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

　　颜锋守了一夜，听见敲门声后连忙跑出来屋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积雪，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前，透过门缝瞧见是颜九歌，颜锋才松了口气，赶紧打开门让颜九歌进屋。

　　“国舅爷，您去哪里了，宫里来人说昨夜雪大就让小少爷住在东宫里了，可您去哪里了呀？”颜锋见颜九歌脸色惨白，脚步虚浮，连忙上前去扶，刚碰到颜九歌的手腕就发现颜九歌整个人发烫，呼吸也不那么舒畅。

　　“锋叔，我一会要上朝，先给我烧桶热水我把寒意散散。”颜九歌没什么精神，但知道昨日自己避开了天子的眼线，天子定然不悦，为避免天子震怒，就算自己再不舒服也得上朝。

　　“您都这样了，要不和陛下告个假？”

　　颜九歌摇了摇头，自己若是再躲，只怕晚川要一直待在宫里当人质了。他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晚川，若是晚川成年后，他定要晚川离开夔都，别留在越朝。

　　颜锋是知道颜九歌脾气的人，不听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将颜九歌扶到屋子后，颜锋立刻去烧水。

　　颜九歌走进屋子，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赤色玉珏，想起昨夜的荒唐，本就发胀的脑袋愈发难受，像是要裂开一般。他拿起桃花玉珏，看着上面刻着的“歌”字，走到了床边，打开暗格将那一直藏着刻有“灼”字的玉石拿了出来，最后颜九歌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玉石放回了暗格，把那赤色玉珏系在了蹀躞带上。

　　没多久，颜锋烧好了一桶热水，颜九歌让颜锋出去，自己脱了衣衫钻进了浴桶，昨夜身上被练栖威留下了些印记，颜九歌一边擦洗着，一边叹气，自己为何会失去了理智，是因为这三十几年的空白，而让自己十分地渴望着被人触碰吗？那为何，他对赤玉就没有这种念想？

　　早朝并未因昨夜的大雪而推迟，颜九歌虽然洗了一通热水澡，但是周身的寒意还是散不开去。昨日颜九歌没来御史台点卯，替赤玉赎身被拒一事也闹得沸沸扬扬，齐衡本是憋着一口气想冲颜九歌发，结果见颜九歌虚弱的样子，齐衡还是散了怒气，伸手去扶住了颜九歌。

　　颜九歌一见是齐衡，又见对方黑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颜九歌猜到了齐衡的心思，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多谢齐中丞，昨日本想办完事后立刻回御史台，谁知突降大雨又逢大雪，感染了风寒，让御史台中众人等待，是颜九歌疏忽了。”

　　齐衡“嗯”了一声，点头道：“颜大夫还是将养好身子，今日早朝告假就好。”

　　“多谢了。”颜九歌心道齐衡倒也知道关心起人来了，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太情愿，至少著名的大越“炮仗”齐衡，难得黑着脸。

　　两人来到紫宸殿，诸人已经列队整齐，等着天子驾临。颜九歌感觉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他微微抬头，就与练栖威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颜九歌忽觉脸红心跳，忙要收回眼神，却在瞬间瞧见了练栖威眼中的关切，颜九歌更是心慌。

　　于政权一道上，颜九歌可以游刃有余，可于感情一道上，颜九歌从未体会过被人爱上是何感觉，所以他如今的表现在练栖威看来生涩得很，练栖威虽担心颜九歌的身体，却觉得颜九歌刚才慌乱的神情也颇为可爱。

　　眼见年关，天子意在新年设宴大宴群臣，同时也有意开春开始进行在任官员的擢考，于满朝臣子来说喜忧参半。待早朝结束后，诸臣散去，颜九歌本就生着病，脑子愈发昏沉，他与齐衡说明今日身体不佳不能前去御史台，让齐衡与御史台的诸臣们说一下，之后匆匆出了紫宸殿。

　　未及走出殿门，有人凑近了身边，颜九歌想也不用想救知是谁，练栖威关切地看了一眼尚未痊愈的颜九歌，关心地说道：“今日降温，颜大夫要注意身体，这是昨日大夫开的药方，颜大夫拿好。”

　　颜九歌看了眼药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他刚要道谢，就见天子身边的侍御太监走了过来，侍御太监向颜九歌与练栖威行礼，而后与颜九歌说道：“颜大夫，陛下召见。”

　　颜九歌匆匆将药方塞入衣袖，向侍御太监拱手还礼，随着侍御太监前往紫微殿。练栖威本想与颜九歌一同回去，今日只能作罢。

　　紫微殿内，温暖如春。

　　颜九歌恭敬地站在内殿，静等天子说话。

　　今日在早朝上，越古灼就发现颜九歌脸色不郁，而且昨日探子们在玄武大街上瞧见了颜九歌昏倒被练栖威带去了府上，猜测颜九歌可能是受寒病了。

　　“咳咳……”片刻后，颜九歌的咳嗽声打破了内殿的安静，颜九歌忙向天子道歉，天子摆了摆手，意思无妨。

　　“来人，给颜大夫搬张凳子来。”内殿不设臣子桌椅，这是颜九歌立下的规矩，如今这规矩打破，也是因为颜九歌。颜九歌想拒绝，可伶俐的小内侍们已经将垫了绒垫的凳子搬了进来放在脚边，颜九歌此时也快站不住了，就势坐在了椅子上。

　　“臣让陛下坏了规矩，是臣之罪。”颜九歌坐下前，向越古灼道了歉，这才敢坐下来。

　　越古灼看着虚弱的颜九歌，瞬间想起初见颜九歌时，颜九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这副模样，又让人有些心疼。

　　越古灼又摆了摆手，笑道：“你淋了冷雨又在大街上走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虽然早知道自己一回夔都身边就满是眼线，但如今天子赤裸裸地说了出来，还是让颜九歌心有忌惮。颜九歌忙道：“臣鲁莽。”

　　“怎么，颜大夫被笙歌楼的头牌拒绝了，就这般心灰意懒了吗？”天子戏谑道，话语里似乎还带着些些微酸意，可在颜九歌听来天子不过是在听八卦罢了。

　　颜九歌略有尴尬，只能以笑掩饰：“臣高估了自己，被人婉拒，臣……”

　　“是他心高气傲。”天子忽然说了一句，后发现自己说得有些冲动，又补道，“毕竟是笙歌楼的头牌，心性也傲气些，天涯何处无芳草，颜大夫要选过日子的人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颜九歌察觉到天子话语中似乎有别的意思，可他头疼愈发难受，只能小心应对天子忽然加诸于身上的罪责，对于这些流言蜚语，颜九歌实在没精力去应对。颜九歌笑了笑：“陛下说的是。不知陛下找臣来，还有何事？”

　　聊这些聊了大半个时辰，颜九歌知道越古灼不是喜欢谈些无用之事的人，而且越古灼对他的关心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越格出越古灼的牢笼罢了，颜九歌自知分寸，哪还敢越雷池。

　　越古灼见对方精神委顿，也不再说些其他，他道：“昨日雪重，朕留了晚川在东宫住了一宿，现在应在德妃宫内，他想你也想得紧，你与朕一同去接晚川吧。”

　　听天子提及晚川，颜九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只要自己不出格，晚川就会没事。他心里实在担心晚川，顾不得头疼，站起身来，就要去接晚川：“臣多谢陛下，晚川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我半步，臣昨日冲动，实在对不起孩子。”

　　越古灼见颜九歌如此担心晚川，心中莫名浮起一股酸意，但这股酸意转瞬即逝，越古灼也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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