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把我当鸡养…气炸毛！

　　冬日正午，寒风小了些许，然而在下一阵疾风将到前，九枝竖起手掌在秋柠四周立了个挡风的屏障。

　　秋柠吃的正欢，不防被九枝突然从喙底下抽走一整只鸡腿，还在他面前晃了晃低落的汤汁，才一口吃进嘴里。

　　“叽！”

　　你又不喜欢吃，跟孤抢什么食！

　　秋柠扑棱着翅膀想要去抢，却见九枝抓着鸡腿骨一气按进了嘴里，末了还舔了舔手指，一点渣都没给他留。

　　秋柠：……？

　　不是，他几百年都没见九枝吃人间伙食，怎么刚一见面就改了性，抢他吃的！

　　算了……秋柠一想到这饭怎么也是九枝做的，他这个蹭白食的决定‘大妖不计小妖过’，反正还有半锅呢。

　　于是秋柠站在啄出来的鸡骨上，一双翅膀张开护住了正锅鸡汤。

　　刚品尝完自觉手艺生疏的九枝一低头看见这一幕，差点被吞了一半的鸡骨噎着。

　　九枝：……这小叽还真跟主人挺像。

　　他忽然想起有次多看了一眼主人正吃着的冰糖橘子冻，主人一下子把碗捂在袖子底下，防贼似地盯着他看……然后主人又专门买了碗新的给他，他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那碗吃剩的橘子冻后来怎么样了不知道，反正他再看时只看见了一只空碗和偷偷舔嘴角的主人。

　　随后又不合时宜地记起了正妖大战时和主人被逼退至千年冻原上，主人把唯一一颗续命的灵果给了他……事后主人说自己就是想偷个懒，被他背着走出去。

　　主人总说他最顺心意，但九枝自己知道他不懂主人的地方太多了。

　　九枝想着竟出起了神，盯着秋柠忽然无端问道：

　　“小叽，若有一天你落入险境，你会把仅剩的食物给别人吗？”

　　秋柠正在剔鸡爪子上的肉，被他打扰了奇怪地看了九枝一眼，见他眼神空洞有些心不在焉，便不耐烦地拍了拍翅膀，在空中写了个字：

　　滚！

　　九枝回过神来，简直要被这小白鸟气笑了。见锅中的鸡汤差不多也吃完了，单手拎着小白鸟的后脖颈把他提溜出来，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净身诀上去，将锅中的鸡骨架并桂皮八角等一干调料收破烂一般倒进嘴里吞了，一挥手将锅碗引到后院的水渠旁，蹲下身去开始洗碗。

　　洗碗……？

　　秋柠震惊的都忘了跟他计较最后几块肉的事了，蹦跶到九枝身前再次确认，他真的在用手和水洗碗。

　　你是净身诀忘了吗？你一个合体期妖修有一百零一种方法动动神识便能将十丈内的尘埃扫净……九枝你是脑子抽了吗用手洗碗？

　　秋柠追到他身前一阵叽叽喳喳，见九枝不理他，便暂时当作九枝脑子坏了，不再理会，找到了一袋放在橱柜上的五香花生钻了进去补零嘴。

　　还没等他嗑完一个，九枝忽然低着头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化形时出了变故，刚化形那几天灵与肉‘体结合的不好，我连路都不会走，更别提控制手指了……”九枝忽然像是想起了开心事一般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主人就叫我刷碗，那会我脑子也不好使，就当真以为主人就是让我刷碗，刷到第二只就给摔碎了，吓坏了，抱着碎碗在主人屋外跪了一宿……”

　　九枝见秋柠从袋子中探出个小脑袋歪头听着，微笑着冲他眨眨眼，甩干了一只手上的水分，从芥子中摸出一只釉色斑驳的瓷碗，碗身上好几道裂纹，纹里是胶反复粘粘的痕迹。

　　秋柠看懵了，他虽然早不记得那只碎碗长什么样，但他在迟钝也反应过来九枝竟偷偷把那只碗粘了回去，还随身带了几百年……

　　秋柠的大脑像是罢工神游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九枝留着这一只凡人凡材造的破碗能作什么，一没有灵气，二不能做武器，就连用作魇胜物来咒他都不够资格。

　　‘叩叩叩’

　　“秋少侠在吗，您要的东西打好了。”

　　前院栅栏门想起的叫门声打断了秋柠的思绪，刚想飞出去看个究竟，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九枝的手指按了下去，袋口一缩，连妖带花生被九枝拎了起来。

　　“叽叽叽！”

　　秋柠在里面扑棱着抗议，却发现这牛皮纸袋不知是材料特殊还是被九枝动了手脚，秋柠随便扑棱一下居然挣不破。

　　秋柠看了看脚底的花生，冷哼一声放弃了破袋而出，心里在小本本上开始记账：

　　好啊你九枝，之前的帐孤可是都记着呢，这会再给你加个关小黑屋！

　　偏偏这会九枝还不知危险地轻笑一声：

　　“这本来是我逮偷吃的野雀用的陷阱，想不到还挺好使。”

　　秋柠：孤信你个鬼！哪个妖修不用法阵用这么原始的陷阱？

　　秋柠暗戳戳把小本本上的小黑屋划掉，改成了地牢。

　　袋子外面响起开门声，秋柠耐不住好奇用尖喙在纸袋上戳了两个洞，一遍嗑瓜子一遍偷窥外面的情形。

　　来人正是上午在门口遇到的秦开玉，一脸煤灰的小青年抹了把大冬天热出来的汗，将小推车里的东西搬到地上。秋柠透过洞隐约看出那是两柄镰刀，镰刀似乎不轻，碰到地上咣啷一声动静挺大。

