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貂应让侬(韩子高)

作者:一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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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三】死草开花


      暗影修罗光,江水浩汤。
      浓郁的药香气,韩子高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便是鼻腔之间满满压抑的腥苦气。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视线里俱是暗色的木制雕栏,韩子高猛然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肩背之处钝痛入骨,手指按上左肩不由苦笑,这左臂多灾多难,只怕再有些什么事故便真要废了不可。
      好似……没有人声,这屋子里竟然一如寻常居室,只不过通体木制,布局却很是规整,甚至他看向榻边的雕栏都有着很清晰地纹路,韩子高感觉伤处已被上药,多亏浅湖之中诸人亦受雾气所扰,流箭方向散落,背上不曾伤及要害。
      一直到韩子高撑起身来想要下榻这才真切地明白为何屋内憋闷不散,这屋子同寻常起卧之用的唯一不同便是……
      完全没有窗子。室内的光线因此极是幽暗不明,也因此直到他站起之后才看清榻边及屋子四周俱是低矮的花木,药香却是从它们身上散发而出,却绝对不是寻常的疗伤药草,闷得这囚笼一般的药室呛人的苦腥气,他感官恢复之后更觉难耐。
      韩子高看着四下分不清究竟自己昏了多久,现在到底是白日还是黑夜,甚至他根本想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阿柳?"突然想起来那个毫无保护自己能力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如果自己现在没有死……那么他呢?

      幽暗的莲花色衬着屋中诡异的药草香气,阴暗无光木屋却隐隐有了其他生命的感知,韩子高身后突然有了木头开合起落的轻响,细微到几不可闻,"阿柳……"韩子高站在屋子正中右手按在左肩之上,回过身却看着好似四面囚牢一般的木屋墙壁突然翻转开而开,并没有门,很显然从外面看来这屋子定是间暗室。
      进来的不是小孩子,纵使是昏暗不定的环境下也能看清一袭纯白,几乎拖在地上的巨大斗篷,完全便是无法见人的掩藏,韩子高很清楚这般遮住所有的样式同羊鹍几乎一摸一样,只不过眼前这人毫无任何绣迹的白绸恍若孝衣,更添不吉。
      既然还是这种见不得人的模样,韩子高终于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总还是同侯景有关,一旦确定了这点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那人几乎瘦弱到只剩下骨头撑起了那斗篷一般,从翻转过来的墙壁缝隙间毫不费力地迈入竟不似人影,只不过那巨大的白色绸料转至了正面却也依旧是犹如面罩一般,彻底不露分毫皮肤,空洞洞的两个黑影挖去便做了行走视物之用,纵使韩子高胆子再大不信神鬼一说也万没想过这人如此怪异,后退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腰际,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
      "你……"韩子高下意识开口,他看着那完全不辨性别年纪的"人"不明形势,却发现那人正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倒好象比自己更惊讶。
      白色的面罩之后看不清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而那人呆愣在墙壁旁边,透过自己浑身上下仅剩可以感知周遭的空洞,唯一的画面便是眼前这个终究还算是少年的人,一身衣裳在暗色的光线之下平添三分妖异的绯莲红,屋子正中同样带了惊诧却毫无恐惧的眼色惊破了满室萎靡药气。
      这人戒备而危险地模样很美,带了刺一样的气势,明明是受了很重的伤,却依旧美得让人开始自惭形秽。
      那一袭白衣终于动了一动,往前走了一步,却是在颤抖,韩子高冷眼打量只见这堪称怪物的"东西",它好似是看见了无比惊诧而根本不能相信的事物一样,明明是正对着自己却又看不清五官。
      它只是一个劲的想要确定些什么似地,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带了明显孱弱的姿态。

      白色的绸子拂过一地不知名字的怪异草药。
      韩子高简直有些不耐起来,究竟谁才是涉险负伤之人?为何眼前这男女不辨的怪物比自己看上去还要伤重难负,他讨厌这种未知一切的诡异感觉,想也不想开口问道,"你是谁?既然我在这里……那晨起那个孩子你们把他关去何处了?"
      那人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就这么突然向着韩子高伸出了手。

