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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记忆
作者/盐欢
南鼓巷马老三家的酱肉包是最好吃的。
陆云薄哭了大半天，一口东西也没吃。
一个笼屉五个包子，他一口一个便吞了下去，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了一笼。
“慢点吃，看把你噎的。”陆宏远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伸手移走了上层的笼屉，下面又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看陆云薄吃得高兴，心情也好了一些，陆宏远试探地说道：“云薄，你考得很好呀。”
陆云薄沉默着，吃包子的手明显慢了下来。
“我说爷们儿，你知不知道华洋理工是什么学校？”陆宏远眼看着陆云薄又难过了起来，赶紧换了个不正经的语气。
这招倒是有些作用，陆云薄看着他，点了点头。
“对呀，你报志愿的时候咱们就知道了，那是 S 市数一数二的好大学。”
“可是我爸……”
“好孩子，你别管你爸。”陆宏远沉了沉声音说道：“过去日子苦，读书不容易，你爸小学读完就出去给人干活去了，后来进了机械厂，一呆就是一辈子。他让你读机械，因为机械厂稳定，能养家糊口。”
“他哪知道哪个专业好，哪个专业不好。他自己都没上过大学，凭什么对你的专业指指点点。”
陆云薄听着自己三叔的话，似乎心里舒畅了许多。
“你是咱陆家第一个大学生，多厉害呀。你现在就是咱家学历最高，最聪明的人了。那你说，咱家第二聪明的人是谁？”
陆宏远说到这，突然挺立起了身子，举起大拇指对着自己，仿佛在等着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是你。”三叔不正经的样子，让陆云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对呀！三叔是大专学历，虽然比不上你，但是和我同辈的人比，我算是高材生！”
陆云薄点点头。
“专业的事，你别听别人怎么说。咱们两个高材生自己内部讨论，好不好？”
“好……”陆云薄轻声答着。
“云薄，你先吃着，三叔去打个电话。”
陆云薄说了一声“嗯”，又夹起一个包子。
陆宏远起身往外走，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对包子店老板说：“老板，给我们再来两笼包子，再给我来碗馄饨，别搁辣，最近上火。”
包子店旁边不远，就有一家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正捧着本三国连环画，读得津津有味。
陆宏远敲敲他身前的玻璃柜子：“老板，我打个电话。”
老板抬头看他一眼，懒洋洋的说道：“长途还是市内？”
“市内。”
“市内三毛啊。”那人说着话，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台红色的电话，搁在了桌子上。
陆宏远抱起电话，和什么人简短说了两句。
陆宏远把电话向前一推：“老板，打完了。”
老板瞄了一眼电话上显示的时间：“算两分钟，六毛。”
“行，再给我来瓶可乐。”
陆宏远拿着一瓶玻璃瓶装可乐，回到了包子店。
陆云薄正在吃第三笼包子，刚刚点的馄饨也已经放在桌上准备就绪了。
“看三叔给你买的，可口可乐。”他指尖敲了敲玻璃瓶身，发出叮叮的声音：“喝两口，解渴。”
“中午先吃点包子垫垫，晚上三叔再带你吃好吃的。等会三叔带你去个地方。”
“咱们去哪？”陆云薄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包子，鼓着腮帮子问。
“你爸刚才在屋里喊，问我啥是计算机。”陆宏远顿了顿，“三叔现在就带你去看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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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白色的门，中央贴着块牌子：精密控制实验室。
“陆哥，你来了。”门里迎出一个人，带一副眼镜，穿一身白大褂，年纪和陆宏远差不多，四十多岁的样子。
“云薄，这是冯叔叔。”陆宏远介绍道。
“冯叔叔好。”
“冯勇。这是我侄子。”
"你就是陆云薄吧，陆厂长每次来我这，都跟我说，说你学习特别好。"
陆云薄不知道三叔竟然总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
“嗨，你算是说道点子上了。今天录取通知书下来，知道考哪了吗？”陆宏远挑一下眉，盯着冯勇，欲说还休。
“哦！是，录取通知书最近下来了，考哪了。”
陆宏远声音高了八度，炫耀之情溢于言表：“华洋理工大学！”
“我去，小伙子你牛 X 啊。”冯勇脱口而出。
“诶，怎么当着孩子说脏话呢。”陆宏远瞪了他一眼。
“你早上也这么跟我说的。”陆云薄突然开口道。
整整一个早上，他满脑子都是父亲的那些咒骂。
早上三叔夸他牛，他只觉得是三叔像安慰他。
眼前这位冯叔叔下意识蹦出的夸赞，让他突然觉得苦读换来的录取通知书，不是父亲口中的一张废纸。
“三叔下回注意。“陆宏远此刻精神振奋，随口一下道歉听起来实在没什么悔意，继续说道：“我侄子录到计算机专业了，我一下就想到你。咱们集团公司，就你这部门有计算机。”
冯勇这才搞明白陆宏远的来意。
中午陆宏远打电话来，只说要来实验室看看，让他找个清静的时间。
他所在的精密控制实验室，本来人就不多，加上他也就四个人。
