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貂应让侬(韩子高)

作者:一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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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七】出城之日


      果然相国派来的车马就等在了长城县侯府的门外,不用晓衣招供,陈见琛能这么逃出去唯一的目的不过就是来看那红衣的少年罢了。
      幽暗的竹林,韩子高却让陈茜直接留在了屋中不教出来,"叔父自然是来要人,我让她回去。"
      墨玉色的宽袍覆在落叶之上,竹苑缓缓地有了动静,沈妙容搂着那女子出来,她却一个劲地盯着陈茜看,一点没些害怕的意思。
      "见琛。"沈妙容好心地推推她,哪怕说些好话,也省得陈茜生气起来吓着了。结果陈见琛挣脱了自己的嫂嫂,抬眼看了半晌陈茜,突然开口,"韩子高呢?"
      陈茜眼光一动,"陈见琛,你可还懂礼教二字?"声音已经压低带了不耐,陈见琛却上前去对着他的眼睛,"堂兄,不……县侯?你若懂礼教,那怎么会留他在寝阁?"
      沈妙容立时一阵担心。
      果然,陈茜眼色翻涌马上就要动怒,终究看着她是叔父的亲女,又还是比自己小上好些,"相国命人来接,你跟着廊下候着的人出去吧。
      说完了转身就要走,其实总该有些兄妹的情分,只不过……他的脾气早就是人人知晓极不好接触,何况是堂妹,他自己的亲弟弟也没个好脸色。
      "你怎么总是这样,话说不到三句,看在今日我姑且唤你堂兄的份上……我不想回家去。"
      "你想不想回家同我何干?"陈茜本是走出了几步,又转回身,"见琛小姐既然如此大胆,那不如再回了箱子里混出去,看看这一次能送到谁的府上去。"
      陈见琛气得直跺脚,"你……"她也是被骄纵坏了的,哪里有人这般气过她,一时更是不让,"我要见韩子高!"
      难怪方才子高躲躲闪闪不好说她为什么混了进来,陈茜冷笑一声,这可不就听出来了,"你来这里是寻他的?"
      "难道是来寻堂兄的不成?"沈妙容听着只觉得这么下去非得闹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只好上前哄了句,"见琛,说句软话让堂兄带你出去,你爹便不好下手教训你了。"
      "嫂嫂不用如此,见琛如今大了,县侯这样子别人害怕我可不怕,嫂嫂这么多年也一直独居此处身上不好,他却是人前风光,还曾经三番两次地刁难顼哥哥,当我不知?可知外边如何说起的?都说县侯六亲不认。"
      自己族里的事情对她而言不过都是表面能看出的一切,陈茜反倒是突然笑了,回过身来,"知道就好,那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离兮?"
      "是。"
      "命人把小姐……请出去!"
      说着过来几个人,知道她是相国的千金自然手下不敢真的使力,只是围着她引她往外走,陈见琛一时心里只想着这一出去了再见不到那红衣人,大了声音就喊起来,"韩子高!"
      真是无法无天。
      这下就连沈妙容都觉得没了法子。陈茜冷眼看着她呼喊,"一个女儿家如此丢人不在乎,那我府上也不在乎。"
      "你!你为什么非要我出去,我住在嫂嫂院子里可碍你的眼了?而且我又只是来找韩子高的……"
      陈茜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所以才不得不送你回去。"
      谁让你是来找韩子高的。

      声音断断续续从外边传来,寝阁中韩子高擦剑之时就听得那女子不断地在呼喊,推了一半的窗子去更觉得清楚了,"韩子高!我好不容易出来寻你……你就这么狠心!"越来嚷得越离谱了,这让这么多的下人听了……
      韩子高立时推门出去,刚走了一步就被一侧人影拦住,"不准去!"
      陈茜冷冰冰的指尖抓紧了自己拖回了寝阁,"一个疯丫头,叔父也太宠她了。"却不带一点感情,也并不觉得那算作是自己的亲人,韩子高有些不愿如此,只是因为他好似总爱用这副六亲不认的面孔来让人误会。
      误会了他才能心安理得,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都不会再让别人失望。
      "别让人这么押着一般送她出去,好歹是相国的千金。"韩子高低声问了句,却见到陈茜的很危险的目光,"你什么意思韩子高?觉得这样不好?"
      "我送她出去。起码也能让她别这么呼喊了。"
      陈茜立时恢复了那般幽邃的眼底,看了他半晌,突然笑起,"我竟不知道这一只箱子送来了这么要紧的人物。"
      韩子高同样分毫不让看着他,"她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你妹妹。是你……妹妹。"
      陈茜愣住,看着他出门去。

