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后的我养起了老师

　　‘织田作之助……’

　　‘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中岛敦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却发现在自己过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名字的存在，仅能联系到的信息还是前不久保镖同行说过的一个从不失手的杀手织田。

　　不过杀手这种职业，本身就是隐藏在阴影里面的。更别提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抹去大多数赫赫有名的家伙了，所以中岛敦并不意外织田作之助的查无此人状态。

　　红发杀手，或者说是织田作之助用有些惊奇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人，最后还是看在咖喱的份上，问道：

　　“就这样吗？”

　　虽然织田作之助不会透露委托人的事情，但是说一些题外话也是无所谓的。

　　中岛敦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织田作之助评价道：“那我开动了。”

　　监狱方的厨师动作很快，只是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就将做好的辣味咖喱送了进去。

　　放下食物而去谈话的行为，显然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而织田作之助对着咖喱总是抱着一种最崇高的敬意。

　　他并没有接着谈话，仿佛外面的中岛敦并不存在，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既然选择了不问，中岛敦也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没了要做的事情之后，他反而轻松起来，慢慢呆在这里消磨时间，等着乱步先生看完歌剧之后打电话给他，好去接人。

　　当咖喱入口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如同死水一般平静的神色也变得灵动起来，整个人仿佛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满足的情绪一丝丝的蔓延出来，即使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中岛敦也能感受到他高涨的情绪。

　　织田作之助吃咖喱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解决完了一份晚餐。

　　他平静的声线里可以听出一丝满足：“多谢款待。”

　　织田作之助的表现很不像一个有名气的杀手。

　　他的情绪总是平和，欲求也很少，即使有能力随时离开却还是安静的呆在这件囚牢里面，甚至还对着监狱的饮食提出建议，明明这厚厚的钢铁墙壁完全拦不住他。

　　一个很奇怪的杀手。

　　中岛敦想。

　　而恰好，织田作之助也是这么想的。

　　织田作之助当然注意到了他之前提到的v，关于v的事情，织田作之助也收到了他们的委托。结合之前见过的，男人忽然变成一片毛茸茸的双腿，并不难推理出他也是个异能力者，大概率和v对上过了。

　　所以，在他明显因为咖喱表露出松动的时候，这个人却只问了名字。

　　一个很奇怪的人。

　　大部分时候，作为一个杀手，织田作之助的好奇心都很少，因为好奇心害死猫。

　　但在这一刻，一些毛茸茸的小疑惑却悄悄地冒出了头。

　　毫无预料的异能力，奇怪棘手的性格，这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线团。

　　“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红发的少年杀手问。他的眼睛里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你为什么不问消息还不走。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中岛敦毫无被人下了逐客令的心虚，反而说道：“但是我现在实在想不到要去哪？”

　　中岛敦露出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乱步先生还没有看完歌剧，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这个样子实在像是被孩子嫌弃的家长在离开孩子后就找不到要去做的事情了，完完全全会被旁人嫌弃的那种废物家长。

　　然而织田作之助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道：

　　“那，要来聊天吗？”

　　中岛敦惊奇的问：“聊天？”

　　“嗯。”织田作之助认真的点头：“有人跟我说过：‘如果暂时找不到目标的话，就去找人聊聊天吧。’这样的话。”

　　中岛敦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吗？那我们就来聊天吧。”

　　然而说出了这种听起来很耍帅言论的两个家伙，却不约而同地在这句话后沉默了。

　　片刻之后，还是中岛敦弱弱的问道：“聊天的话，要从哪里开始呢？”

　　织田作之助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找到人和我聊天。”

　　两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起来。

　　所以说，这两个都是天然的家伙是怎么有信心说要聊天的啊！

　　最后还是身为成年人的中岛敦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话题：“嗯……那要不要聊聊自己的工作？酒馆里的成年人似乎都喜欢聊工作的样子。”

　　他顶着织田作之助的目光问道：“比如说，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职业，或者职业前景之类的话题。”