      溃烂的,带着腐败血泡的五指就像是某种探寻。

      韩子高第一反应便是右手一掌过去直接把人劈倒在地,直到看着那白衣一声闷哼瘫倒在自己眼前,才发现这怪物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它好像除了支撑自己之外再无余力,一推既倒。韩子高诧异无比,纵使自己被人留下性命关了起来,也不应该是命这么个虚弱之人前来试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白色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挣扎半晌,突然一口血呕出,整张苍白的面罩上忽然显出了暗红更添恐怖,全不似人。
      "你到底是谁?"韩子高确认这人的确不可能有出手伤己之力,终于上前一步按着左肩的伤处看它,"你怎么会……成了这样?"自己浑身带伤,那一掌无非是自保所需根本就使不上全力,竟然也能让它呕血而出?他眼看着那怪物痉挛着从袍子下探出满是溃烂血肉的双手揪紧了自己的斗篷挡住脸前,不住地喘息。
      好在这声音似乎听上去还有些活人的意味,韩子高苦笑,本来还紧绷着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他总要弄清楚这一切才好,干脆地俯下身去,"你能不能起身?"
      面罩上的空洞终于因血迹的晕染而沉重地贴附在那"东西"的皮肤之上,韩子高明显一愣,他只觉得那绸料之后的眼睛极是秀雅,和它伸出来的双手完全没有可比之处,这该是个……男子。
      "别……别动左臂,你一箭卡在肩骨之上,现下还能动已是万幸。"那白衣勉强用溃烂的手指捂住了面罩上的血痕,沉闷的声音却突然开口,韩子高抬手想要过来看他是否能起身,听了这话停住,"你是谁?这里是不是浅水城?"
      那男子摇头,挣扎着自己起了身,近乎匍匐一般地在韩子高脚下挪动到了那低矮的花草之间不住地嗅着,"我没有名字,这里……咳咳……"就好像说了寥寥数语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一般,巨大儿白色斗篷覆在那让人作呕的草茎花叶上不住地咳,终于缓过来一些,"这里的确是浅水城,你捡了条命,因为……因为你这……衣裳。"
      "因为我这衣裳侯景才没有杀我?那倒也难怪,他不是还指望这颜色能练成仙丹么。"韩子高顺势根本没有犹豫地直呼其名,很明显又让那人一惊,却很快释然地想要扭过身来看看韩子高,"果然……他还是找到了么……难怪,难怪当年……"再说不下去。
      听了这声音总算应当比自己大上些许,但是却已经是濒死之人的样子,那白衣匍匐于花叶之上好似吸取了药香终于有了力气,却站不起来,万不得已韩子高看不得旁人这般姿态在自己脚下近乎爬行一般,终于还是忍不住右手探过去,"你先起来。"

      面罩之后的人看着他修长手指如玉清净,曾几何时也该是这般的……他也该是如是,却一切都成了今天的样子!他突然狂笑而起,声音虚软竟就那么用自己腐烂溃败到不成人样的五指一把抓住了韩子高的手。
      血魔一般的景象,连指甲都是青黑颜色。
      "你怕不怕?你……你怕不怕!哈哈哈哈!"
      韩子高在他冰冷冷地抓住自己猛然起身之时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完全没有根源却像是暗喻一般的景象,白日漫天的黑鸦,遮天蔽日的不祥之景。
      曾经锦水南山影,憔悴魂欲销,好端端的一切,为什么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是都说……白日乌鸦,死草开花,那就是死去的人要回来寻仇了么……

      他几乎觉得自己稍一使力就能完全的把这垂死挣扎的人捏碎,韩子高看着他站在自己身前,却紧紧地抓着自己不松手,"你放开我。"凛然却暗暗命令一般的口气,那人骤然收回手臂,白衣轻拂却带了三分的儒雅气,似乎是被韩子高这样傲然的姿态吓到,"你胆子很大。"
      "既然能说话便是活人,我有何可俱?这世上本无神无鬼,若要有,也需得先去找那暴君寻仇,何尝轮得到我?"
      那人的笑声低闷,"果然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这里无人敢妄提主上名讳,你可知道……咳咳,若是让第三人听见,你便是必死无疑。"
      他的血迹完全晕开,韩子高退回到榻边,毕竟仍有些使不上气力,他微微垂下头,发丝披散因而下只剩半边绝色光华,那白衣却盯着他不动,直看得人心里烦躁不已,"侯景为何留下我?只是因为这绯莲红?还是……因为我这面上尚好?"
      他不愿提,还是扔了句话来问,那人微微颔首,"你当明白,擅闯浅水城之人无一例外死于非命,葬身鱼腹或是被焚烧炼蛊,你是唯一被留下的。"停了停还是慢慢地向着他走过来,韩子高明显有些不愿,一个眼神斜瞟过去竟真的让他踯躅不前,"你……"
      这人的目光很危险,他被他这一眼便望得犹豫,终于还是停下,眼前这穿着真正绯莲红的人绝对不是以前那些寻常的美人。
      "你的眼睛很美。"并不仅仅是眼睛,是他眼底无法言喻的光芒,这少年周身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当真不过一眼便能心心念念。

