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点贰｜明月之美

　　李彻以前一直认为，生命非常重要，只要活着就存在可能性，就会有希望。所以人生的几次重挫他全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他的坚持也确实给过自己希望。
　　然而这些本来的“希望”最终全都变成了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如果仅仅是自己承受的话，他依然可以坚持，不过……

　　——如果那次毕业典礼我没有经过后山，如果他没有被派去当间谍，如果两个人没有那次星空下的对话，如果自己能忍过最初的心动，如果当年他不出意外地彻底离开——

　　但那也是自己人生最美好纯粹的一段时光啊，是自己甚至愿意用生命去交换的时光。
　　不过交换自己的可以，交换迟绽的绝对不行。

　　——他已经把过去的事忘了。他不需要和我在一起。而我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价，还他一个可以被阳光照到的、堂堂正正的人生，然后尽力去实现我们两个人曾经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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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彻和阿芙洛狄忒到达柏斯首都后，阿芙洛狄忒被直接接去自己婚前所居住的宫殿休息，而李彻则参加了一场小规模的“家宴”。
　　“家宴”后，李彻跟着岳父来到了他的书房。

　　柏斯的皇帝乌拉满头白发，他的年纪和他的外表也确实是匹配。70岁高龄的时候他才老来得子有了阿芙洛狄忒，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是万般呵护。
　　“最近瘦了不少。看来唐极第二星的事的确让你费了不少心力。”乌拉说道。
　　“还好，目前已经逐渐理出些头绪了。”
　　“嗯。这次将阿芙洛狄忒接回来，也是不希望你过多分心。”
　　“谢谢您。其实比起国事，家事才是更为重要的。”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也不枉当初将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你。你知道，公主是不能继承皇位的，阿芙洛狄忒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所以我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整个联盟最有前途的皇帝。我也必然会助你坐上联盟主席的位置。”
　　“谢谢父亲大人的信任和垂爱。”

　　“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做出让我失望的事。”乌拉眼神凌厉地注视着李彻。
　　而李彻面带微笑地回望着乌拉。
　　“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乌拉强调到。
　　“知道，父亲大人。但这件事可能和您想得有些不一样。”
　　“哦？”
　　“您要除掉的那个人，他并没有死。”
　　“是吗。”乌拉轻笑了出来：“几个月前得知这个人后，我还真的对他做了些调查。对我来说他最大的记忆点便是——似乎总能死里逃生。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他还能不能继续拥有这样的运气。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的野心会让你一往无前，因此在有些方面并没过多关注，看来是我大意了。今后我也会改进的。”

　　“父亲大人您何必为了一个退伍军人兴师动众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但你觉得我能忍受自己的女婿背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在外面和男人纠缠不清吗？你背叛阿芙洛狄忒的时候有过一丝愧疚吗？”
　　“我不知道您查到了什么，但那些都过去了。自订婚之后，我从没做过任何背叛妻子的事。”
　　“精神出轨难道不算出轨吗？你觉得我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受一丁点委屈吗？”
　　“很抱歉父亲大人，但阿芙洛狄忒自己也是没有情感的，不是吗？”

　　乌拉愣了一下，他眼睛微微眯起说：“你什么意思。”
　　“阿芙洛狄忒从出生起就无法感受到情感，她不会爱也不会恨。虽然小时候一直接受治疗，但很遗憾她并没被治愈。”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在我父亲去世时。她看到我很痛苦却无法感同身受，她甚至无法对自己这样的状态感到难过，就连说抱歉时的表情都是经过从小的训练而做出来的。”
　　乌拉紧抿着嘴不说话。

　　“您放心，我会尽自己所能让她成为联盟最有权势最让人羡慕的皇后，不会给她的人生撒上污点，不会和故人有再多牵扯。只希望您能够放那人一马。”
　　“你觉得以我的性格会善罢甘休吗。”
　　“我十分建议您这样，除非您想让自己的最心爱的女儿成为寡妇，让她肚子里的婴儿变成遗孤。”

