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貂应让侬(韩子高)

作者:一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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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六】出兵相助


      晨兴理荒秽,将军府前人马往来,这一日朝堂之上又起了战事危急。
      韩子高同华皎匆匆入宫,转过池塘之时见着有宫人伺候皇上用药过后,他望着那玲珑小巧的药碗心下有些疑虑,只上前探问三两,那几个小宫人低着头不敢大声言语,偷眼瞟着他开口,"回将军,仍旧是调养肺火的方子,方才皇上用过药好些了。"
      韩子高盯着那碗又问了一句,"皇上原先也有些肺腑之间不好的病症,这几日怎么看着用药勤了些?"
      "乃是御医担心皇上早年征战不肯顾忌自己旧伤,如今又赶上军国之事日夜不歇,只怕皇上龙体有碍,所以说是一日三次万万不能减了……"
      韩子高看了看那几个小宫人也便应下,宫中来往皆是常态,他转身赶往太极殿,走了几步却又回身吩咐华皎三言两语,立时那人会意,转身折回。

      刚走到殿外就听着里边手握一江春水之人咳得有些难耐,毕竟这几日张彪不断煽动王氏旧部的事情也令人忧心。
      早年陈王联手将侯景逐下皇位,而后两部彼此制衡,梁帝时因为陈氏俱是吴兴起兵,此地一直处于敏感地带,故此吴兴太守一职交于王僧辩外戚杜龛管辖以示公平,而如今王氏失利更是被人于江中溺亡,虽然这个中恩怨被陈朝建立之初的大盛之境掩盖得当,但不想张彪一朝点起战火,不过一月之间便已联手杜龛犯上。
      而韩子高晨起接到的战报则是这两名逆贼尽也玩起了围攻的法子,自知皇上不会放着陈茜一人收复会稽定有援军,而眼下谁能抢得先机谁便能赢,一旦让他们突破会稽回到宣城王氏旧有属地,恐怕这祸事便再难收拾。
      很明显,这杜龛竟是比起张彪来更孤注一掷,完全是耍起了狠意,直接将矛头直指陈茜,扬言便是要围剿临川王兵力。
      能够到了今日的当年武将定是手段非常之人,个个俱不可轻视,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故此今日明显殿中气氛略显紧张,韩子高一人进去便看着左右众人都盯着他望,敢于挑战陈茜的人着实太过稀有,而这一次战场推移也出人意料的迅速,反贼竟是趁着新朝初立,四方官员驻军多有调动的当口突袭,原本周文育出兵为朝廷一方占了优势,但此刻敌人也有援军。
      很明显两方拉锯战,陈茜此刻孤军围入会稽也未必就能赢。

      陈霸先将那掩住口鼻的明黄帕子扔到一侧,"将军也该知晓今日之事,眼下恐怕这反贼的野心气焰昭彰。"
      陈顼自然也站于一旁听命,他探眼极是不屑的打量韩子高三两便侧过了眼目,这年轻的将军仍旧是心下担忧,思量再三只得再次请命,"为保大陈江山,恐怕皇上须得再调人马阻截杜龛同张彪汇合。"
      那上首老者看着他不动声色,"怎么,将军仍是想要出兵相助?"
      "臣年纪虽不比诸位将军,自问行兵经验也略有欠缺,但……"他停了一停看了看四侧都在暗自思量的众臣武将还是开了口,"但毕竟臣起于临川王麾下,王爷行兵之法也可算得也深谙于心,而且臣本为会稽人士,四下地形要塞也更为清楚。"韩子高的意思很明显,同旁人联手他也许没有大的胜算,但是若同陈茜行军起码这彼此清楚的默契程度也是外人不能比的,更何况……他的确也更比旁人清楚会稽形势。

      这一层意思原本就谁都想到了,顾虑着传言的影子不好说起,现下韩子高坦诚说出来反倒是旁人也没了猜测的兴趣,干脆也纷纷应声,"逆贼如此信口开河扰我大陈朝纲,绝不能轻恕,请皇上下旨命韩将军出兵助临川王围剿张彪杜龛!"
      陈霸先没有立即应予或是反驳,沉吟片刻的当口韩子高看向陈顼,前些日子便是这人极力的劝阻自己出兵,韩子高清楚他担心他们二人借着战事再得了什么关键的大功劳,从此这朝堂之上再没了他陈顼的地位,这倒也并不是难想之事,只是今日战况虽然迫在眉睫,但按照始兴郡王心胸狭窄的性子,反倒有些出人意料的安静了。
      陈顼难得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干脆不看韩子高。

