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残缺

　　眨眼两日假期已过，舒望又回到了学校，一切又恢复如常，一样的堆积如山的书卷，一样味同嚼蜡的课程，一样默默无闻的忙碌。对于即将走向高考的应届生来说，唯有像这般分秒必争的耕耘，才能减少在高考这座独木桥上惨遭淘汰的风险，而眼前这些让一般人沉闷作呕的书卷、课程与忙碌在他们面前，更像是大浪淘沙的磨砺与拣选，撑住了，熬过去了，便是云开见月，春风得意。美好的明天就在不远处向自己挥手召唤，名与利不过一载之功，这点苦与累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是对于高三的复读生来讲，未必就能像应届生看得这么阔达，他们更担心的是今年的失利会不会在明年覆辙重蹈，压力与心境自然是别具格面，难以言尽。
　　是夜，月似银盆，星如睡眼，舒望在做完了一套试卷之后，坐在桌案前遐想近思，默然无语。
　　“哎，舒望，在想什么呢？”一个清脆女声打断了舒望的沉思，舒望回头看时，只见同学洪彦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洪彦轩和舒望一样，也是复读生，形景与舒望相差无几，不同的是，洪彦轩的家在县城里。因为与舒望是邻桌，难免交流递话，一来二去，相互就熟络了。这晚自习，洪彦轩见舒望坐在书桌前愣坐鲜动，不曾相问，心中已有几分会意。眼见得晚自习已经结束了，那舒望仍然似毫无觉察般，遂故意搭个话助其释怀。
　　“没想什么，傻坐呢！”舒望苦笑着回道。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教室里怪闷的。”趁着教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洪彦轩提议，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涩。
　　舒望没有搭话，只静静的坐着。洪彦轩等了片刻，见舒望没有回应，只当是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正自起身索然离开。
　　“去哪里呢？”舒望微微一叹。
　　“难得你开口，还以为你要继续禅坐呢，哪里都行，总比憋在这儿强。”洪彦轩笑道。
　　说话间，已拽着舒望的衣袖出了教室，来到学校操场的一块草地上，找了一处干净的草坪坐下。正值月朗星稀，夜凉如水，清风款款，暗香阵阵，美景如斯，舒望却无心领受。
　　“别这样了，都出来了,还这样闷闷不乐，有什么心事说来我听，小女子替你排解排解。”洪彦轩笑靥微展。
　　舒望听了，自叹了一回，道：“彦轩，你有没有想过明年高考又不成该怎么办？”
　　彦轩道：“你不会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就是为这事在教室里傻坐吧。”
　　舒望听了，叹道：“也不全是，不过也差不多。”
　　“你还真是执着，不过我劝你还是少去想那些，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往坏的想可没什么好处。”彦轩道。
　　“我心里一直想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一看到那些试题，脑子里就有些忍不住，只能抛书静坐，倒还清净些。”舒望道。
　　洪彦轩想了想，道：“你的问题我也不是没有，都是沦落复读之人，这其中的苦不用说大家也心知肚明，但是像你这样老往坏处想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加重失败的阴影。好歹也是鼓足勇气、怀着梦想来复读的，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舒望听了，叹而未语。
　　“你这年纪轻轻的，总哀声叹气可不好，常言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女子能力低微，你的心结我可解不了。就我而言，全力以赴就好，结果交给命运，反正这一回若是再考不上，我就不指望上大学的好事了。所以，我选择背水一战，把自个彻底豁出去了。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博。”洪彦轩说时，粉拳轻扬，信心在握。
　　舒望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是不知，自打去年高考失利之后，我现在一上考场就莫名奇妙的慌张，对于明年的高考，我这心里都是灰的，不知道信心往哪儿找呢。”
　　“说到底你也是过于看重了。谁的人生没有失败呢，再说了，你去年高考的成绩虽不如意，却比我好，你尚且如此沮丧，让我这小女子情何以堪。没有信心可是高考的大忌，我觉得你一定行的，明年的高考定能得偿所愿，我们一起加油。”彦轩一旁开解道。
　　“承你吉言，但愿如此。”舒望无奈的笑了笑。
　　“什么但愿如此，那是一定的。”彦轩微露白眼道。
　　“对，不是但愿如此，是一定得偿所愿。”舒望也扬起拳头，笑看着彦轩道。
