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假死的哥和他的假妹妹

　　筑山的寻人事件没有更多下文了，这倒不是因为毛利不负责任，而是委托人自己明确地表示不必再继续麻烦侦探先生了。她把调查费一分不差地转给了事务所的账户，还包括后来追加的那一万元，尽管最后，她哥哥的行踪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您已经帮到我很多了。”
　　留着短发的年轻女人站在事务所门口，轻轻鞠了个躬，这样说道。毛利虽然摸不着头脑，自觉没能查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为了不在美女面前掉面子，还是摸着后脑勺，故作谦虚实则骄傲地附和了几句，心满意足地收下了钱。

　　小兰埋怨地瞪了一眼父亲，小跑着追上去，红着脸递出自己收藏的专辑，请筑山在上面签了个名。
　　柯南一脸无奈地看着浑身冒出小花花的女高中生，再度把视线转向门口的时候，脸色却禁不住一沉。

　　这个委托人的态度很不对劲。柯南回想起筑山前一天的种种表现，越发觉得充满了违和感：她似乎对调查结果根本毫不在意，对自己口中那位“哥哥”的行踪也一点不关心，完全不像其他那些人一样满脸焦急和担忧。
　　而最关键的就是，她为什么要在收到那封信的四年后才来委托侦探寻找真相，又为什么在大家仍旧一头雾水的时候就这么离开了，好像已经就此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男孩捏着下巴，思考许久，最后得到了唯一可能的结论：

　　筑山很可能已经在收到那封信之后的几年里陆续了解到了什么，这一次来找毛利，大约是要求证一些能够串联起她自己猜测的关键信息。
　　那个关键信息就是……她的哥哥是一名警察。

　　怪不得那个时候，在听到安室说到警察的书写习惯时，一直面色冷淡的女人会突然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模样。

　　想到这里，柯南下意识地回头去寻找金发服务生的身影，却意外看到他正盯着筑山消失的地方，眉头紧锁，一动不动。
　　“安室哥哥、安室哥哥？……安室哥哥！”
　　对方不同寻常的反应让小侦探也紧跟着神情一凛，猛地睁大眼睛，抓住男人的袖口用力拽了两下，这才把安室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怎么了，柯南君？”
　　“这件事，难不成……”男孩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凑到安室耳边低声问道，“……难不成和那个组织有关吗？！”

　　金发男人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表情看了柯南一眼，顿了两秒之后，猛地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弯起眼角笑了起来。
　　“完全没有关系哦。别想太多了，柯南君。”
　　“但是那个女人……安室哥哥刚才一直在盯着她看吧！”柯南表示不信。
　　“毕竟筑山小姐很漂亮啊——不行吗？”安室眼见小侦探眼中的怀疑越来越重，便低低地笑了一声，手上毫不留情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开玩笑的。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和我认识的人长得有点像。”
　　“那……！”
　　“好了，这样怀疑一位女士可是很失礼的。不要随便去打扰人家哦，柯南君。”

　　说完最后这一句，安室便重新站起身，没有再理会欲言又止的小侦探，转身与毛利父女打了招呼，推门离开了事务所。
　　徒留下一头雾水的柯南顶着乱翘的头发，愣愣呆在原地。

　　*

　　筑山回家的时候差不多正是午饭时间。她打开门，一眼看见了坐在客厅地板上的黑发青年，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不时地拿笔写着什么。筑山脱下外套，探头看了过去，发现她能干的助手正在尽职尽责地帮忙记录上一次交给他的那首曲子的乐谱。
　　“回来了啊。”听见动静的青川抬起头，取下耳机，冲进门的女人笑了一下，“午饭在厨房，我去端出来……”