      绯莲色的人蹙眉思量片刻,岭南的事情挫了他的诸多算计,陈顼分明是一见自己便恨不得不顾脸面出口就要怒骂,而此刻这般顺水推舟的随着旁人请旨,这可绝对过于奇怪了。
      没等他想完陈霸先已经决定,"便按将军所言,请韩将军领兵五万南下。"
      他躬身领旨,陈顼却忽然浮起了笑意,甚是谦虚的上前开口,"韩将军今日可是过谦了,将军年纪虽轻但可算我大陈开国功臣,如今……将军同王爷联手也能让皇上暂且心安,仍旧是先行保重龙体要紧啊……"
      陈霸先再不理他一贯的圆滑说辞,轻咳了两声便算是压了他的话,三言两语继续说起繁务,韩子高猛地想起了些什么,看着上首的人果真是上了年纪,身体有些差池便无法抑制,建立一朝功业也耗费诸多心神,陈霸先眼下竟也是发鬓全白,更比当年初见之时更显得有些苍老之态。
      立时韩子高觉出了些不对,想了又想去也不知还能有什么确定的苗头,却只是记得旧年陈顼行事,还有当日岭南军帐中无意搜查而出的半张残迹……
      这个人看着并无大智只会些不入流的手段,但其实两次三番他都自己心下另有所图,不然他不会一路嫉恨陈茜。

      遥遥地玉华宫里有宫人三两领了公主吩咐而去,晓衣推开些窗子四下听听,"殿前安静得很,该是皇上还有要事。"
      玉华公主颔首说起,"父皇本就是费心之人,昨日听着反贼极其嚣张,恐怕这一次的风波也不小。"
      晓衣笑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梳子给她拢好发丝,"好了,公主管不了那些,只先顾着自己吧……今天晓衣看着倒是脸色好得多了,等过了冬听郡王的话好好吃些药膳养一养,这病也便好了。"
      陈见琛忽地转念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倒觉得这药膳的确有用,方才可都吩咐妥了?让人去先热着,待得晚些时候我亲自端了去探探父皇。"她对着镜子看那青丝过了腰际,却仍旧寻不到一真心之人此生相守,发丝不解人愁,兀自留得漫长,便同这深宫静默一般,每日每日都是同一般的风景,陈见琛探手绕了一缕过来,"无论如何,父皇比起我来忧心更多,我明白的……他们心里都是家国天下,我何曾比得了?"
      那攒金芍药的钗子被单独放在了锦盒里,多少奢华艳丽的宝珠垂饰都被她冷落在一旁,最最珍爱的,还是这当年市集上手工打造的芍药花。
      如今她的爹爹已经得偿所愿贵为天子,而她为公主,可惜说到底了各有各的心结,陈见琛也知道,父皇一直不曾亲自来看她,却每每私下里找了晓衣去问她近日如何,不是不疼她,是只怕她怪他。
      而且陈霸先也的确是知道这一次自己毁了女儿的日后,他努力地想弥补,却更怕她当真是伤了心,父女二人较劲的互相暗中探问,却谁都不愿再多说当日的争端了。
      眼看着爹爹毕竟老去,她怎么忍心在如此艰难的战局之中再割舍这段亲情呢,"晓衣,我也不怪了,总之无论如何,那总是我父皇。"
      那丫头笑起来,也是真心替公主放下苦闷高兴,"好了好了,公主不准再胡思乱想了,等到临川王平定了反贼,到时四野安康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忧虑的事情也轻了,自然身子康健,公主也能千岁万福。"
      她笑起来推她,"数你油嘴滑舌,最会说话了。"

      一直到午时过后韩子高才从殿中出来,走了不远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起自己,他回身却看着陈顼领吴明彻同样顺路而出,两人一前一后却都盯着自己。
      韩子高不由有些戒备,"郡王可是有事?"
      陈顼笑起来,他同陈茜有些相似轮廓,但总还是年轻,陈茜身上早已没了这种浮躁的心气,他却比起他兄长的喜怒难测更有些故作姿态的圆滑。
      有时候韩子高看着他也能懂得陈茜当真是不会同人接触,他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的弟弟远离他苦熬过的艰辛,但又觉得他也不能成为一个被保护而只知道攀附着自己的懦弱之人,再加上当年陈茜最最不好的一切都被自己的弟弟看到,导致了他反倒故意的疏远刻薄对待,只想让陈顼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有代价,人要学会自己拼得一切。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施舍给你。
      但是很明显,陈顼是无法理解的,他总是觉得陈茜看不起他,所以韩子高从来不肯让谁,每每对着这被兄长冷落而有些扭曲心态的人却不愿再争执什么。
      旁人总有旁人相处的方式,他不愿涉及他们兄弟之间无谓的争执,尤其是陈顼不肯理解。他死揪着陈茜的冷言相对耿耿于怀,甚至已经成了心病,总想要出头。