      府门前,韩子高一路任她拉着不放,却还是走到了府前,"见琛小姐放手吧,相国府来的车马就在门外。"
      她几乎是红了眼睛,"我已经说过无数次,我不回家去!"软金纱的袖子在那暗夜里极是好看,舞着不放。
      他知道这时候万一把她说得急了又能让她嚷起来,让相国府上的人听了岂不是麻烦,可万不要让人以为自己同她……
      只能想个办法先哄哄她,"今日先回去,或许你回去家了,相国气便消了。等着三日后……你是在哪里见到我的?"
      陈见琛一听他问起自己的话竟然不像刚才一样冷淡了,立时赶着说,"花市街上的绸缎铺子,你可知道?"
      韩子高胡乱地应了句,"好,那就在那里,今天你先回去,三日后那铺子相见。"

      说完了,那红衣的人就推着她出去。
      冬夜新月,她只记得那一日那人笑得竟似开了的晚莲,一身能划破了夜色的绯莲红惹得她入梦不忘。
      美好秀丽的少年,修长身量,靠在门边上淡淡地应着好,送了她出门,陈见琛就真的上了马车。
      血迹洇开的时候,曾经娇俏的女孩子形容枯槁,却还能记起来自己那一日放肆而任性地冲他开过口,她也曾经如此天真骄纵的口气,"韩子高,你可要记得,今日我可是被抬进你的门了。你不要赖账!"
      可是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
      那时候他明知道自己三日后就要离开建康,故意地挑了这么个日子与她相约。
      韩子高从一开始就注定担不起她的情意。

      【】

      寒梅怒放的时候,县侯府上一行车马出了建康。
      相国府上的家丁围着株新苗修剪枝叶,陈霸先拥了厚重的衣裳,江南再冷也不比塞北,可如今这身子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想当初……不过是比如今的陈茜再大一些的时候,背后中了箭也能这般单衣地坚守在江北,如今却是护着小小的酒炉感慨。
      红彤彤的礼单开了来,陈霸先只瞟了一眼,却先注意到盛装而出的女儿,"今日是什么日子?见琛这般打扮了可是要出去?"
      那一夜被抓了回去,陈霸先竟是气定神闲,反倒一脸愤怒的人成了她,开口就说起了条件,"女儿这番回来定不乱跑,爹爹也休得再勉强,三日我绝不出玉华阁一步,只是……三日后,我要出门。"
      "好。"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三日的约定是谁说出来的,却只是宠爱地揽着女儿哄劝,"一个女儿家,入了夜跑去堂兄府上也不曾先通会一声,让兄长怪罪。"
      三日,想来这日子如此巧,该是县侯府上人的明白事理,先稳住了小姐再说。
      反正三日后,他们就离开建康了。

      "回相国,小姐只言要去花市街上看缎子。"
      陈霸先见得女儿要出去,覆手压住了礼单,只略看看,吩咐了注意保得小姐周全。
      今日相国的千金明显是格外雀跃,晨起寻了半天的钗子,"晓衣?晓衣我那只攒金的芍药花呢?"
      几个人围着屋子绕了一圈也没找见,陈见琛烦躁起来一把推了去,"那是好不容易挑中的样式,仅此一个造了出来,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蠢物……"罢了罢了,再好也是只钗子,哪比的上她今日的心思珍贵?她懒得理会又心里高兴,留起的发丝些许轻微挽在鬓边。
      浣手的时候就见得水中那花开得太过浓烈。
      浓烈得还很年轻的心气盛不下,以至于一直站在冷风里等了一日竟不觉的凉。