这个办公室，虽然头衔听起来厉害得不得了，但在西联集团，其实也只是个边缘部门，工作其实清闲得很。
他因为年纪大一些，入职早，得了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主管这个实验室。
恰好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他就提前把手下打发走了。
陆宏远前一阵出差，两人好一阵没见了，他还等着陆宏远过来和他聊聊天，下班后去喝喝酒。没想是带着自己侄子来看计算机的。
“计算机专业啊，前途无量。”冯勇感叹道。
“云薄，听见没有？你冯叔叔说你前途无量。”陆宏远兴奋地说道。
冯勇整了整白大褂，招呼两人近前来。
“小伙子你看，这就是计算机。我们一般叫 286。”
陆云薄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一个横放的白色长方形盒子，盒体上有一个插槽和一个闪烁的灯，左下角印着三个字母 IBM。
它的上面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好像一个小型的电视。
这两样东西的前方，又是一件长方形的东西，上面镶满了密密麻麻的方形按钮，像是自己在课本上见过的，活字印刷的模具。
这些东西的右方，有一个人手大的小方盒，上面有两个按键，还连接着一条线。
冯勇指着这些方方正正的机器，依次给陆云薄介绍：“最上面这个，电视一样的东西，叫显示屏。”
“底下这个东西，主机箱。”说着话，他把手伸到主机箱后面，摸索着按了某个按钮，主机箱立刻发出了一阵声音，似乎是摩擦声，又像是鸣叫声，片刻之后，绿色的 IBM 三个字母，便闪烁在显示屏上。
“后边有个按钮，按一下，这机器就打开了。”冯勇解释道。
说话间，IBM 三个字母消失了，转而屏幕变成了漆黑一片，只能在角落看到几个白色的字母和几个箭头。
“你看这个，像不像老鼠，所以这东西叫鼠标。不过这鼠标基本没什么用。”
“操作计算机主要靠这个，键盘。”冯勇说着，随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注，见作话)
这些新奇东西，让陆云薄看得眼花缭乱，但又似懂非懂，突然接受的太多新东西，看起来有些迷茫。
冯勇看出来了他的迷茫，说道：“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硬件，别担心，你上了大学，每天都会接触这些东西，两天就熟了。”
“我都听明白了，我侄子比我聪明，早就懂了。”陆宏远在旁边说。
“嚯，还是您陆厂长天才。”冯勇笑着调侃道。
“我给你看看计算机在我这能干什么。”冯勇走到房间的一角，拉了一根落下的绳子，房间刚才黑暗的一部分被照亮了。
那些地方伫立着几个中型机械加工设备。
“计算机自己本身干不了什么事，但是通过计算机，我们可以编写程序。这程序，就能干好多事。”冯勇又走回了那台亮着的计算机前，拉开桌下下的柜子，从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这是软盘，每个软盘里存的程序都是不一样的，咱们看这个。”他说着话，把黑色软盘塞进了机箱的插槽，机箱又发出一阵鸣叫声。
“陆厂长，你去把那个螺纹车床打开。”
“得嘞，这个我懂。”陆宏远蹦起来，走到其中一个机器前，捣鼓了一下，只听嗡嗡几声，那机器便动了起来。
“小陆你来看。”冯勇招呼陆云薄上前。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刚才一片漆黑的屏幕，突然被数字和字母充满了。
“哇！”陆云薄一阵感叹。
“这个系统叫 DOS，想要用它，得学会一些指令。”冯勇继续在键盘上慢慢敲打着些什么，陆宏远身边的那台机器突然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陆宏远从那台机器的某处取出来一个东西。
“嚯！这么漂亮的螺纹。”
陆宏远把那东西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小陆，你应该知道螺纹是什么吧？”冯勇问。
陆云薄点点头，三叔和他爸都在机械厂上班，同学也基本都是机械厂员工的孩子。
虽然高中的生活就是每天闷着头读书，但是这种基本的机械元件他还是了解的。
“你三叔手里拿的，是高精度梯形螺纹，必须要用计算机程序控制，精确控制机床数据才能生产出来。”
“咱们国家自己的车床，大多是手动车床，机械误差非常大。要造这样一批高精度螺纹，只怕六个月都完成弄不出来。”
“但是如果我们用计算机控制，手动编程，只用十五天就能造一大批。”
陆云薄瞪大了眼睛，震惊于这悬殊的差距。
似乎在计算机面前，手工操作的力量不堪一击。
“现在生产这种高精度零件，主要靠进口德国和日本的加工车床。但是，机器上基本都是德文日文，根本没几个人会用。最重要的是，价格太贵了。”
“其实啊，车床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重要的就是控制程序。说白了，老外就是把写好程序的机器卖给咱们，咱们自己不会写，就只能用别人现成的东西。”
“东西卖得再贵，想要生产好东西，这个亏也得吃。”冯勇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咱们想要发展，就得有自己的程序，要有自己的加工车床。”
陆云薄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这个办公室，主要就是研究这些东西。”冯勇说着，指一指角落的一个柜子，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盒软盘，“不光是螺纹，其他的小型零件，中大型零件，都有对应的程序。”
