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一个月之后，董事长在天城的股东大会上宣布卸任，并将手中的股份大部分转给了佳琪，自己仅保留了5%。也就是说，他把自己跟佳琪的身份做了个调换，同时，我也应他的要求，陪同佳琪回到了天城建设，担任代理总经理，而名义上的总经理，仍旧是邢丹晟，不过对外宣称是邢总经理身体不适，需要休假。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董事长离开后的第一天，好几个部门因为薪资待遇、晋升机制、加班时长等等理由消极怠工，并且还找了我们市里的一个栏目组爆料，说天城存在不合理竞争和建筑材料以次充好的情况。

　　好在董事长过去的关系线铺的广，电视台内部的人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压了下来，私底下通知我们，并希望我们尽快完善相关证据，好做合理反击。

　　虽然这种事情按正规操作，为了避免影响扩大，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质疑，都会选择和闹事的员工私下谈判，但现在佳琪和我都不想吃这个哑巴亏，毕竟新官上任，我们都很愿意做点杀鸡儆猴的事，正好有几个傻子跑到雷区蹦迪来了。

　　“现在闹腾得最厉害的就四个人，其中三个跟郑依依有关系，另外一个只是单纯的老资格，手上有点股份，一直以来都有些倚老卖老，其实服他的人并不多。”我把自己在天城几年，对内部的人员关系分析做成了文件，递给佳琪。

　　佳琪看了一遍资料，指着其中一个人问到：“这个就是郑依依的表哥吧。”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确认了照片以后，点头。

　　这个人叫吴昊，除了跟董事长沾亲带故以外，他还是公司的元老，手里拿着7%的股份，说话很有分量。

　　如果说董事长为佳琪清扫障碍的话，这个吴昊本应该是重点清理对象，可偏偏是他留了下来。

　　佳琪得到确认以后，沉思了一会，才抬头告诉我：“这个人就是邢天城临走时给我留下的作业。”

　　原来如此。

　　“这个人不简单，天城手里大多数学区房都是他谈下的，这块的利润跟高档住宅不相上下，在公司里，他的分支下养着很多人，要动他很难。”

　　佳琪听了，停下笔，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跟我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要动他，还真不能我们亲自来……”

　　“你打算怎么办？”

　　佳琪一脸坏笑，勾勾手指示意我靠近她。等我过去，她小声说到：“把这四个人当作雪橇犬，给我们使绊子当作是他们拉的雪橇，现在驾驶雪橇的人没了，就靠着领头的狗在前面指挥，我们要怎么让这几只狗停下来？”

　　“狗咬狗？”这是我心里的第一反应。

　　“聪明。”佳琪抬了抬眉毛，显出赞许的样子。“领头的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其他三个在后面捣乱的吧。”

　　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吴昊可以在董事长的那大刀阔斧的整顿中，幸免下来，原来吴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董事长扎出了小辫子。所有跟郑依依有关的人都受了牵连，唯独这位表哥没事，自然会让人不满，虽然现在他们还没发现，但只要稍加引导，这四个人起内讧是迟早的事。

　　而是否能利用这个条件，就是董事长对佳琪的考核。

　　佳琪显然给出了令他满意的成绩。

　　四个刺头里，唯一跟郑依依没关系的老员工，成了佳琪攻克这个临时同盟的破口，挑拨这样的人，再容易不过了。我们只是在原来制裁的基础上，增加力度，让那些关系户苦不堪言，而同时，对吴昊却依旧不闻不问，最后让司徒帮忙散播一些传言。

　　很快，四个人分道扬镳，虽然还在抵制我和佳琪的管理，却不再站在一个战线上，并且常常在董事会上，闹得不可开交，有时甚至需要我和佳琪来调停。

　　头头都散了，没工夫罩着下面的人，那些闹事的员工还能做什么。我不过挑了几个得寸进尺的人辞掉，一瞬间就都安静了。

　　正常的工作秩序一旦形成，混乱就很难再产生。没有了员工的罢工，又进一步限制了那四个人的行为，就算是吴昊，也只能凭着7%的股份，在董事会上投个票跟我闹脾气对着干而已，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了。