　　九枝打这东西干嘛？他本命法器不就是一对长柄骨镰吗？

　　“代我爹爹替秋大侠问个好。”秦开玉弯腰一礼，九枝似乎没什么表示，拿了东西就走。

　　秦开玉在后面不死心地搭话道：

　　“大侠，您打这武器是用来除妖吗？我们这整个镇子可都靠您……”

　　“不是，除草。”九枝打断了他的话。

　　“除……除什么？草妖？”

　　秦开玉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

　　九枝不再理会秦开玉，在对方一脸懵逼的注视下随手捡起两块石头用腰间的短刀削土豆一样削成两个柄，又雕刻上些纹路，安插在铁镰上。熟练地咬破手指，血珠一落到石柄的纹路上便藤蔓一般漫延开来，流到铁镰上所经之处继续刻画出相似的纹路，直到石柄和铁镰上都闪现出一丝红光，容成了一个整体。

　　秦开玉眼睛也快要冒光了，然后九枝打了个手势，其中一柄光芒四射的‘神器’就飘到院子里那一小块菜田上，镰尖浅浅扎入泥里，轻轻一提带出一棵野草。

　　秋柠：……

　　不稀奇，他那本命骨镰还拿来烤过灵猪肉呢，这凡铁打的镰不拿来翻地就很给它面子了。

　　一旁的秋柠看着无语，秦开玉的表情直接僵住了，直到九枝走到主间门口才若有所悟大喊道：

　　“大侠！秋大侠！这个我也想学！我早就不想帮老爹除草了！唉……”

　　随着九枝关上房门，秦开玉的声音被隔绝到门外。

　　看来这小子之前没少缠着九枝，看把我家九枝烦得。秋柠从满是壳的花生袋里探出头来，心里暗自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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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九枝又做了一道雪梨闷鱼，秋柠趁着九枝烧火的工夫仔细观察了一遍这间小院：

　　院子被一道一人多高的竹栏围起来，一间主屋正对着院门，将前后院分开；前院又一多半是菜地，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什么植物这么抗冻；主屋门前种着一颗老树，树干不粗，枝叶却极为繁密，秋柠总觉得这树至少有几百年了；后院是一间宽敞的伙房并一间杂物间，院中有一口不大的井，旁边放着一口冻裂了的水缸……想来九枝也不会真的上这打水喝，水缸也就是个摆设。

　　秋柠看了一圈，直觉感到这院子怪怪的……不是有凶相那种怪，而是很普通的那种怪……总觉得和平常见到的院子不大一样。

　　竹栅栏是崭新的，菜园看上去也是刚犁的，可那棵树又尽显沧桑……房屋的瓦是新的，砖是新旧混在一块，屋里的梁看上去又和那老树一般年纪……水缸虽然裂了但也看得出是新买的，那口井却是比门口的老树还老……

　　有一种……院主人想要这院子新建耐用，同时又极力想要保留旧东西的矛盾感。

　　而且这院子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饭菜上桌，秋柠一甩脑袋就把刚在想的问题扔到一边，大言不惭地开始蹭饭。

　　一顿饭吃完，九枝又去刷碗，秋柠飞落到他肩头拍了拍，用翅尖写道：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不是要弄明白我的灵气？

　　九枝摇了摇头：

　　“主人说了，道可道，非常道，更何况你连人话都不会说，我很难相信你能表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九枝无视了秋柠气的炸成的毛球，我还是自己观察吧。比起你的嘴，我更相信我的眼和舌头。”

　　秋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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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傍晚，秋柠都缩在繁密的枝桠里，赌气般的不露面，直到最后一缕夕阳从地平线消失，寒冬烈风的温度又降了不少。

　　秋柠的绒毛在寒风中打着卷，看了眼九枝待着的卧房窗间传来的暖炉火光，决定先道歉认怂。他虽不至于冻死，但维持体温消耗灵气很是麻烦，也不舒服，远比不上那有现成暖炉的屋子。

　　扑棱了两下翅膀，秋柠飞落到窗棂旁，刚想伸嘴叼开窗锁，忽然被灵气一弹，跌落在地。

　　这破屋子居然有个结界？

　　秋柠惊诧之余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心中疑惑：这屋子下午还没有结界呢。

　　九枝是故意把孤大晚上关在外面想冻死孤吗？！

　　呵，九枝啊九枝，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阵法都是孤教你的？

　　秋柠在屋外的地上啄了几下，踩了几脚，很快便轻松钻进了屋子。

　　刚一入结界，先听得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呜咽，循声望去，就看见九枝跪伏着蜷缩在地上，双手十指死死扣着地面，指尖像破了一般流出漆黑而寒冷的瘴雾，淌了一地，在他身下蔓延开。

　　秋柠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他从未见过这样痛苦脆弱的九枝，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幻境。

　　怎么会这样？那黑色的雾气是什么？九枝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还未待秋柠辨清那从九枝体内流出的黑雾是什么，就听见九枝一阵急咳，身子痉挛般的抽搐着，忽然弓起身子呕出一口血水……不是血，是那种黑雾。

　　吐了一口黑雾的九枝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气，身体突然安静下来，四肢挣扎了一下却绵软的用不上力，身子摇晃着向一旁歪去。

　　秋柠心头一紧，不再管什么暴露身份什么避免交集，青光一闪，九枝的身体倒在了一名白色羽袍的男子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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