“云薄，你看我说的对不对？你冯叔叔厉害吧。”陆宏远冲着冯勇比了一个大拇指。
陆云薄笑了笑：“厉害！”
冯勇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刚说了半天，说的都是机械厂这摊子事。其实计算机能干的事可太多了。但是说实话，冯叔叔每天干的事情，也就是摆弄零件，其他的了解的也不多。”
“诶，你知道吗，这计算机还能玩游戏呢。”
“真的吗？”陆云薄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到游戏两个字眼睛都亮了起来。
“哈哈，可以啊，现在不是就有卖的，那个中华学习机，就能玩游戏。”冯勇转头问陆云薄：“你知道这东西不？”
陆云薄摇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陆厂长你呢？”
“我听到是听说过，但是没见过，好像特别贵……”
冯勇点点头，国家想要发展计算机，于是自主生产了一批，叫做中华学习机的计算机。
但是它的价格过于昂贵，不是普通家庭能消费得起的。
“小陆，你马上去读计算机了。以后懂的，肯定要比冯叔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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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入V啦，V后会爆爆爆更，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嘤！！
下本写《创业日记1999》戳作者专栏可见，别忘了收藏一下吼~
文案：
顾七七，N大计算机系大四学生，在1999年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区域赛中一举夺冠，同年ACM国区银牌得主。
赛场惊鸿一瞥，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这个灵动清秀的天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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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前夕她放弃保研和业界龙头公司的offer，拎着一个行李箱离开N市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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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重病的母亲，和老家亲戚战个有来有回，在实习公司里舌战群儒，在电子城开店和同行对线，还卖得一手好光盘修得一手好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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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科创有限公司”在港交所上市敲钟前一天晚上，创始人顾七七多喝了两杯香槟。
坐在当年电配街扛把子帅哥对面，慢慢翻阅一个老旧的日记本。
指尖在扉页上摩挲许久，像是在摩挲所有的辛酸血泪。
【我得到更多，也失去更多。】
【无妨，强大的人总是孤独。】
年代文，大女主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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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鼠标和键盘的小趣事）：
1.在图形操作界面出来之前，鼠标基本就是个摆设。
如果你翻看九十年代的科技杂志，会发现很多企业甚至以电脑需要用鼠标操作为耻。
2.我们现在常见的薄膜键盘很晚才被生产出来，在这之前，所有的键盘都是机械键盘。
现在很多人种草的机械键盘，在老式计算机上，都是标配。果然，潮流是个圈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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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读者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不吃不吃，50瓶；糖果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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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鸭！我会继续努力疯狂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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