　　“是这样吗？”

　　中岛敦点点头：“大概是吧。”

　　织田作之助虽然有过去酒馆的经历，但却是因为任务，却没有在哪里久待过。听见是酒馆里的成年人都喜欢聊的话题，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想着：

　　‘下次要不要也去酒馆坐坐，也许就能找到很多聊天的话题了。’

　　中岛敦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此时在想些什么，既然是自己提出的话题，他也先说起自己来：

　　“那我先来谈谈我的职业吧。我目前的职业是保镖，专门保护一些富人，或者担当安全顾问之类的。上次的S·K商社的社长也是我的保护对象之一。”

　　织田作之助也在有样学样：“那……我的职业是杀手。唔……就是负责杀掉一些人获取酬金，偶尔也会遇到上次那样的意外。”

　　两个职业可以说是对立的家伙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中岛敦讪讪道：“总觉得有些奇怪。”他想了想，却没有想出来是哪里奇怪，索性说道：“算了，我继续吧。”

　　“保镖这个职业……怎么说呢，很麻烦也很枯燥吧。压力蛮大的，有时候反而不止是死于外面的杀手，反而是死于亲近的人，这样也会有点让人唏嘘吧。”

　　织田作之助却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接下来是要吐苦水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模有样的吐苦水起来。

　　“杀手也很累啊，有时候说好的报酬不仅没有，还会被警方发现，辛辛苦苦下来，有时候连咖喱饭都吃不起。还可能会被委托人陷害结果被关到监狱里之类的……？”

　　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不好说出来的中岛敦：……

　　不过杀手听起来似乎很惨的样子啊。

　　中岛敦把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既视感扔掉，问道：“听起来很惨，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份工作。”

　　织田作之助：“换一份……工作？”

　　中岛敦点点头，说道：“你有什么一定要这份工作的理由吗？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不换一份景气一点的工作呢？说实话，我也想换工作了，保镖实在是太忙碌了。”

　　然而稚嫩的少年杀手面上却露出一片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空茫，他摇摇头：“理由？我不知道。”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因为我一开始就是一个杀手。”

　　‘是指，一开始就被作为杀手培养吗？’

　　中岛敦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他说道：“可是从事哪份工作都是要有理由的啊。”

　　“就比如我，选择保镖职业正是因为他不需要学历门槛，薪金也相对可观，毕竟我还要养家里的同伴啊。”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可我没有同伴，钱的话能够吃到咖哩饭就可以，没有这样的理由。”

　　中岛敦思索了一下，说道：“爱好呢？喜欢画画的人会成为画家，喜欢音乐的人会成为音乐家。”

　　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抵触的表情，虽然并不明显：“我不喜欢杀人。”

　　中岛敦内心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就没必要做一个杀手啊。”

　　“没必要？”稚嫩的少年懵懵懂懂。

　　中岛敦温和的说：“如果一份职业，没有必须从事的理由，也并不是因为爱好的话，那就不是一份可以从事终生的事业。”

　　“职业会跟着人很久，也许你垂垂老矣的时候都还在为之而奋斗。所以，一定要好好选择。或许是因为钱，或许是迫于生计，又或者是为了梦想与爱，总之，你要找到一个理由。不然这漫漫的人生，该多乏味啊。”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他说：“听起来是很乏味，可我一直就是这样。“

　　中岛敦摇了摇头，说道：“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因为我一开始是个杀手，所以我只能一直成为杀手。’这样荒谬的理由。”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四月里一缕一缕的暖风：“人生是一块永远都不会定型的橡皮泥，没开封的时候是什么型状并不代表以后一直就是那个形状。”

　　“变成圆形也好，变成星形也好，就算是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自己喜欢什么，自己要去做什么，然后再一个个尝试，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可能是一个咖喱饭厨师，也许是一名教师，也许是锄奸惩恶的警察，甚至是一个作家……都可以。”