      韩子高侧过脸去冷冷地哼了一句,试探性地想要抬起左臂,却剧痛难忍,到底还是伤到了骨头,"我不认为侯景如此好心,还能替我疗伤。"那人看他肩骨之上被处理得当并不意外,"自然认为你还是有用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城里但凡有姿色之人……不论男女,如今都已成了飞灰。我从丹炉房回来……主上吩咐了治好你,这一次长生之蛊定是能成的。"
      韩子高终于大笑而起,"我看他倒是真的疯了!"话未说完看着那白衣之人迅速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告诫于他不可乱说却仍旧手下颤抖,"……国师所言,如今主上龙游浅水,早晚一日主上可获人间至美炼蛊成仙,再夺天下不过探囊取物。"
      韩子高笑得更加欢畅,"我说为何名浅水城,原来不仅仅是因为那片浅湖。"说完看着那人盯住自己的绯莲红衣一直欲言又止,韩子高把前后联系起来,渐渐也清楚不少,"不用看了,这是绯莲红。"
      "我本来只是听闻,又有人不自量力擅闯城门,主上将你暂时关于此药室之中,却没想到见了你……你竟然……你……我明白了,我知道他放不下的。"那人好像思维混乱胡言乱语一般地不断说着,韩子高觉得他好像也有些疯癫,尤其是从这双手来看,定是教侯景残害之人,只不过他似乎看上去并不会伤人。
      还是某种直觉,韩子高想起来他方才还想着告诫自己不得再乱动伤处,这人终究还有善心的,于是轻轻开口,"你其实也恨他对不对。"
      那人猛然一惊,他满脑子想着事情竟然不知韩子高突然开口说的是谁,一愣之下不由思绪错乱开,不住地摇头,"我……我恨他么,他害我所有,可我也教他付出了代价……我不敢,他总在逼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我试着去听话,什么都给了他,只求他能放过我们,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了谁。"
      痛苦地俯下身,那面罩上的血迹愈发的扩大。
      韩子高只当他也是被侯景害得家破人亡,越听越觉得这人情绪激动无法控制,"不要说了,你再如此呕血我恐怕一会儿便再无人可问了,你该是身上有伤吧,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侯景害的?"

      此话一出那人彻底地清醒过来,重又伸出手来自己看着,纯白的斗篷之下衬得那双手便不像自己所有之物,他声音压抑地对着韩子高说起,"这个样子又如何,你不是很快也会如此?死才是件幸事,死不得的人,便都是我这副样子……"玩味般地双手交叠再松开,轻轻地靠近韩子高,声音平静下来好似有些迷醉蛊惑般的意味,"你比我当年还要年轻……我知道你是谁送来的,所以……嘘,不要惊讶,我知道的。"
      他溃烂的指尖抚过韩子高肩上,不断在感觉那绸子的质感,"如果你是他想要找的人,为什么……你还是来到这里了?他果然还是放不下他的权势和仇恨么,所以让你来?那么……恐怕你真正要杀的并不是主上。"
      不是侯景?
      韩子高一时不解,没有立刻避开他的手,相反动也不动看着他一点一点顺着自己的肩抚过,终于勾起了一线发丝,白色的衣裳恰好挡在了自己面前,一片凄怆的素白,和流着脓血的手掌,韩子高微微仰起头来,死盯着他看,终于开口,"你在说侯景,还是陈茜?"
      "你比我当年聪明得多。"那人突然收回了手,撑在榻边剧烈地咳嗽,几乎是又要呕出血来,韩子高冷眼看着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是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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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猜到了。。没啥可说的。
    大家都淡定地祝福美人吧- -囧。从这一章往后都极其快节奏了。(当然只是相对于我个人拖沓而言比较紧而已。逃~)
    嗯,屏住呼吸。总会有出事的那一天啊那一天,珍惜……嗯?现在的人吧!
    另,圣诞节,也就是25号那天开始,周末连着三天日更。算作是一寒的圣诞礼物好了。。虽然那会儿的章节应该正是诡异恐怖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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