　　他的话说了一半，便诧异地看着筑山径直冲进厨房，一把拉开橱柜，弯下腰在里面翻找起来。
　　“筑山小姐？你在找什么呢？”
　　“咖啡。”女人头也不抬，只是言简意赅地丢下了两个字。片刻，她终于摸到了装有速溶咖啡粉的罐子，刚要抬头，却忽地感觉背后靠过来男性宽阔的身躯，紧接着，一只粗糙却温暖的手掌盖住了头顶，轻易地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小心点。”青川伸出另一只手，把堆在流理台边缘的杂物往里面推了推，确保不会撞上筑山的脑袋，才松开了手，自然地后退了半步，“好了，抬头吧。”
　　突然包裹过来的气息又突然地撤走了。筑山依言直起身，瞥了一眼已经向灶台走过去的青年的背影，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谢谢。”
　　“不用谢。”青川打开锅盖，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了出来。他把做好的牛肉倒进装了米饭的盘子里，偏过头冲筑山挑了一下眉：“不过……也该稍微对异性有点防备心吧，筑山老师。”

　　正专注于鼓捣咖啡的女人似乎根本没把这句话听进去，避重就轻地反驳道：“所以都说了，别叫我‘老师’，好像我很老一样。”
　　“怎么会呢。‘年仅二十三岁就成就满满的天才音乐制作人筑山晓子老师’，杂志上可都是这么写的。”
　　“哈？你在取笑我吗？”筑山没好气地把手上的罐子倒过来，用力在底部拍了半天，却仍旧没有多少咖啡粉掉落出来，“怎么搞的……这就喝完了？”

　　青川收拾好餐桌，把最后一个盘子也端上去，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厨房门口的黑发女人把空掉的咖啡罐举到眼前，不死心地眯起眼睛往里看。
　　“好了，筑山小姐，先来吃饭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打断道，“牛肉盖饭可不适合搭配咖啡。”
　　筑山不满地咂了一下舌，随手把没用的罐子往厨房的垃圾桶里一丢，尔后大步迈过来，伸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突然失去了咖啡的筑山似乎心情糟糕极了。她紧抿着嘴夹起一块牛肉，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酱汁上蹭了几下，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的反应看得坐在对面的青年忍俊不禁。

　　“总是这样摄入咖啡因，对身体很不好哦。”
　　黑发女性一边咀嚼着牛肉块，一边掀了掀眼皮，冲着青川“哼”了一声，有些口齿不清地嘟囔道：“说这种话……你是我老爹吗？”
　　“我只是在普通地关心你，筑山小姐。”
　　“算了。——今天的饭也很好吃，谢谢。”

　　得到夸奖的男人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然后给两个人空掉的被子里都加了点水。而对面的筑山看起来已经被美食治愈了心灵，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地把饭菜送进嘴里。她这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无疑让厨师得到了非凡的成就感，仿佛一切的烦恼都能在这个时候短暂地一扫而空。

　　青川又想起了那罐空掉的咖啡粉，撑着下巴提议道：“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等下一起去超市吧。”
　　“可以是可以……怎么，你也有要买的？”
　　“牙膏没有了，再不买的话今晚就没得用了。”
　　“那种东西先用我的也可以啊。”
　　“所以说……筑山小姐，稍微对异性有点警惕心吧。”
　　“哈、又来了！是老爹吗——”

　　筑山夸张地睁大双眼，甚至往后仰了一下身子。被如此评价的正主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她时不时直截了当的任性发言，于是分外宽容地选择一笑了之。
　　事实上，早就有杂志公开评价筑山老师是“业界最难采访的音乐制作人之一”，因为她总是这样，无论什么问题都回答得一针见血，有时候甚至带着一点咄咄逼人的刻薄。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位年轻人才华横溢却心高气傲，面对前辈不肯乖乖低头，面对后辈又总是过分严格，最后和很多同行的关系都不冷不热。
　　然而青川却清楚，真正的筑山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口无遮拦、不擅交际又不懂为人处世的低情商形象。恰恰相反，她家教良好，待人礼貌，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感，只是懒得去刻意地讨好别人，因而在盛行商业互吹的圈子里显得像个异类。不过据他所指，倒也有不少粉丝对筑山老师独特的个性很是推崇，如果有谁在社交媒体上得到了她的回复，哪怕是被数落了一句也能高兴上半天。

