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点贰｜明月之美

　　（（以下内容基于李彻的视角，以真实的事件结合之前已经描写过无需重复的李彻的部分整理而成）

　　李彻是从什么时候对迟绽动心的，并没有一个很具体的时间点。

　　迟绽回来后享受的特权是李彻认为他应得的，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于愧疚，而并非出于偏爱。
　　直到那次星空下的对话，才让李彻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有了精神层面的亲近感。敞开心扉后，他越来越发现两人的精神、思维、理想是高度契合的。

　　只有迟绽真心懂他，迟绽遵从他的指令不是屈于权势、而是真的认为这些是正确的事，两人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默契之余，李彻会将以往总是憋在心中的不满、遗憾甚至无力感说给迟绽听，那些痛点迟绽都理解，就算两人在当下无法找到解决办法，只是看着迟绽的眼睛，李彻的心境都会变得踏实而平静。
　　渐渐地，李彻金属般坚硬刚强的心中有一处地方变得越来越柔软。

　　内战中期，有场重要战役发生在第六星附近。战事结束后，李彻陪迟绽回六星农场祭奠父母。迟绽的父亲在他做卧底时去世了，而这是父亲去世后他第一次回家。
　　立在迟绽父母的墓碑前，李彻心中尽是歉意和感激——他为迟绽由于公事而没有能陪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感到愧疚，并感谢他们将迟绽带到这个世界上。他向迟绽的父母保证，自己会和迟绽一起成就伟大的事业，迟绽会有极其远大的前程。

　　也是在这次，李彻得知了迟绽的小名，以及迟绽由于先天泪腺发育缺陷无法流眼泪这件事。他还在迟绽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幼年迟绽抱着一条小狗。
　　“它名字叫小Q。”迟绽说。
　　“小Q不是你机甲的名字吗？”
　　迟绽点点头：“小Q比我还大两个月，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它在我考上军校前去世了。其实一直想刻一个木雕来纪念小Q，但始终都没最后完成。”迟绽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小Q的照片。
　　“你会刻木雕？”李彻问。
　　“嗯，入伍前刻过一个半成品。”
　　“这个半成品还在吗？”
　　“嗯。”迟绽点点头。
　　“把它带回部队，有时间的话就刻一点，总能刻完的。”李彻说。
　　“….好啊。”
　　“其实我也一直想养一条有机小狗，但实在是没时间照顾。”李彻说：“很羡慕你有小狗陪伴的童年。”

　　李彻跟着迟绽来到屋子外，迟绽取了一把铲子，在屋外的墙根下挖出一个金属箱。
　　他打开金属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雕和一把刻刀。
　　“你把东西藏在箱子里面？”李彻问。
　　迟绽笑了笑说：“很多我认为珍贵的东西都藏在箱子里。”
　　“所以这是你的百宝箱吗？”
　　“算是吧。”
　　“里面还有什么？”
　　“你不会有兴趣知道的。”迟绽把箱子放了回去，用土重新把它埋好：“走吧。”他说。
　　过了几个月，有一次李彻去迟绽的房间找他，在桌上发现了已经完成的小木雕。
　　“已经好了吗？”李彻拿起木雕仔细端详着。
　　迟绽的雕工不算很精细，小狗完成的有些粗糙，但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和照片里的小Q很像。”李彻说：“非常可爱。”
　　“送给你。”
　　“真的吗？”李彻一脸惊喜。
　　“嗯。”迟绽点点头，他的眼眸溢满温暖的笑意。
　　李彻轻轻地握着小狗，这是他出生至今收到的最让自己心动的礼物。

　　其实让他心动的应该不只是礼物吧。

　　然后经历了周立的事件，两人“走”到了一起。
　　那是李彻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虽然战争无比艰苦，但李彻像是身处一个完美的梦境，四周围绕着柔软旖丽的泡泡，他身边的人拥有让自己钦佩的惊人战斗才华和极端冷静的头脑，夜晚阑珊间的一颦一笑更是让自己无法自拔。
　　李彻以前从未想过世间能有如此极致的默契，两人的精神、思维、理想、欲望高度契合，灵与肉似乎都缠绕融合在了一起。

