至多的说法。如果说此时自己再弄出点动静来,到时候又得招来一堆暧.昧的猜测与传闻,想想就让人心累。
      不能问,又不能亲临酒店去看望,那怎么办,只能每天关注驰援群的消息。毕竟有人病了,还是被隔离,是十大相关症状的病情,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小事。他们其实与司南猷枫一样,心情是忐忑不安的,就算是不相识的人,因疫情原因离开了,他们一样会伤痛、感怀,更何况是同事。于是,就有与王珊妮同一家医院的驰援同事,定期在群里发一些关于王珊妮病情的动态消息,来安抚大家不安的情绪。比如今天的体温没有昨天高,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好等等。就算是这样,在那些天,上班的时候,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吓、惊恐一番,比如说有人悄悄议论又有谁的病情加重了,又有谁已经不行了,他都会忍不住脚步一顿,停下来去听。如果说还能听到后边的续篇与王珊妮无关,他不安的心才能稍稍放下来,要是听不到后续的篇章,那这一天的工作,他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担心别人说的正好就是王珊妮。一下班,就算累成了狗,他也会在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查看群里的信息,密切关注王珊妮的情况变化。还好,是一天比一天更好的消息,然后是完全康复重返岗位,这才让他的负疚感得已减轻。
      那些天里,在疑神疑鬼中工作,过得十分艰难与辛苦,别人从背后和他打声招呼,都可以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是那种轻浮的男生,喜欢把女生的爱慕当炫耀,更不喜欢与异性玩暧.昧。他只喜欢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静静的,不受打扰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每天还有那么多忙不完的工作,在病人们敬仰的目光中完成一例例手术,就好比是用那精美无比的手术刀,雕刻了一件件得意的作品那样充满着自豪感,觉得这样的日子特别的有滋味与有成就感。然而他没有等到相爱的人与自己相濡以沫,却平白无故是遇见了自己父辈们的龌龊。
      第一次,他对家庭与亲情没有了信心,对生活失去活力,对曾经热爱的工作没有了追求。茫然不知所措的他,既希望这一场疫情快快结束,让困顿在这座城里的人们早日恢复日常工作与正常的生活。又害怕疫情太快结束,不得不去面对父亲的龌龊,爱人的伤痛。恨父亲吗?恨的吧,要不是他,自己与心爱的人就可以相亲相爱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可自己要如何恨父亲?要不是他,自己会有今天这样完整的人格吗?也许早在某一天,因人格分裂而发疯了也是说一定的,就算不发疯,估计也是人格有缺陷的活着的吧。
      压抑又矛盾的他,每天都是活在痛苦与自责中,还好有工作,还好他依然能把工作与生活区分清楚。这永远也忙不完的工作,让他的大脑没有那样多空余时间去想那些费脑筋的伤心事。
      日子在他们忙而不乱中,悄然无声地流逝,疫情终于出现了转机。慢慢地得到控制,而此时也到了他们说再见的时候,毕竟这种压抑又辛苦的工作,并不适合长期进行。他们走了,还会有人来接手他们的工作,疫情总会有风平浪静的那一天,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天。
      三月的武汉,仍然是春寒料峭,但是人民的心情却是沸腾的,因为这些天,武汉的樱花开了。还因为被按下暂停键的城市,正在逐渐恢复生机,回复往日的活力。
      随着樱花雨的落下,逆行的援鄂医疗队也正在陆续撤离,而他们也一样的,也到了要与武汉说再见的时候。
      他们走的那天,武汉的民众自发地组织起来十里长街的真诚相送。
      看着车窗外挥舞着双手的人们,还有那一双双念着热泪的眼睛,他们的眼睛也湿润了。是的,在这些日子里,他们亲如一家人,同共抗击疫情,不畏艰难。有人倒下了,却有更多的人站起来,就是这样的彼此支持与鼓舞,让他们打赢了这一场突如其来、无法预知的疫情大战。
      我们期待相见,就如同是期待一场花开,但不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见面。我们不想离别,毕竟离别是那样的伤感,但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又希望离别来得早一点,再早一点,这样我们战胜疫情时机就更早一些,这样疫区的人们需要忍受的痛苦就会少一些。
      面对他们医疗队启程离去,武汉人民、湖北人民都有着万千的不舍。于是,他们带着最高礼遇、最深敬意,夹道送别。
      送别,只是表达感激的一种仪式。还有更多感激,会永远留在他们-武汉、湖北人的心底。
      然后是他们医疗队的车路过居民小区,更有许多市民自发在阳台为他们送行,齐声大喊:“再见了,谢谢白衣天使!祝你们一路平安!”
