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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
向晚眠不知在魔界待了多少时日，也不知道清冥宫突然找不到她和闻落的去处会有何反应。
她已经自顾不暇，就算去猜测闻落那句轻飘飘的“回清冥宫”又是怎样的灾难，她也无能为力。
向晚眠灵力被封，更何况体内被下了蛊。她现代里最害怕那种扭动的虫子，如今却在她体内翻滚搅动，她觉得自己脏。
从被闻落碰到的那一刻起，她就脏了。
闻落换好一身普通行头，就像纯良无辜的少女，睁着漂亮的眼睛惹人怜惜。她们走的是小路，一路上荒草连天，异常凄凉，许久不见一户人家。
向晚眠心生疑惑，去往清冥宫的这一条路虽然少人迹，但这死气沉沉凡模样，让她有了不好的猜测。
“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闻落轻笑，“当然了。我的同胞们，就是从条路出去的。”
向晚眠心一惊，魔族难道已经？
“没有。离那一天，还早些时日。不过魔界屏障已裂，许多魔族已经逃出，混入人群。”
向晚眠顿时全身寒意刺骨。
她们一路无言，向晚眠只感觉身边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是六月的天下了整夜冰霜，一眼到凛冬。
走了一路，快天黑之时，终于见得一家客栈，孤单地落在路边，矮檐上布满败落的青苔，破旧的纸糊窗中寒夜略透出微弱的光。
闻落前去敲门，门轻轻推开，露出一条缝，一双眼睛打量着她们，一会儿后让她们进来。
是一个比较健壮的年轻男人，撸起袖子，手上还沾着油脂，像是刚刚从后厨走出来一样。
另一个瘦弱单薄的女子弓着腰擦掉桌上残剩的渣滓，听到动静，朝她们看来。
向晚眠惊讶于女子竟生的如此标致好看，同那健壮年轻的男人一同，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凉地方做生意，怎么想怎么奇怪。
向晚眠多了个心眼，但闻落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和店家要了一间房晚上睡下。
其他桌子旁也坐了不少路人，男女老少都有，吃着酒肉大快朵颐，男人粗狂的嗓音落入她们耳中。
“听说没，最近魔族都出来啦，死一堆人喽！”
“我隔壁家的那小孩，本来天天晚上哭闹吵着老子睡不好觉，现在好了，被魔族吃掉啦哈哈哈！”
“怎么个吃掉法？”
“清蒸油烹烤，哪个好吃弄哪个！”
“胡说八道，魔族不都是直接嚼着骨头直接吃掉，那叫一个脆响！哈哈哈哈！”
他们只听得魔族骚乱的事情，看的热闹，没落到自己身上便可以用作笑料。
男主人端来菜，接他们的话道，“皮厚的话也是不好吃的，不如剥皮。”
又引起一堆人的哄笑。
向晚眠看向桌上的饭菜，颜色鲜艳，看起来可口极了，也不知道在这荒郊野外这食材哪里来的。
她手拿着筷子没动，看闻落径直夹了一口送入嘴中，还问她：“没胃口？”
向晚眠道，“不想吃。”
“你被我关着时吃的能吐出来，现在闹什么绝食？”
向晚眠盯着那看起来可口极的饭菜，好歹是人间烟火，没有魔界的死气。
死就死吧，被食物毒死，死在闻落面前，让她好好看清自己口吐白沫的样子。
向晚眠下定死的决心后就动筷子，夹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肉，肉质细嫩，汁液香甜，很久没有吃过的新鲜的味道，让她感觉自己在吃最后的晚餐。
饱腹后，那边几桌人已经醉倒几个，歪着脖子扭靠在一起，手上自酿的酒洒落一滩在地上，另几个骂骂咧咧地将他们扶起，上楼回了房。
向晚眠也感到有些疲惫，看几桌人纷纷都上了楼，同闻落一起上去。
屋里依然简陋，散发着一股霉味，床不大，她自顾自褪了外衣睡在了靠墙的一边，蜷缩起身体，是很明显地在躲着谁。
闻落看到她这副模样，低下眼眸，向晚眠知道她肯定是不高兴的，也罢，自己无意再讨她欢喜。
向晚眠和闻落隔着一点距离，想来这种环境不比魔界的细帐暖床，要是闻落还想对她动什么心思，她可真要嘲讽了。
向晚眠面对褪了白皮的墙壁，脑子越来越昏昏沉沉，慢慢睡去。
殊不知，闻落一直半睁着眼，倚在床头，像是在等待什么。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划过地面的声响。
“咚、咚。”敲门声响起。
向晚眠已经睡死过去，闻落没有反应。
敲门声又响了两声，这次用的力大了些，像是往门上砸，几乎快要穿破门。
下一秒，门被踹开，门上的木条抖落显出几道口子。
那个男店主，此时正站在门外，脸上还是憨厚的似乎是笑着的表情，手上拿着一把短刀，是寻常人家用来杀猪宰羊的那种。
只是，刀上滴着鲜红的血，从门外一路滴过来，形成一道痕迹。