　　在被白杨撞见前，李彻并没有认真想过和迟绽的将来。他是一个很有计划性的人，但唯独这件事他根本不愿去多想。
　　他通过不断的自我暗示告诉自己不要破坏这个美丽的梦，也从不会深究自己对迟绽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战争还在继续，想那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六，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然后白杨偏偏在那个时候闯了进来。其实对于阿芙洛狄忒要来造访一事，他也是刚获知不久——公主本来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本打算在那天“事后”告诉迟绽，然后再见机行事，只是没有让他等到这个机会。

　　从外表来看迟绽很冷淡，他只是没有出席之后的任何活动，消声觅迹直到公主离开。

　　战事并没有完全结束，皇室虽然收回了第四星，轩辕虽然自尽，但他的儿子及其余党仍然流落在外有待清剿。
　　短暂修整后、重披战袍、清剿余党的第一战，迟绽让李吓彻出了一身冷汗。

　　在作战中迟绽一向是个异常冷静的人，他知道由于体质特殊、自己不能轻易受伤，所以从来不会在一开始便冲在前面，而是先周旋观察，再抓住时机发动致命攻击。这这方面，李彻和迟绽早有默契。
　　但在这次作战中，这默契似乎消失了——迟绽一反常态的激进一度让战事开场有些混乱。
　　好在李彻反应迅速，及时调整了部署，才有惊无险地拿下了这一役。

　　回到第四星基地，李彻气势汹汹地走出机甲，将头盔狠狠摔在一边，甚至都没有换下作战服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拎着迟绽、将他薅进了一个房间，一把推在墙上。

　　“你疯了吗！知道自己今天在干嘛吗！”
　　苟副官跟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李彻不轻易在人前发火，更没有吼过迟绽。迟绽看上去有些委屈，低着头紧抿着嘴不说话。

　　“你是上校呀迟绽！军校学了8年，那么多年的实战经验，为什么还会犯今天这样的低级错误！要不是因为了解你 ，我都要怀疑你是轩辕的奸细了。”

　　李彻真的气急了，他的胃开始隐隐作痛。胃痛是老毛病，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会不舒服，但自从身边有了迟绽，已经很少发作了。
　　“你的行为有多危险，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会部队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可能会有将士因为你而受伤、甚至牺牲！你自己也可能负伤！你想过后果吗？！”

　　迟绽抬起头，他的眼睛极亮。
　　“如果我受伤的话，你会心疼吗。”他这样问道。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后，迟绽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失语了。”
　　李彻咬着下唇狠狠瞪着迟绽，半晌后说道：“明天你不要上阵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背着身继续说：“留在基地自省。”

　　——我会心疼吗，会吗——
　　入夜，李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不断的问着自己。
　　——我当然会，不然为什么这么生气
　　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次日的战事很顺利，作战结束后苟副官问道：“复盘的时候要叫上迟上校吗？
　　“随便。”
　　“好，我去通知他。”
　　然而迟绽并没有来。
　　心中的不爽让李彻越来越胸闷，晚饭后他吩咐苟副官把迟绽带来见他。

　　迟绽来到李彻的房间。他穿着宽松的便服，微卷的褐色头发柔软蓬松，随意地散落在脸上。
　　他睁着清澈无辜的蓝眼睛沉默地盯着李彻看了一会儿说：
　　“殿下，您让我反省，所以我认真反省了。”
　　“嗯。说来听听。”李彻喝了一口清茶。

　　“之前由于某些原因，我可能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我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今后这类事决不会再发生。我会和您保持距离，以免自己继续抱有荒唐的想法。也希望殿下能够配合。昨天那样的错误今后决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退下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什么叫“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有什么事情“今后决不会发生了”？李彻一时没缓过神。就在他恍惚的时候，迟绽已经推门离开了。
　　李彻死死捏着茶杯的把手，手指骨节都变得发白。