      那人明明是叫住了韩子高,却走过来上下只看着他不动,韩子高有些不耐,"皇命已下,军中还有要事部署,郡王若是有空,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保卫皇城稳妥。"
      陈顼听了这话更加带了笑开口,"将军已经是要出发的人了,皇城的事情……自然我定是要担待的。"
      韩子高猛然便觉出了不对,忽然却也直接开口,"郡王应当知足,皇上对待临川王同郡王如同亲子,多年照料,如今……"
      他没说完陈顼却抢了一步,"如今我们兄弟二人都已同皇子无异,我兄长军功卓著,远行在外,而我好歹也沾了临川王的光,也算是受了封……将军是不是想这般说?"
      那对首淡淡的朱砂色果然起了些愤然,韩子高开口不再忍让,"我为右军将军,皇城无论如何都尚还在我驻军范围之内,今日我可以明言,郡王最好收心做些务实之事,若是皇城出了什么乱子……郡王好自为知。"
      瞬间那一旁的吴明彻都变了脸色,开口就想回他,"你什么意思……"
      陈顼却突然抬手让他闭嘴,面色不改,笑意三分,"自然自然,将军放心,皇上安康更是英明之至,皇城谁敢惹出乱子来我便要他同那王僧辩一个下场。"
      树影枯乱,有些泛了黄却一直没有飘落的叶子终究顺风而下,这皇宫之中安静得可怕。
      韩子高转身离去不再多言,他手握周身佩剑,明显觉出了这陈顼绝对心下有事。

      一反常态不是他的作风,对自己好言好语更是不可能。
      宫门之外早有华皎牵马相待,惊莲依旧,韩子高并不即刻上马,只接了那马缰往一侧缓缓小路行去,绕了三两转角,再往前去便要出了御街的范围进入大路,绯莲色的人影四下望望,回身问道,"如何?"
      华皎有些为难,"我暗中去御医处问过,但是皇上的病症记录定不是随意让外人知晓的,何况我提这些于理不合,我只得转出去拉了两个小宫人随便闲话两句,她们说太极殿里谨慎异常,皇上所有一切的进膳和饮食都有皇上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先行试食,自然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韩子高拍了拍他示意辛苦,想了想也慢慢往前走着开口,"我也是觉得不太可能,皇上所有事物考量极是周全,前朝梁帝也是被他暗中默许被陈氏的人害得大病不愈,恐怕这种手段皇上最是清楚,不会出差错才对。"他停下脚步看着华皎,"但是陈顼的态度明显有些异样,他竟全不同我冲突,甚至今日还赞成我出兵相助临川王,这等事他早前几日还死都不肯松口,只怕我们又抢了大功……"
      身后的人更加疑惑,"但若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往年也绝非善辈,今日我看提起这病症各方宫人俱是谨慎,很明显便是皇上极其小心,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在这事情上出什么问题才对。"
      韩子高记得陈茜的提醒,更知道那一张残迹上的内容很明显便是岭南之事同陈顼自己的算计有关,"但是这人不得不防。"他干脆也决定下来,"如今我也要离开皇城,不论如何皇上年事已高毕竟是事实,前朝梁帝的事情已经是前车之鉴……"
      他上马扬鞭,"快些回府,命侯大哥也一同入府。"
      "是。"

      待得江水回暖,江南江北又将迎春日的时候建康四周部署妥当,韩子高披甲出城。
      彼时天色刚亮,郁书端了些暖暖的汤水过来,看着他也醒得早,两人便一起去同韩叔说了些话,如今老人也不再多言他们夫妻的事情,家里安定如初便好像比什么都强。
      往年的离散,苦难,终究像是到了尽头。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责任,出兵之事无法避免,韩叔强压下担心,分明还有些故意的训斥,让他待人切忌不要倨傲,又说了些其他,韩子高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
      出兵相助临川王的事情被所有人刻意的忽略。

      临走之时郁书没有多说什么,终究在他换衣裳的时候有些担心,已是嫁作人妇的女子伸出手去一点一点学着给他系上盔甲,端正了衣襟,她似乎是一夜之间变得很容易沉默,韩子高太过忙碌甚至没有时间好好的同自己夫人说说话,临行的时候却自知入阵之事难料吉凶,到底是亲自去街上寻了花贩。
      郁书看着他带回来的金午时花心里一阵波澜,终究笑起来,"我不怕,你去便是了。"
      他也的确是不知还能说什么,想了又想到底开了口,"没事的,以往我手臂负伤的时候比起如今更加凶险,那会儿都过来了,如今手臂也好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把花放在屋子里,朵朵都有些记忆里的模样。

      其实也是说得轻松罢了,谁都明白战事如何。府前众人引马而立,看着韩夫人亲自送将军出来,一时纷纷行礼,郁书也只是摇首,眼看着他上马,那烈马对于兵戎煞气直觉极是敏感,打个响鼻在府前绕了两圈,韩子高于马上依旧神采飞扬,更远非当年会稽山下的孩童可比,郁书扶着门边挥手,一直看着他当真下令出发才突然一句话冲出口去,"蛮哥……"
      他回身望她,只听见她问了一句,"你会回来么。"

      红鬓金鞍,朱砂之色却依旧傲气不减,他只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会怕,会畏惧一切同征战有关的事情,一时韩子高笑起来应着,"自然,我会回来的。"
      华皎赶忙也安慰起她,"夫人放心,我等定保将军安慰。"
      她吸了一口气看着满城绣楼朱户,最终目光还是回到韩子高身上,"我同爹爹都在家中等你大捷归来,别忘了,回家来。"
      这总是他韩子高的家,他应下,拉了缰绳急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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