　　在顺利处理了吴昊后，董事长不再主动过问天城的事务，权利算是平稳交接给了佳琪。

　　一切事物都上了轨道。佳琪心心念念的婚期也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都休假躲在家里，静静的享受安逸的生活。和过去佳琪憧憬的画面一样，她睡在沙发上，而我睡在她怀里，午后的暖阳透过玻璃映了进来，投在地板上，面前的电视播放着我们都喜爱的电影。

　　随着电影里婚礼场面的出现，佳琪来了兴致，她亲了亲我的耳朵，“我已经在网上提交了申请，等时间定好，我们就过去。”

　　我知道她说的是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的事情，虽然我也很期待，但还有一件事必须在去那里之前先做的。

　　“时间定后面一些吧，我还想去个地方。”

　　“去哪？”

　　我转过身和佳琪面对面，勾起她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她妈妈留给她的那枚。自从我们互换了订婚戒指以后，她就把这个挂在胸前了。

　　“我想去看看Victo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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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英国天气很差，据说在我们去之前的一个星期都在下雨，到处都阴冷潮湿，就连时不时刮起的寒风都是黏腻的。

　　原本这种天气出门的人就不多，到了公墓，更冷清了。白色的石碑密密麻麻的罗列着，像是一个个翘首以盼的老者在等待亲人出现，然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扫墓的人只是星星点点的几个，这一切在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凄凉。

　　我跟着佳琪的步伐，拐了几个弯，终于在公墓的深处，找到了Victoria。和两旁的碑不同，她的碑更干净、刻字更清晰，也鲜少苔藓，佳琪说过，她过去偶尔会来陪妈妈坐坐。

　　我想，她的“偶尔”并不是我们常规意义上的“偶尔”。

　　我把手里的花轻轻放下，看着那块墓碑，瞬间好像看到了那个开朗的长辈，此刻的她正微笑着朝我点头，眼神充满慈爱。

　　“阿姨，对不起，这么久了才来看你。”

　　佳琪蹲在碑旁，伸手扫开四处散落的枯叶。她脸上凝着浓浓的忧伤，只是静静的看着母亲的名字，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但就是这样无声的哀悼，让我更加难受。

　　其实对于不能让郑依依为Victoria的死受到惩罚，佳琪一直耿耿于怀，她认为自己愧对母亲。

　　我想，她此刻正在跟母亲道歉吧。

　　我不再出声打扰佳琪，也跟着在心里默念。

　　“Victoria，你的离世，给佳琪带来很大的打击，作为她的爱人，我想要努力抚平她的伤痛，但，我怕我能力不够……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一直飘着的细雨渐渐停了，风也弱了下来，天上厚重的积云裂开了一条缝，珍贵的阳光射下，不偏不倚，正好映在佳琪身上，把她镀上了金边。

　　不止我惊异于这番景象，连佳琪都察觉到了不同。她站起身，抬头仰望天空，任由阳光撒在脸上。

　　我上前紧紧抱住她，“温暖吗？”

　　她回抱我，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嗯，像母亲的怀抱。”

　　“我们两个都在拥抱你，因为我们都很爱你。”

　　“我知道。”

　　回酒店的路上，佳琪顺手扔掉了郑依依的那颗吊坠，她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她真正放下，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了。

　　这次到英国，吴文轩也收到了消息，他强烈要求我们临走前，能够去他家住一个晚上，好叙叙旧。

　　他住在伦敦郊区一座独栋的二层小楼里。房子的外观就是很经典的尖顶红墙，和圣诞节时，我们在商场里看到的姜饼屋很像。不过进到里面，着实让我震惊。

　　吴文轩似乎很喜欢四四方方的东西。他的沙发、茶几、餐桌、椅子……都是正方形或者长方形，就连挂在墙上为数不多的艺术画，也只挑画着方块的那种。

　　除了对方块近乎病态的执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这里的干净、整洁。吴文轩把自己的家打扫得没有一点生活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临时找来的样板房给我们看的。

　　不过看佳琪见怪不怪的样子，可以肯定这就是吴文轩的家。

　　我们的到来并没有让他很高兴，此时，他正在跟男友冷战，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昨天就搬离这栋房子了。

　　因为时差问题，我有些头晕，加上吴文轩那种中英混杂的语言，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到底因为什么吵的架，不过最后一句，我听明白了。

　　“我劝你们结婚慎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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