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

　　一连三天，陈灵姿和周炼都没有出房间门。

　　最后还是梨月来在陈灵姿耳边悄悄报道：“郡主，有裴姑娘的消息了。”

　　陈灵姿点头示意她知道了，梨月便识相地退下。

　　她转头向周炼说道：“该去干正事了。”

　　周炼指尖还绕着她的一束青丝，闻言凑过来就要吻她。

　　这回她却偏开了头，望着他微微一笑：“不是这个事儿。”

　　周炼干脆就吻了他指尖的那束青丝，又伸手过来搂住她的杨柳腰肢：“不是这个事儿，还能有什么正事儿？”

　　陈灵姿没好气地拍打了他的那只手：“三天了，武陵人入桃花源也该出来了。”

　　周炼悻悻：“才三天，给我三年都不够。”

　　“少没正经的。”陈灵姿轻笑着呵斥道，她往起坐了些，斜斜靠在了他身上，“你乖乖起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我只要你。”周炼埋头在她胸前。

　　陈灵姿笑道：“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她作势要起身。

　　“哎！”周炼拖住了她，一双眼中满是不舍，“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陈灵姿带周炼去的地方是一个很平凡的小村庄，这让他无甚兴趣，唯一令人感到新奇的是，他们都穿着朴素的衣裳，装成一对来探亲的年轻夫妇。

　　小村落没什么秘密，不一会儿他们身后就跟了一堆看热闹的小孩与狗。相比较陈灵姿对孩子们的冷漠，周炼倒是与他们相处融洽，他给孩子们分了糖果糕饼，喜得那些娃娃们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

　　周炼正洋洋自得呢，回头想跟陈灵姿炫耀一下，就发现她蹲在一旁与两只小土狗玩得高兴呢。

　　周炼不忿两只小土狗就能逗得她一展笑颜，过去拖了她就走。

　　陈灵姿还故意问他：“怎么，你吃两只狗的醋啊？”

　　周炼绷着个脸：“你对我都没那样笑过。”

　　陈灵姿就乐了：“你拿自己跟狗比啊。”

　　周炼心下一宽，才要说话，就听见她又道：“你哪有狗可爱？别不自量力了。”

　　“……”周炼回头看了眼那两只还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土狗，恨恨瞪了它们一回。

　　慢慢他们走进了村子的深处，那里背靠龙泉山的一支余脉，四周却只一户人家，孤零零杵在那里，看起来颇有几分传奇故事里花妖狐仙变幻出来的意思。

　　梨月上前敲了院门。

　　“谁呀？”院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请问裴姑娘在吗？”梨月扬声问道。

　　不多时院门就开了，从里头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她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这些人，方又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裴雪裴姑娘在吗？”梨月再次问道。

　　老妇人颤巍巍摆了摆手：“不在不在。”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梨月又问。

　　老妇人摇头：“不知道，她没说过。”

　　梨月看了陈灵姿一眼，陈灵姿便问道：“那往常她出门，一般都几天回来？”

　　那老妇人抬头看了看她，蓦地一笑：“那谁说得准，三五天有，十天半个月也有。”

　　陈灵姿轻轻啊了一声。

　　那老妇人问她：“你找她做什么？”

　　陈灵姿道：“自是有要事相求。”

　　“多要紧的事？”

　　“救命的事。”

　　老妇人点点头，却仍然说道：“回去吧，她不在。”说罢她便又颤巍巍地转身进去了，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院门。

　　周炼看了眼他们还拿着的礼物，不禁有被气道：“这算什么？”

　　陈灵姿却丝毫不见恼怒，她道：“世外高人嘛，都这样。”

　　“可你方才也听说了，那个什么裴姑娘已经出门去了，连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不准。”周炼问她，“你非要见她不可吗？她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陈灵姿笑笑看了他：“我非见她不可。如果没有她，我们的事恐怕就要办不成了。”

　　周炼一愣，待他想通之后，他不免有些气馁：“可现在她不在家，你要怎么办？”

　　“明天继续来。”陈灵姿道，“她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回京城。”

　　“那我呢？”周炼皱起了眉，“我还得去禁卫军报道。”

　　陈灵姿拍了拍他：“你当然是继续回去当差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禁卫军大统领的位置，到时非你莫属。”

　　周炼满心的不情不愿，这才几天啊，要是等不到那个什么裴姑娘，他还真得自己一个人回京啊，那得多寂寞啊。

　　晚膳后有那么一会儿陈灵姿都没见到周炼的人影儿，这可不符合他这几日的状态，明明都恨不得粘在她身侧，怎么现在倒不见人了呢？

　　她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去想了，坐在摇椅上握着一册话本，难得一个人清净自在。

　　只是她没能清净上多久，周炼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光听脚步声她就知道是他，但她并没有放下手里的书卷，甚至没有看他，依旧摇着摇椅自得其乐。