      刻意低调避人眼目的车队就要离开,沈妙容第一次送至了府前。
      她以往从不出现在众人眼中,甚至很少踏出竹苑,陈茜无话,望她半晌,却还是偏过了头,说些什么呢?
      若是真的没了再见的机会,那么以前的恩怨,其实还是要交付她一个人来担着,不是不愧疚的,恰恰相反。
      他因为不愿意承认的愧疚而变得变本加厉地想要彻底让人憎恨,这样才能觉得竹的死同他往日造下的一切杀孽都一样,而她这一生注定的凄惨也仅仅是在阴谋下必须的牺牲。
      这样我们都可以更好过一些。
      清晨的日光并不强烈。
      沈妙容却是生平第一次看着陈茜笑了,犹豫了很久,直到那绯莲红色的人牵了惊莲过来须得离开了,她才终于开了口,"谢谢你,放了竹。"
      陈茜手下一动,却不曾转身。
      沈妙容继续说着,"你找到了你真正想要留住的人,那么……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重蹈覆辙。"
      韩子高刻意地停下了脚步不曾过来。
      陈茜静下来的表情,"如果……如果有一日侯安都来送你离开,那就是不得不离开的日子,不要死守着这片竹林了,回吴兴去吧。"口气依旧是带了那么一些的冷淡,他的如果,是建立在如果自己死在会稽之后。托付于侯安都,如果讯息传来,建康立时就要有人寻仇,护送夫人回吴兴。
      她顿了一刻,摇首,"我不会走。"
      "那就等着同他一起埋骨于此吧。"冷淡非常,原本是故意地想去打破方才她临别一席话带出的释然,沈妙容却也不曾变了脸色,依旧平稳如常,破碎的额角一副普通到让人很难有了绮念的容貌,却又仍旧维持着骨子里大家的风范,精致的白色绣衣。"我不走,不是相信你,是相信他。"
      她眼睛看着韩子高。炙热的红色,成了某种延续的信仰。

      这样的话反倒让陈茜松了口气,他到底是翻身上马之际回身望了她一眼,"沈妙容,你不相信我,证明你还没有疯。"
      她只是笑,那么多府前待行的人马都等着,低着头并不太敢逾越地窥探,可毕竟是人人都能听见的,沈妙容微微躬身施礼,从容地正妻送别之礼,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温缓表象。率先改口,"恭送太守。"
      绯莲红色的人影随即上马,惊莲打了几转却又微微被他勒住,一行出城,他落在后边,到了那苍白而经久不见日光的女子身前,"夫人,他……所言并不是恐吓,只是没有人能够保证,如果有这么一日……如果侯安都真的来府上接人,夫人还是听从他的嘱托离开吧。"
      那就是他们,真的回不来了。
      沈妙容见了韩子高,那种淡淡晦涩却又说不清楚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马前依旧张扬不可一世的男人遥遥看他落在后边开了口,"韩子高!"
      他不得不走,沈妙容脱口而出,"你若是回不来,那也就没有离开的必要了……陪着他埋骨在这竹林里,也该是我最好的结局。"
      她同他都来不及细想这话里的意思,韩子高催马追上陈茜,白色的绣衣站在府门前望着,一直到那烈焰一样的影子化成了眉心散开的莲花。
      当真是……各有前缘,后事难料,她从不会想到有一日会见到这样的少年,也不会想到除了那只剩下画像的浅淡影子会被蒙上这样炙热真实的烈红色。
      她本来只当自己今生都是竹苑里的怨魂,过去的一切她不开口,不代表她忘记了,直到突然平静被那一日闯进来的孩子打破。
      所有沉下去的一切都被推到了最高点。
      韩子高,你会不会成为我们这场孽缘的救赎?

      惊莲扬蹄而起的时候,陈见琛静静坐在那绸缎铺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四下,伙计惶恐地藏在后边,半天才想起来该奉茶。
      那软金沙的袖口扬起来,"不用不用!我今日来等人,你们该怎样买卖便还按着往日一般。"
      这么贵气不乏艳丽的相国千金坐在堂里,谁还敢做生意,恨不得先护住了门口,偏偏陈见琛一副今日不等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等来的是街上的议论,"走了?"
      "方才便出城去了,你没看得?"
      "恐怕是特意这般早的,省得教闲人看了去。跑去了会稽,你以为他不知道……再想入建康……可就难了。"花市街上还是照旧的起了摊子,人总得活,权势的那点事情成了谈资,可也没看出谁在谁不在就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就比如陈茜如果突如其来死在了会稽,同他们一样没有分别。
      故意地想要掩饰着紧张,陈见琛起身过去抓了匹料子来摩擦在指尖,却仍旧是没忍住,"晓衣,出去问问,这是谁走了?"
      她记得他们也是要走的,可是她不知道该是哪一日。
      等到真的确定了的回答告诉自己,陈见琛一把将那料子统统扔到了地上,"韩子高!"
      一片吵嚷,晓衣忙着过去扶着陈见琛,却抬眼见得她红了眼睛。
      "今日离开……难怪!难怪他那一日答应得如此干脆,竟是想好了哄我回去的!"好歹也是上乘的料子,统统染了尘灰被人踏在脚下,店家出来左右为难,却见那小姐推开众人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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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甲流很猖獗啊。。。大家注意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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