      虽然他们彼此陌生,但因为这一场疫情,因为你们的付出,武汉、湖北的人们必定会永远都记得。谢谢你们,为武汉拼过命的亲爱的战友们。从此以后,你们和武汉的每一个人,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听到家家户户传来的一声声感谢,医疗队们都不约而同的站在车窗边深深鞠躬,含泪回谢。
      虽然无法一一记住医疗队每个人的名字,甚至到他们离开的那一刻,都没能见过口罩下的那一张张脸,但他们值得每一个武汉人用最高的礼遇说一声:
      谢谢,再见。
      王珊妮没有与大部队一起坐飞机走,她选择与李铁结伴,坐他的车走。
      当在飞机上没有看到王珊妮,然后听领导说王珊妮与朋友自己一起走时,司南猷枫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知道王珊妮已经恢复,也没有感染上新冠的时候,他也一样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是以朋友还是同事的立场,他不希望她出事,不希望她会背着污点背着处分离开武汉,黯然神伤回归。
      至于他答应她的婚事,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办,只不过,他还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母亲那一关未必能过得了,既然如此,大不了以母亲为借口,一辈子不结婚就是了。虽然有些耍无赖的嫌疑,他相信王珊妮做为一个姑娘家,不可能真的会等自己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遇到真正爱她的那一个人,到时候,估计她会为这些年耗在自己身上的时光而懊恼的吧。
      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彼此说着这些时间的见闻与趣事,司南猷枫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来。他想着的却是,终归还是要回家了。回家了要怎么办才好,如何再应对王珊妮的迫婚,母亲的借口是否可行,要是母亲因一时心软答应了怎么办。要如何面对父亲,那个曾经如大山一样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是的,他爱自己的,可是这爱里边难道就没有夹杂了外祖父的权势在里边?他对自己的好,是不是就是因了权势,他爱的只是自己身上所特有的权势光环,而不是自己。
      是啊,一个连亲生女儿、青梅竹马都抛弃的男人,会是真心爱自己的吗?他会真心爱母亲的吗,他与母亲的结合,是不是功利主义占主导?到底有没有爱情的成份在里边呢!一个人,为了权势,出卖了真心,抛弃的真爱,这样的人,自己要如何去面对,还值得自己敬仰吗?
      于是这一路上,他都是纠结在这样的情感里,郁郁郁寡欢。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一个多小时的行程,却象是转瞬即逝,听到空乘那清甜的声音说:各位旅客,还有十分钟,飞机即时降落时,请你们关好所有的电子设备,以免影响飞机的降落。他却恨不能飞机一直在空中飞着,永远不要着陆。
      可是,那有一场旅行是没有终点的呢,再怎么不情愿,总还是有着陆到终点的时候。
      他茫无头绪的跟在大家的身后,如同是没有灵魂的空壳。下机,等行旅,然后是脚步沉重的踏上医院早已经停靠在机场门口的大巴车。
      毫无意外的,在机场门口整齐有序的站着一排领导,政府里的,卫生厅里的,局里的,院里的,满满的站在前边,正对大家笑得如一朵朵盛年的花,赞美诗一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还有喜庆的音乐。
      他看到了父亲,正站在一群人中间,大家对他颔首点头表示着什么。父亲则是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父亲的目光在此时的他看来却是那样的刺眼,就如同是夏日正午的阳光,无法让人直视,刺得他睁不开眼。周围是喳喳的声音,他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每一张脸在他看来都是充满着讽刺。
      突然在刺目的无数张脸中,他好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不确信的柔了柔眼睛。是的,没错,就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于是他刚刚还绷紧、失落的脸上即时绽放迷人的笑。然而在下一刹那间,他却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人儿,正伸长着脖子到处新奇的张望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天真无邪的小小女孩,与她的脸是那样的相似。呵呵,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还以为她是在原地等着自己呢。于是笑正快速地从他脸上隐去,如同是开到极致即时凋零的昙花,一下子失去了水分与活力。然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就倒下了。听到最后的一声来自身边的惊呼,不知道是谁在喊什么,他却如同解脱一样放弃了自己,毫无留恋的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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