男人看见半身坐起的闻落，张开嘴咧着笑了一下，拎着刀大步走进来。
“你喜欢怎么吃？清蒸油烹还是炸烤？”
闻落眼睛注视着男人，道，“剥皮的吧。”
男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挑起刀上前。
刀滑落——
男人的脖子一歪，头掉在地上，脖颈上的切口竟是整整齐齐，慢慢溢出黑色粘稠的血浆。
闻落收起手中的断刃，靠近还在昏睡的向晚眠，俯下身轻吻侧脸。
“晚安。”
第二天，向晚眠醒来，没见到闻落，倒是发现门已经斜了，木质的还裂开几处，像是被人撞断一样。
然后，在角落，就看见了一具尸体。
不能说尸体。尸体是完整的，这不过只有干瘪缩水的残肢，连头颅都已分离，滚落停在墙角落满的灰尘上。
地上是干涸的黑色血液。
向晚眠昨晚就做好一死的准备，看来是闻落动的手。毕竟堂堂魔界少主，也不会因为食物下毒这种低级的伎俩而睡死过去。而被封了灵力的她，此时与普通人并无差别。
向晚眠一走出去就闻到一股恶臭，几个房间门口都有一道血迹，和脚印落在一处。
她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了楼，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原本残破的屋里显得更寂寥。后厨那里传来动静，向晚眠一走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
先是普通的炊台砧板，几把铁锈的砍刀随意摆放在桌上，几个木盆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肉。
这里似乎就是简单的后厨做菜用，但拐角处的一扇门里，声音和血腥味都从那里不断传出。
向晚眠推开门，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作呕。
门内，几乎全部笼罩着一层血色，从地上、墙壁、台面，血腥味凝结在空气中快形成粉末状的固体。
一边堆放着一具具残断的碎肢残骸，沾着血肉的，只剩下白骨的，半截身子，或是只有头颅。
另一边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人”，没有皮裸露着猩红的肉的怪物。
而他们的皮，挂在梁上正中央，像垂下的树枝层层叠叠。
一个身影转向她。
是闻落。
“剥皮魔。”闻落开口。
向晚眠捂住嘴，飞快的跑出去。
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剥皮魔，只存在于传说，往往用来吓唬小孩的，不听话夜里非要跑出去玩，就会被剥皮魔抓住，把皮活活剥了，剩下的血肉被放在一个大罐子里，慢慢融化成血水。
昨晚那些人还在把这当成笑话和谈资，过了一夜就不知成为了其中哪部分。
人们痛恨魔族，痛恨今朝花一夜凋谢，痛恨那些有违天道、令人发指的行径。当时魔族败落，所有人都说是自作自受，谁要是说“不至于灭族”这样的话来，都要被乱棍打死。
向晚眠如今亲眼目睹了这世间的至恶，而身边人却是恶的首领。
她连害怕、颤抖都不会了，只感觉眼前一空，谁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人。
闻落，看着魔族一夜间杀光这里所有无辜的人，明明知道明明有办法却无动于衷。
“你不救救他们……”
“救？我为什么要救？你别忘了，我也是魔族。”
所以原来的那个闻落都是假的？
谁来告诉她，什么是真的？
……
出了客栈，向晚眠默默地跟在闻落后面，穿过一片竹林，从小径上去就是清冥宫。
清冥宫的长阶以往多有扫尘的外门弟子，现在却是空荡一片。只有在进的大门两旁，站着两个弟子守门。
两个弟子自然认识向晚眠，放她们进去，也没问她们的失踪或是去向。
闻落凑在向晚眠耳边低声道，“记得你体内还有什么。”
意思是乱说话就死呗。向晚眠想到那条虫子在体内深处，说不定什么时候窜动一下，就恶心的要死。
向晚眠和闻落去往她们的屋子，忽听到一声鹤鸣，抖动白色宽大的羽毛飞过上空，来回旋转徘徊，似乎在审查整个清冥宫。
闻落抬头，看着白鹤眯起了眼睛。
由仙鹤守卫的清冥宫，圣洁尊贵，在修真界受万人敬仰，更是凡界的守卫者和希望。而她的存在，魔族的重现，仿佛要在这光辉世界带来一股恶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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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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