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相亲记

　　有时候早晨醒来吧，一睁眼，看着窗户外面阳光明媚的，就跟时间倒流似的，我好象突然又回到了童年，那日子特别爽，整天都无忧无虑的。我喜欢过夏天，那时候蜻蜓和唧鸟比现在多多了，我就跟院里几个半大小子一块儿拿着个长竹竿，用破塑料鞋带儿熬胶，然后在竹竿头儿抹点儿，去粘。
　　那时候真爽啊，整天除了吃喝玩就不用想别的……当然，我也适当学习那么一下。

　　我算是启蒙很早了，很小的时候，大概有四岁么？反正那时候离上学还差很远呢，我姥爷就教我背唐诗，我住的那间朝北的挺冷的小屋墙上贴满了诗文，抬头是“床前明月光”，扭头是“离离原上草”。呵呵，这就是我现在还算文采飞扬的原因了。
　　姥爷姥姥家在在干休所，里面住的都是一些退下来的干部，官儿都不小，起码是局级吧。我在院里同龄孩子里算认识字最多的了，后来每天都有一个固定节目，就是给这帮老头老太太们读报。
　　一般是早饭过后，大概十点来钟的时候，只要是不下雨，刮点儿风都无所谓，那帮闲着没事儿的老头老太太们就聚到院子东门，那儿有棵大柳树，树下有张大石桌，这堆人就跟那儿抽烟喝茶扯着闲篇儿，我姥爷特会掐时间，往往会在大家伙儿基本坐定、该来报到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不缺之后，才领着我款款而来，然后，住姥爷家隔壁的以前的老干部局局长老袁头招呼着，赶紧递上当天的《人民日报》，我就从头条开始摇头晃脑地念，当然，上面大部分字我都认识，可连在一起的意思就不那么清楚了，隔三差五也会出现生字，我就含含混混一带而过。这些老家伙们有些不认识字儿，认识字儿的就仔细挑我毛病，告诉我那些生字儿该怎么读。而姥爷很机警，自己单拿一份报纸，用笔把我想浑水摸鱼的那些生字儿圈起来，作为我当天下午的作业。
　　我爸是翻译，妈妈是中学教师。他们这时代的人好像都是那么敬业，你家里人也是吧？我爸我妈结婚后，两边单位都没分房子，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姥爷家，呵呵，我爸是倒插门属于。不过我姥爷家倒是足够宽敞，日子挺滋润的。

　　我的噩梦来自于，我算算啊，恩，应该是1981年，对，没错，就是1981年的夏天，有个晚上，隔壁老袁头拿着张红纸，眉飞色舞地跑到我家，告诉我姥爷说小学招生呢，然后指着我：“这小子这么聪明，提前上学得了，我回头跟老伴儿说说。”后来我知道，袁奶奶是我上的铁路小学的校长，好象姓张，可我一直叫她袁奶奶。姥爷和我爸妈商量后，我就开始了学校生涯，靠！
　　开学那天坐在教室里我哭了，我是真不想就这么开始早起早睡，还没完够呢，不过老师一句话就让我止住了眼泪：“别哭了，再哭一边站着。”
　　刚进校不久，有一天正上语文课呢，突然，教导主任带着几个人走进教室，和声细气地让大家把手放到桌面上，这可把我吓坏了，因为我见过这个胖主任发脾气的样子，那次他不断地打我同学的哥哥——一个五年级的学生的手板儿，那小子挺横的，还顶嘴，结果被教导主任一脚踹在地上。当然，后来我明白，那小子也确实是个混蛋，大了以后被判了好几次刑，出来后有一阵子在我们小学的“遗址”前摆摊卖烤羊肉串，偶尔见到我去光顾他的生意，就偷偷摸摸地从三轮车底下拿出一脏了吧唧的塑料袋，里面跟宝贝似的放着几个肉串，丫说这是真正羊肉串，不是耗子肉，并说以后来他这儿吃肉串，如果他不在的话，就提他的名字，烤串的伙计就不会拿耗子肉糊弄我。

　　扯远了，咱言归正传。当时，几十双小手儿平摊在桌面，教导主任带的那几个人就仔细地开始观察，轮到我这儿，其中一个阿姨还是姐姐我也闹不清楚，那眼睛就一亮，像发现了宝藏，对另外几个尖叫道“这儿有一个”！于是几个人就聚我这儿来了，拿着我的手乱摸乱看。最后，一个领导模样的家伙说行，这小孩儿算一个。随后我就上了他们开来的面包车，和另一个被选上的白白净净的女孩子一起到了区少年宫。
　　进了少年宫，里面还有十几个我这么大的小孩儿已经等在里面，高矮胖瘦，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手掌大而手指细长，这特点是那个领导模样的总结的，他还说要组建少年宫乐队，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手指长这个成为音乐家的先天优势。随后他就让我们每人选一样堆放成一堆儿的希奇古怪能发声的东西，他管它们叫乐器，呵呵，我知道这词儿够早的了也算。我当时他妈动作慢，等他们都抢完了，剩个圆圆的有几根细长绳子的东西，我问这是什么，那领导模样的人告诉我说是月琴。
　　很小的一件事儿都会影响一生，这话一点儿没错。有个现在总在电视里抛头露面的女的，我就不说名字了，就是和我一起被挑上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女孩，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不过她现在的头衔是著名青年女钢琴家。在一个访谈节目里，她对着镜头笑模孜孜的，说自己从小热爱钢琴，还没上学就对钢琴产生了浓厚兴趣，并迅速地无师自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天才一样——扯淡，在少年宫都练了一个多月了，她还和我说过自己讨厌那个黑忽忽的大怪物呢。“那你为什么选它？”我还问过她，她说那天那十几个同学往上一涌，她没站住，就靠在那个大东西上，一动也不敢动，结果“领导”就让她负责这个大家伙的演奏。说这话时她还哭了，是那么的无助。
　　我忘了究竟因为什么原因我没再去练琴，反正不是自己故意不去的，虽然我特烦走那么远的路，少年宫离我家好几站地呢，而且练的也苦，那一阵儿手指肚儿直起茧子……但我那时还不会编借口呢，不会撒谎。呵呵，现在也不会。