　　“李彻！你在说什么疯话。”乌拉拍案而起。
　　“您看我的状态是在说疯话吗。”李彻表情松弛，嘴角勾笑，一如既往地英俊，外表挑不出一丝毛病。
　　“你…..那人算什么！你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皇位、前途，自己的一切吗！”

　　“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父亲大人。”李彻笑得格外迷人：“看来您的调查还是不够彻底。”

　　乌拉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您能够放他一马，我也保证兑现自己的承诺。”
　　“你是在威胁我吗。”
　　“很抱歉，但确实是这样。”
　　“你有想过后果吗。”
　　“那就要看对您来说什么更为重要了。而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呵呵，好，有气魄，算我没有看错你！虽然这事本身是赤裸裸的耻辱，但如果你和那小子断得干干净净，我姑且不会为难他。”
　　李彻将右手搭在胸前，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得罪了。”

　　乌拉冷笑了几声：“还有一件事，听说你最近身体状况不好，并且拒接接受治疗。”
　　“哦，其实还好，只是偶尔会有些不适罢了。不过因为治疗和恢复的过程都需要花时间，我想在将第二星的事件彻底了结后再进行治疗。为了尽快完成此事，还希望父亲大人能给予一些支持。”
　　“只要你开口，我自然是会支持的。但身体也是很重要的，毕竟如果你人不在了，筹码自然也就消失了。”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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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彻在柏斯住了两天便回国了。
　　他决定最后再见迟绽一面，正式道个别。见一面不算“违约”吧。仅仅是做个了断而已。
　　站在迟绽的门口，李彻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良久后，他睁开眼，敲了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事情搞定了。你自由了。”
　　迟绽眼底带着疑惑：“那么轻松吗？”他问。
　　“还可以。”
　　“陛下是怎么搞定的。”
　　“我有自己的办法。”
　　“之前不是说很麻烦。”
　　“不管是不是麻烦，我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你这次可以踏踏实实地回第六星了，当然，如果想继续呆在这里也可以，不是要找到陆又维吗，我哥哥会帮你的。”

　　迟绽望着李彻：“你还好吗？”他问。
　　“我很好。”

　　他一点也不好，比起之前又瘦了一些。虽然面色轻松，但含笑的眼睛无法藏住背后的憔悴和虚弱。
　　“所以，那位’有点麻烦’的人物决定放过我了对吧。陛下，你是拿什么和他做了交易吗？”
　　“个中细节不必多言。”
　　“毕竟是救命之恩，我不知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报答陛下。”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其实今天只是想来道个别。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接下来不管去哪儿，你都不用再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了。”
　　“不管去哪儿，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是吧。”迟绽问道。

　　李彻双瞳漆黑，深不见底，他咬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迟绽看着李彻，然后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已换成舒缓温柔的表情，眼眸像含着两汪碧波，波光微荡，星星点点的碎光渐渐凝成缓慢流动的漩涡。

　　李彻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道温暖柔软，浑厚有韧度的力量包裹着，这力量一点点地渗透到自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里，像一股暖流，轻抚着痛苦颤抖着的细胞。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李彻，你为什么这么痛苦。”迟绽缓缓问道，他的语气平和，音色略沙哑，尾音像缕青烟般从李彻的耳道顺着血脉钻入心窝。
　　李彻抿着嘴。不说话。
　　“李彻，我是谁。”
　　“……言言。”李彻低声说道。
　　“你会骗我吗。”
　　没有回答。
　　“你会把真相都告诉我吗李彻。”
　　李彻依然不语。他的眸底滚动着复杂的情绪，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你是怎么说服那位’大人物’放过我的。”
　　“我好好当皇帝，他自会放过你。”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怎么能变成条件呢。你的筹码到底是什么。”迟绽看着李彻，他的眼睛蓝得不可思议。

　　没有筹码。李彻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要这样回答。
　　“如果你死了，阿芙洛狄忒会变成寡妇。这就是我的筹码。”
　　他听着自己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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