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越南京

　　不知不觉在路易这里呆了一个晚上，天破晓，曙光从天窗射下来，照在他的身上，他靠在沙发上，看上去很憔悴，我从床上起来，将盖在身上的长大衣掀到一边，然后走到他的身边，望着路易的睡颜，突然觉得这个早上是那么的安宁和祥和，这是我在金陵女子宿舍里所没有感觉到的，从我第一天穿越到这里，我的心无时无刻不悬着。
　　而现在……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虽然我并不想影响他的睡眠，可是只有趁着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回去才能更安全一些。
　　他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打开了心灵的窗口，我看到那湛蓝而美丽的双瞳。
　　“早安！”他开口，我笑着回了一句，路易下意识的看向窗外，悠悠地说：“看来你该离开了。”
　　“是呀，我想那些日本兵昨天到过学校，今天应该不会去了。”
　　他耸耸肩：“但愿如此。”
　　踩着清晨的露珠，我们回到了学校，在门外与他告别，我悄悄地进了宿舍，还未等我钻进被子，隔壁床的影影突然掀开了被子，她的一个动作，另外几个床的女孩也掀开了被子。
　　“程菲，你昨天去哪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昨天来了一群日本兵，说要找一个打死两个军人的女学生，虽然昨天老师把你没回宿舍的事给瞒下来，可是你这样一夜不归，我们担心死了。”
　　另一个女生也插了上来：“对呀，那些日本兵根本就不是人，就算是我们剪了头发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走出去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就是，死了两个军人，他们肯定不会罢休的。”
　　“……”
　　聚在床头的女孩们你一句我一句，我也感到害怕，可我能告诉他们真相吗？只能默不出声，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事情到此为止。
　　然而，事情真如女孩们所预料的那样，事情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早操时，礼堂里站满了所有的女学生，穿着统一的服装，留着统一的短发，乍一看似乎大同小异，老师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的学生，神情紧张，却也强装着镇定。
　　我站在女孩们的中间，低着头，想起早上老师和我说的话。
　　“程菲，我不管你昨晚为什么一夜未归，总之你一定要答应我，那两个日本兵的死和你是没有关系的，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你必须这样说，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整个金陵学校的女学生，你明白吗？”
　　现在，我的心跳的很厉害，日本人的军官一个个的看女学生，他们不容许自己的两名军人死在中国人的手中，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手中，那会让他们觉得是种侮辱。
　　日本军官拿出我掉的那把手电筒，大声的说：“我知道是你们其中的一个人，如果谁交出那个女学生，会得到我们大日本军皇所赐的良民证，如果不交出来，你们也可以想象得到，我们是有办法找出那个人，只是那时候，我不能保证我会对你们做出什么样的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利诱，可是礼堂在他说完话后，依然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长官，我们已经查到昨晚有谁不在女子宿舍中，这是女学生的名单。”一个日本兵拿着黑色的名薄走到日本军官的身后，老师的脸色一变，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却忘了在日本兵手上还有一本女学生的名薄，昨晚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核对人数，那些不在名单里的人都会成为目标。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那个女学生愿意自己站出来，我不会为难其他人。可是，你们现在应该知道，当我把这个名薄打开，你们就不会再有机会。”
　　女学生们开始骚动。我从没有如此恐惧过，即使是昨晚最害怕的时候，现在的我就好像等着死刑的宣判，影影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悲伤，但是她没敢出声，只得闭上眼睛别过眼去。
　　是呀，我是早就应该看多死亡的人，何必再连累其他人。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一个伟大的人，可是现在我不能自私。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队伍。
　　日本军官看着我，满意地笑了：“哟喜，你终于承认是你杀死了日本军人，你可知道你犯多大的罪，就凭你这身子骨，想不到你居然有那个力量，或许你有同党也说不定。告诉我，是谁？是中国军人吗？”
　　“不是，没有人，我没有杀日本军人，我只是一晚上没回来，并不代表我是那个凶手，你们有什么证据？”日本军官的话提醒了我，他们是想找出帮助我的人，他们怀疑是中国军人所为，所以他们要找借口。
　　日本军官将那个手电筒摆在我面前，上面印着金陵女子学院的校徽，“这个证据还不够吗？”
　　我淡淡一笑：“请问这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吗？只要是进入这个学校的人，谁都可以拿到这样的手电筒，包括您。”
　　“你——好利的一张嘴。不说吧，我一定会让你说。”日本军官手指一挥，身后几个日本军人走上进来，准备押着我离开。
　　老师想要出来阻拦，却被他们给拦住了，没有人反抗得了。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礼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所有的人都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我看到路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气息，镇定地走了进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然后又落在日本军官的身上。
　　“长官，你不可以带她走，她没有杀日本军人。”
　　日本军官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国人。
　　“哦？我凭什么相信你！？”
　　“长官，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相信一个法国记者的话，这是法国的尊严，我所说的所报道的都是事实和真相。”
　　日本军官沉默了一会。
　　“那么，先生，你把事实和真相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女孩昨夜一夜未归？”
　　“事实就是——”他温柔地看着我，像对待情人一样，我的心一紧，刚刚被恐惧笼罩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这位美丽的程菲小姐，昨晚在我的住所。”
　　全场一片哗然。我的脸蓦然红起来，我知道那些发出惊讶声音的女学生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们一定以为我和路易有什么关系，虽然路易说的是事实，可并没有像众人想得那样。
　　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解释什么，因为路易在帮我，在救我，用着他的方法，即使那方法会让人误解。
　　日本军官的眼神显得不太正经：“原来……看来先生倒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路易不在乎他说什么，上前推开了拉着我的日本军人，将我搂在怀里：“那么现在我可以带走她吗？我想长官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而且我听说拉贝先生也快回来了。”
　　听路易这么说，日本军官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那么请先生以后好好管束自己的女人，要知道我们日本军人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说话的。”
　　他们走了，整个礼堂没有了他们，所有的生机都回来了，女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而我已经尴尬到就想找个地洞钻了算了。
　　路易在一旁微笑着，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那么英俊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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