　　“那以后再不许想那些没用的，听见没？”彦轩笑道。
　　“嗯，以后再不会了。”舒望笑回道。
　　二人接着又聊了些闲话，待得操场上人迹寥寥时方才各自散去。
　　那晚畅聊以后，舒望的心情不觉中好了许多，看书做题也比往日走心了，加上时常有彦轩这位红粉军师日日在旁督视，舒望已少有心思往消极处想。转眼月考已至，舒望与彦轩彼此相互打气勉励，少了负面思想的牵绊，加上日夜的奋发勤学，月考成绩果有进消，必以往好上不少。在之后一次又一次不错的月考成绩中，舒望的心里渐渐地淡去了高考失败的阴影，重拾起以往的信心。这一切舒望自知得益于洪彦轩的诚心辅助，为了感谢彦轩，舒望也是将自己的学习经验悉数相授。在舒望的帮助下，彦轩的成绩比起去年进益不少，几次月考成绩已经可与舒望持平相当了。对此，彦轩也是心存感激，为了表示心意，彦轩时常回家都会给舒望捎带一些好吃的东西，舒望也是欣然领受。如此授受频频，相濡互济，彼此之间又亲密了不少。侵晨时，二人隔座相读，不知厌倦；黄昏时，双双信步相随，含笑相视，夜深时，两两含情相送，恋恋而别。个中情义，舒望虽不及细想，却于心中珍而重之。
　　一晃便是数月过去，正是春夏交替，万物欣荣之时，校园里白杨披绿，丝柳垂新，一派怡人景色。是夜，正值银蟾皎皎，星辉灼灼，偶有清风徐来，带起无边惬意。美景良辰，二人又闲步于校园的操场之上，议论着这一次月考的成绩：
　　“我还差十分就可追上你了，你可要小心了。”彦轩笑道。
　　“你追上我是好事！我要小心作什么？”舒望笑回。
　　“你又不思进取，自甘堕落了，真要让我追上了，我可饶不了你。”彦轩笑道。
　　“那怎么办，你已经追上我了。”舒望佯装急色。
　　“我明明还差你十分，怎么就追上你了，不过也只差那么一小截了。”彦轩道。
　　“你不觉得你已经追上我了吗？”舒望笑道，看四下无人，一面去轻挽彦轩的酥臂。彦轩这才明白舒望的言外之意，当下羞得俏脸飞红，撒开手嗔道：“你竟然敢戏弄我，还有没有个正经。”
　　舒望笑回道：“不过是逗你开心，看把你急的，俗话说，男追女，隔层纱，女追男，隔重山，你要追上我，那还不容易。”
　　“你还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时，就要伸手往舒望脸上抓。舒望也不闪避，反将脸伸了过去。那彦轩见此，反不好下手了，一面嗔道：“涎皮赖脸，不理你了！”
　　说完竟自往前去了，舒望见此，忙追了上去。一时二人走得倦了，于草地上并肩而坐。
　　“舒望，你打算考哪个大学？”彦轩看着夜色静好，问道。
　　“你考哪个大学，我就考哪个大学。”舒望回道。
　　“又不正经了，你要再这样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彦轩道。
　　“你以为我说的不是正经话，确不知我是认真的呢，除非你不想与我上同一所大学。”舒望道。
　　彦轩听了，叹道：“我倒不是不想，只怕没这福气呢。”
　　舒望道：“你怎么说起丧气话来了，不会的，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在这样美好的夜晚，一块散步，一块享受这无边夜色。只要我们有信心，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彦轩听了，点头默然无语，却将头轻靠在舒望的肩上，舒望闻着彦轩的秀发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自觉惬意温柔，不觉中又将身子靠近了些，彦轩佯装不觉，其实心里早已如撞鹿一般，不过好在有夜色遮掩，便是害羞也无妨了。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依偎着，至半夜才散。
　　堪堪又是半月过去。是夜，舒望与彦轩在女生宿舍前分别时，忽逢天落惊雷，电闪低空。
　　“舒望，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你先等等，我上去与你拿把雨伞。”彦轩说时，便要急步上楼。
　　舒望忙止住道：“不用了，这雨也未必下得来，何必费那功夫，这儿离我宿舍不远，我跑回去就可以了。”说完也不待彦轩回说，就自跑开了。却不想才跑到半路，那雨竟似瓢泼一般下起来，不消眨眼的功夫，舒望便已被淋得跟落汤鸡一般。
　　“早知道这样，就该听彦轩的意见。”舒望心内自悔。回到宿舍，换了身衣服，隐隐有些鼻塞头昏，略做洗嗽后便睡下了。寝室的几个室友依旧在聊天闲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扰得舒望睡意阑珊，翻来覆去，直折腾到半夜，以致神思恍惚。不觉中到了一处，四下里看时，身后皆是漆黑，唯前方不远处又灯光微明，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在灯光下凭栏静立，舒望略走近了瞧看，见那身影身着粉色长裙，侧影倒与彦轩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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