　　横竖她确实有才，无论各方如何评价她本人，合作邀请也永远络绎不绝。
　　她确实有心高气傲的资格。

　　“喂，青川……青川？”女性清亮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青川转过头，看见筑山正拿着一罐咖啡粉，半倚在购物车的扶手上，满脸无奈地向他示意了一下旁边摆放日用品的货架。
　　“真是的，不是你说要买牙膏的吗？别忘记了啊。”
　　“抱歉、抱歉……咖啡已经拿了？”他走到货架前，弯下腰开始寻找自己常用的牙膏品牌，“之后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可以再稍微买点菜，我想吃大阪烧。”
　　“嗯……那需要再买点玉米，鸡蛋好像也不多了。”

　　青川把牙膏放进购物车，自觉地推上扶手，与筑山一起往食品区走去。两人转过这一列的货架时，超市的自动门向两侧打开，伴随着“欢迎光临”的电子音，走进来了三名顾客。
　　相当显眼的金色头发让筑山下意识地一愣，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位毛利侦探的弟子，今天上午刚刚见过面。

　　不过……他叫安什么来着？

　　没等她想起那个人的名字，也没等她再多看一眼确认顾客的长相，忽地感觉手臂被猛地一拉，肩膀一下子撞上男性结实的胸膛。她脚下踉跄了一步，不得不跟着对方的力道退回了两排货架之间，尔后视野也紧跟着平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碰上了面前冰凉的玻璃罐头，而从背后包裹侵袭而来的却是人类暖洋洋的体温。

　　“嘘——”
　　黑发的男人扣上兜帽，用双肘撑在她的耳侧，用手臂和自己的身体围起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将筑山整个人都禁锢其中。他微微弯腰，带着胡茬的下颌碰上了筑山的肩膀，嘴唇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就洒在耳廓上，让洁白的皮肤慢慢染上一层红晕。
　　“抱歉，请就这样保持一会儿。”

　　“……”
　　筑山没有讲话，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无论声带还是四肢似乎都停止了运作。她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只有眼珠稍稍向一旁偏转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漂亮猫瞳便正巧落入余光。

　　他在躲着谁？
　　筑山试探着动了一下脑袋，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正在收银台那里排队的客人，其中就包括刚刚才进来的那三个人：
　　大学生模样的运动装男孩、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还有疑似毛利侦探弟子的金发男人。他们都只买了很少的几样东西，结账的过程也很快。

　　超市的自动门再次开启，又再次合拢，等那三个人都前前后后地离开了，青川才出了一口气，慢慢地放下手臂，松开了圈住她的动作。

　　他正要说话，却听筑山先开了口：“人走了？”
　　“……嗯，走掉了。谢谢，筑山小姐，真是失礼了。”青川看着对方自顾自地低头整理弄皱的衣摆，下意识地想要帮忙，但手伸出来一半，犹豫片刻后又放了下去，“刚刚看到了……以前的乐队成员。”
　　“闹掰的那个？”
　　“没错。”
　　“关系够差的，连个招呼都不肯打一下？”
　　“是啊……关系真的很差。我完全不想见到他，而且，大概他也根本不愿意见到我。”

　　筑山似乎是笑了一声。她拨弄了两下头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率先推上购物车，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
　　状似平静又毫不在意的表现底下，是藏在鬓发里的通红的耳尖。

　　*

　　安室离开超市，沿着杯户町的街道继续向前走着。他很熟悉这附近的地方，几乎对每一条马路和巷子的走向、每一栋建筑物的模样都还印象深刻。然而，这倒不是因为他曾经居住或生活在这里，而是出于一些别的理由。

　　四年前的冬天，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汽车爆炸事故，而当时在车里的一名成年男性当场死亡。后来经过警方的调查，事故原因被认定为汽油泄露，最后便当作一次意外而草草结案。
　　官方的说法是这样的，但安室却很清楚，这件事的背后还牵扯到他正在卧底搜查的这个犯罪组织。

　　那天晚上，公安身份暴露的苏格兰匆忙出逃，大概就在这附近遭遇了黑麦威士忌的追击，然后命丧于此。据黑麦所说，他亲眼看见苏格兰逃上了那辆车，然后亲手开枪打爆了油箱。
　　“火是他自己放的，估计是想要销毁情报什么的吧。”长发男人吐出一口烟，缓慢地说道，“不过真是让人不爽，这样简直就像是死了一个幽灵。”