　　看着依旧茫然的少年，中岛敦目光柔和，像是看着一个站在岔路口的少年：

　　“咖哩饭很好吃对吧，杀人很无聊对吧。那为什么不去尝试着做一个厨师，而要选择做一个杀手呢？明明你什么都不需要，失败了也没关系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他隔着监狱厚厚的钢铁墙壁看着中岛敦，又似乎只是在看着空中的某一个焦点。

　　“我会考虑的。”织田作之助说：“换一份职业。”

　　他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像是下雪过后一片空茫茫的平静，像是星子暗淡伸手不见五指黑夜般的平静，像是杀人也可以不杀人也可以的平静。

　　但中岛敦却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中岛敦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种鼓励的，期待的的，成年人对于幼崽源自本能的温和笑容，他说：

　　“我很期待。”

　　也许这份不一样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破土而出，开花结果；也可能这个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芽的机会……但那都只能交给时间来裁决了。

　　少年终将成人，迷途的灵魂还在不断挣扎。无论前路如何，至少，中岛敦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织田作之助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虽然浅到不能被称之为笑容，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

　　‘似乎那个人也没有说错。聊天的确有些作用。’

　　‘咖喱饭厨师……我自己做出来的咖喱饭会好吃吗？等出去了之后买材料回家试试吧。’

　　这场聊天就以二人的笑容作结。

　　即使开头过于糟糕，但是结局是好的，就是一场完美的聊天，不是吗？

　　-

　　中岛敦和织田作之助之后又交流了不少关于职业选择的内容。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

　　中岛敦正打算看一会时间，估算一下乱步先生有没有看完歌剧，结果电话响起。

　　‘难道是乱步先生打电话来了？’

　　中岛敦说了句：“抱歉。”然后接起电话：“喂，乱步先生？”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是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反而是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您好，是中岛敦先生吗？”

　　中岛敦回答：“是的。”

　　电话那头的男声说道：“事情紧急，我就长话短说吧。方才乱步小弟在这里协助我们侦破了一幢案件，然后跟着警方一起送犯人去警察局了，他让我在半个小时后给您打这通电话……”

　　那边的场景似乎很混乱，电话里还能听见别人的声音：

　　“警官，你看看这个名片!“

　　“真凶是三田村！！！？人失踪了？”

　　原本还稳重的警官声音忽然拔高，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混乱音响，片刻后，那头才继续说话：

　　“对不起，中岛先生，可能出事了！和乱步小弟一起去警局的警官好像是凶手，他们好像一起失踪了。我现在要去处理这件事了！”

　　在混乱的背景声里，中岛敦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冷静，中岛敦，武侦现在只有你了’

　　他告诉自己，冷静的问道：“警方先生，先别急，您先告诉我乱步有说了什么吗？”

　　‘乱步先生绝对不会不留下线索就跟人离开，肯定有什么线索。’

　　那边的警官似乎被中岛敦严肃的语气震道，然后说道：“啊，字条上面还有内容……”

　　电话那头警官看着字条上的内容一脸懵逼，说道：“这上面写的是，‘敦，乱步大人看完歌剧啦，快来接我’……欸？这是什么。”

　　然而中岛敦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冷静的说道：“麻烦您了。”然后挂掉电话。

　　此刻的中岛敦完全没了之前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他目光冰冷，像是一头野兽，紫金色的火焰烧尽他眸中所有的平和，露出了危险冷酷的一面。

　　他对着织田作之助说：“虽然这么说很无礼，作为报酬什么要求也都可以，但是我想知道v一般都会将人囚禁在哪里。”

　　织田作有点好奇的看着中岛敦，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锋芒毕露的样子，即使是之前使用异能力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外露的危险，顶多只是野兽睁了睁眼的地步，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苏醒。

　　织田作之助思索了一下，他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

　　“报酬的话，那就等我出去后来吃一下我做的咖喱吧。”

　　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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