　　接下来的日子，迟绽果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作战的时候和李彻一如既往地默契，但战事之余几乎不会在李彻面前露面。
　　轩辕的余党一波波被剿灭，捷报频传，外届也开始盛传两国已经着手筹备皇子公主的订婚礼。公主还时不时发些公开慰问，撒一波狗粮。

　　在迟绽之前，李彻的感情经历为零，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是非观。虽然自幼便认识阿芙洛狄忒，也明白自己应该会娶她，但他很清楚，对于这种政治联姻不应投入任何感情。而他也不觉得阿芙洛狄忒喜欢自己，这位公主温柔漂亮、善良单纯，看向自己的目光永远带着崇拜，但李彻总觉得这都是演出来的。

　　什么是爱，李彻当时并不懂，他只知道自己总是克制不住地去想那个人，他不能想象自己会失去那个人。但他没有主动找迟绽谈过，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某次战役中，对方主帅是轩辕曾经的主力之一，算是块比较难啃的骨头。这场战役一共持续了2周多，战场离第四星较远，期间日常的休息补给全部都在舰母中进行。
　　李彻的部队终于在第18个战日击毙了叛军主帅，接下来便是清理残余部队。
　　这时白杨请求通讯：“殿下，迟上校因机甲机械故障请求提前返回基地。”
　　“机械故障？”
　　“嗯，小故障而已。”
　　“知道了。让他先回去吧。”

　　战事结束返回舰母后，李彻看到迟绽的机械师从旁边路过，于是叫住她问道：
　　“迟上校的机甲修复好了吗？”
　　“回殿下，迟上校的机甲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李彻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而身后的白杨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
　　“白少校，所以迟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李彻的语气听上去很格外平静，但白杨最害怕殿下这种“沉默的爆发”。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他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他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要么您问问柳副官？”
　　“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
　　“当时作战还没结束，怕您分心….并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你的账我们一会儿再算，现在先把柳副官找过来！”

　　10分钟后，柳副官走进了李彻的房间。
　　“迟绽怎么了。”
　　“回殿下，迟上校身体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要紧吗。”印象中，迟绽从没生过病。
　　“不要紧。厨房有机食材的储备快用完了，他吃了些人造食物，有些不消化。您也知道他的体质……”

　　但迟绽是完全可以吃人造食品的，他甚至觉得人造食品很美味，除了无法吸收其中的营养之外，并不会有任何问题，这点李彻十分确信，因为两人之前经常一起吃夜宵。
　　“柳副官，你觉得身为皇家军的将士，哪种错误最为严重。”李彻冰冷的语气让柳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殿下…….属下从来都尽量避免出错，即使，即使是…….”
　　“是欺君之错，精确点来说，应该叫欺君之罪。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李彻笑了出来。
　　柳偿感觉自己的呼吸要停滞了。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成什么地方了。”李彻接着说道：“这儿是部队，我是元帅，而你们竟然敢一个个儿的在我面前说瞎话。我是不是应该自我反省一下呢柳副官。”
　　“殿……殿下……..”柳偿看上去快哭了。

　　“苟副官！”李彻底声吼道。
　　“是。”苟副官一路小跑了进来。
　　“给你半个小时，去查迟绽到底怎了么。半个小时后我得不到答案的话，今天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20分钟后苟副官就回来了：“回殿下，迟上校确实生病了，他是人造酒精中毒。”
　　李彻知道迟绽一直都有晚上喝酒的习惯，但从不会过量，所以他对此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苟副官继续说道：“前几天他自己带的有机酒喝完了，于是就喝了一些人造的，然后就生病了。这几天他几乎没吃饭，今天提前离开应该是实在支撑不住了。”
　　李彻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不是全勤吗。”
　　“是的。”
　　“他不舒服为什么没向我汇报。”
　　“迟上校说不需要汇报，小毛病而已，他不想因为个人原因打乱作战节奏，拖累大家。”
　　“……找军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军医说没办法，只能靠身体慢慢代谢掉。”
　　“竟然…….连军医都知道了………”李彻紧紧攥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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