　　直到她的面颊被贴上了一样毛茸茸的事物，软软的，温暖的，还在动的！

　　她吓了一跳，终于坐了起来，就看见周炼一手托一只小土狗，正望着她笑。那是村子里的那两只小土狗。

　　陈灵姿就知道了：“原来你是去找这两只了。”她笑。

　　周炼放了两只小崽子到地上：“我知道你喜欢它们，就叫人去买了回来。才洗过澡，还香喷喷的呢。怎么样，取个名字吧。”

　　陈灵姿盯了那两只胖乎乎的小家伙，脱口而出：“小黄小黑。”

　　“……这也忒随意了点吧。”周炼无语，“你好歹也给它们起个稍微神气点的名字。”

　　“小黄小黑怎么了？多么写实。”陈灵姿翻了个白眼，“有名字就不错了，它们都没反对，你在这儿挑三拣四的。是吧小黄？”

　　那只小黄狗似乎能听得懂人话，还颠颠地跑了过来，张嘴就去咬住她的绣鞋。

　　周炼大笑：“这可不是反对了？”

　　第二天他们依旧去见裴雪。这次他们没有再从村子里穿过，他们绕了些远路，从山脚过去，直达那处院落。

　　来开门的不是昨天的那个老妇人了，这次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子，荆钗布裙，一双手倒是纤细修长，不似干农活的粗糙。

　　周炼心中一喜，他尝试着问道：“裴姑娘？”

　　只见那女子微笑着摇头：“她还没回来。”

　　“那你是？”

　　“我是她的表妹。”

　　周炼看了陈灵姿。

　　陈灵姿点点头：“打扰了，那我们明天再来。”

　　“姑娘到底是有何事非要见她不可呢？”那女子问道。

　　陈灵姿还是昨天的那句话：“救命的事，非裴姑娘不可。”

　　那女子听了也只默默点了点头。正当她打算阖上院门时，就听陈灵姿又问道：“明日我们再来时，你又会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呢？是老翁，还是少年？”

　　她手一顿，对上陈灵姿的视线，只见对方一双秀美的眼睛微微含笑，那双眸子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使得她也不禁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她道。

　　她这样说，陈灵姿心里便彻底确定了，她上前一步，行礼道：“昨天的确是没反应过来，但今日见着，心里有些疑惑。”

　　“所以你就诈了我一把？”裴雪笑了起来，“能这么快就猜到的，这些年你还是头一个。”她敞开了院门，“既是有缘，便请进来说话吧。”

　　裴雪的住处从外头看只是几间平平无奇的小房子，可进去了才知道里面是别有洞天，家具都是红木和黄花梨的，一套茶具即可抵得上这一村子人几年的嚼用了。

　　“还挺奢侈的。”周炼跟陈灵姿嘀咕道。

　　陈灵姿暗暗踩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可千万别坏了她的好事。

　　裴雪泡了壶新茶来，给他们斟上，自己也端起来喝了一口，方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找我到底何事？”

　　陈灵姿转向她：“我此番前来，是想请裴姑娘出山为我做事的。”

　　裴雪道：“可会伤天害理？”

　　陈灵姿答：“不会。”

　　裴雪又问：“可会害我性命？”

　　陈灵姿顿了顿，道：“我会派最好的护卫守着姑娘。”

　　裴雪第三问：“我收费很贵，你负担得起吗？”

　　陈灵姿示意梨月将随身携带的锦盒拿上来，盖子打开，里头是颗颗圆润的南珠，足有龙眼大小。

　　“我知道裴姑娘最爱珍珠，这些南珠就当是我请姑娘出山的礼金了。若是姑娘肯愿意为我做事，每月奉上相同数目的南珠为薪酬。”陈灵姿道。

　　裴雪的视线从那盒南珠上挪开，她看着陈灵姿微微一笑：“那好，这笔生意我做了。”

　　直到出了院门，周炼都还陷在巨大的困惑当中：“这就成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就这么几句话，就搞定了？

　　“也没立个字据什么的，你就不怕她携款潜逃了？”他问。

　　陈灵姿了了一桩心事，此刻心情大好，又听他如此问，不禁笑道：“她不会逃的。”

　　“你就这么相信她？”周炼难以置信，“你也才认识她吧。”

　　陈灵姿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除了她，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易容大师了。”

　　周炼是见识过她的易容术的，对此他丝毫不怀疑，只不过……

　　“你找易容师干什么？”他问。

　　“自然是有用处的了。”陈灵姿浅浅一笑。

　　时机不到，她并不打算将全盘计划都告诉给周炼知道，一来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来嘛，也算是为了保护他吧。毕竟前路未卜，她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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