　　当时，迟来一步的波本还没来得及确认现场，就被爆炸的热浪弄得根本无法靠近。组织的其他人很快赶了过来收拾残局。他们从车里拖出来一具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焦尸，只能通过黑麦的证词和尸体的身形判断那的确就是苏格兰。
　　后来琴酒和朗姆都相继过来询问波本，问他觉得这是不是苏格兰，波本说是。

　　他其实没有说谎，尽管他很希望自己在说谎，但当时的安室的确觉得那就是苏格兰，诸伏景光，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安室觉得自己都应当能认得出来。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点拿不准了。四年前的波本在冥思苦想之后，痛苦而绝望地接受了最坏的可能性，然而如今的安室却在那位突然到访侦探事务所的女性身上，突然地窥见了一点转机。

　　如果那个人不是苏格兰呢。
　　如果作为FBI卧底的黑麦威士忌在说谎呢。

　　如果……诸伏景光没有死呢。

　　这个想法令安室感到欣喜的同时又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恐惧，唯恐最后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轻轻按了两下太阳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风见已经尽责地完成了上司交给他的任务，第一时间整理好了筑山晓子相关的详细资料。降谷皱着眉头看下来，发现与她在毛利侦探面前的叙述、以及后来在井口秘书那里查到的信息完全一样，除此之外就是很普通的教育经历和工作经历。作为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这些信息甚至都详细地写在她的维基百科词条上，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离开福利院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档案根本就没有电子备份，纸质的东西都很难完整地找到。”
　　风见也表示他尽力了，但无奈时间久远，调查起来困难重重。
　　“她的原姓的确是‘诸伏’，至于哥哥……完全找不到相关的信息，认识她的人也表示从没听说过。我觉得，这个哥哥要么是根本不存在，要么是他们这二十年来就完全没有联系。”

　　“与她住在一起的人呢？”
　　“没有这样的人。”
　　“……什么？”
　　“没有人与她住在一起。您说的那个‘青川’的姓氏，并没有在公寓管理员那里登记，而且其他住户也说没见过。”风见的语气也显得有点不确定，“不过，那里本来也不是管理非常严格的高档公寓，出入的人员鱼龙混杂，管理员也不是很负责任，里面应该还有不少房间是非法出租。所以，如果对方有意避开他人的耳目，或许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做得到。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当然非常轻易就能做得到。

　　……不，不对，不应该首先就做出这种假设，这一切也很可能是个陷阱，是组织为了试探他而设下的一个局，就像当初的波本伪装成赤井秀一的模样，故意到FBI面前走动，以观察他们的反应一样。
　　毕竟容貌可以伪装，身份可以作假，无论筑山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青川，都给人感觉非常可疑。

　　安室捏着下巴，再一次回忆了一番筑山的表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又心情复杂地推翻了上述结论。

　　也不对，筑山不像是组织的人，不说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那种常年浸泡黑暗的腐烂的气味，更重要的是，如果是为了试探安室，那她大可不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连自己家的位置都小心翼翼地不肯告诉他们，还为了不与安室扯上太多关系而谎称自己有男朋友。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筑山都在明明白白地与他们划清界限。

　　那么能说通的结论就只有一个了：
　　她根本对组织的事情、以及她哥哥的事情毫不知情。

　　而她背后的那个自称“青川”的男人，也许是真正的诸伏景光，或许是为了保护的目的才一直留在她身边；但也可能是组织派来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苏格兰临死前给妹妹传递过情报，于是才来接近她。
　　安室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从筑山的反应来看，那位青川先生应该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当然，他也希望是前者。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那串奇怪的数字暗号了。筑山会来毛利侦探事务所恐怕也不是巧合，兴许就是某个死活不露面的家伙为了让他知道这份情报，而特地安排的。

　　正在脑海中回想暗号的内容，安室突然又感受到了手机的振动，不过并不是与风见通话的那部，而是属于波本的手机。

　　来电的是贝尔摩德，组织里有名的千面魔女，与波本一样的神秘主义奉行者。她以一个尾音上挑的打招呼开头，在电话这头的男人直截了当地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哼哼地笑了两声。

　　“我只是好心地来给你提个醒的，波本。最近注意点，朗姆派了人来。”
　　贝尔摩德笑道。

　　“他盯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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