　　虽然小学的我被老师什么的夸奖“特聪明”，可假如人能够重新选择活一回的话，我倒希望从中学开始，还得是高中。因为从那时侯起，我直说了，算了，还是不直说了，反正就是少年维特情窦初开呗。呵呵，这你怎么这么愿意听呢？
　　那女孩子叫刘颖，长得还成，恩，和你有一拼，不过关键是特别那什么，就是挺性感的。从高一她转学过来开始，每当这姑娘上讲台写板书，都能把全班震了！你知道，中学课堂基本上没消停时候，总是一股低低的嘈杂声，就像有无数苍蝇在教室里飞。可一旦刘颖走上讲台，那些苍蝇全都飞的无影无踪啦！几乎所有人就望着她写板书时的背影，看着，怎么说，用个优雅点儿的形容，就是曼妙的女人曲线轻微流转，那一会儿连谁咽吐沫都听得见。整个高一一年时间，我经常是神魂颠倒，甚至愚蠢的办了傻事儿，把自己对她的所谓爱慕之情告诉给几个不错的同学，结果可想而知，班里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事儿，还有几个哥们儿私下问我是不是有过什么。
　　呵呵，真没什么，这没必要瞒你，我是直到高二才展开追求的行动。
　　偷偷摸摸塞给刘颖的那封信，很多内容我真忘记了，就记得结尾挺荡气回肠的，我写的是：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
　　爱情来的比较突然，场面也特混乱。接到信以后，刘颖就趁着课间操的时候教室没人的时候，在我课本里放了张纸条儿，约我放学后到学校后门见面。那地方可实在不怎么样，有十几只绿油油的大垃圾桶横在那儿。你知道，咱们北京人倒垃圾一般都倒不准的，甭管那垃圾桶有多大的口儿。结果啊，裹着沙尘和塑料袋、废纸之类的小件垃圾的春风，暖洋洋地吹了我一个多小时。刘颖去的很晚，我估计她是要躲开任何一个可能遇到的同学。我们一见面，话也不说，一路很快走到月坛公园，那时候月坛还不收门票呢。
　　以前的中学生谈恋爱其实一点儿不复杂，对吧？什么也不懂啊！我先表达对她的仰慕之情，不过我知道不能说比如你身材很棒之类的实话，呵呵，废话，我也不傻。刘颖满脸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你也有初恋吧？那个夜晚我就不细说了。什么？没有？其实也没什么，有风有树有月亮，具体还有什么我就忘了，这姑娘斜靠着我，弄的我呼吸都急促起来。你别笑啊，我说的实话啊，年轻女孩的体香让我晕了，因为那之前我没和女孩子有意识地靠过这么近。我就学着电视里那模样去吻她，她倒也没拒绝，我敢说那是我俩的初吻，因为我们只会——就是人工呼吸，你能明白吗？我说不清楚，反正我们嘴对嘴之后，就不知道还应该干吗，结果憋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稀里糊涂的不完全的吻，可一点也没妨碍我的心情，把她送回家，我赶紧去找一个铁哥们，告诉他我约会的事，这厮很为我操心，第一句话就是：你摸她啦？——那时候我就知道人和人不一样，这么伟大的爱，有人就奔色情那儿琢磨。你别笑……不过，我和刘颖的爱情没维持多长时间，因为和她约会要占用我的踢球时间，而且我实在不知道和她在一起说什么……好吧，我说实话吧，她在一个多月后告诉我：她挺喜欢我的，但不是爱，而且明年就要迎接高考，还是得以学习为主，反正是冠冕堂皇一大套。我记得我还和她争辩呢，说我们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最后也没什么结论。现在我知道了，那其实就是人家拒绝我的一种比较友好的方式而已，可是，你不能要求我懂太多，毕竟我那时候是初次陷入情网嘛。
　　再后来就简单了，我就高考，上大学，其间父亲癌症去世了……后来遇到你，第一次之后再约你你还不理我……

　　我说这些你愿意听吗？
　　愿意。谢云浅笑盈盈地说。
　　这是我和谢云第二次约会，是大二那年的元旦晚会之后。后来，我们就在一起，足足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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