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

　　吃了晚饭后，二人对坐饮茶闲话家常。

　　洛川讲起他小时候，家中管教极严，父亲为了他能成材，不知打断了多少根藤条。

　　但他从小不爱学文，只爱习武，算得上是私塾里的小霸王，有比他大的孩子来欺负他，都叫他打回去了。后来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孩子，他家背景极大，洛川父亲便让他负荆请罪。

　　洛川提到他爹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模样：“我父……父亲当时那个气啊，若不是祖母，母亲他们拦着，怕我那老爹真得打死我。幸好那家长辈明理，见我小小年纪光着膀子，背着荆条跪在门外，忙让人请了我进去，给我穿衣喝茶。后来我便与那家的小公子，不打不相识了，还让我陪着他一同读书习武，学那些琴棋书画。我当年还想，小爷堂堂……三尺男儿，怎么能学些娘们的东西？但无奈老爹藤条过硬，我只得乖乖跟着学。”说完不无感慨地，长出一口气。

　　刘墨之哈哈大笑，没想到这般眉目如画，气质如华的贵公子，小时竟也有那般皮的时候。他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淘气得不行，常被他娘一路撵着直追到巷口。

　　他娘亲是个普通市井女子，质朴勤快，每日早出晚归地摆摊卖饭食，便是为了支撑起这个家，能供他读书。刘墨之忽然沉默了，他娘操劳了大半辈子，辛辛苦苦赚钱，便是指望他能金榜高中，介时能光耀门楣，不再被族中叔伯欺负……可他却沉湎于山中闲趣，将从小的志向，母亲的期望抛诸脑后，实在是……

　　本次他信心满满而来，自以为文章行文流畅，引经论据切中肯要，即便会试不能考入前三十名，通过考试是十拿十稳的。哪知放榜那日，心砚去看了半天，回来才怏怏地道没见着他名字。

　　他去将榜文看了十多遍，确实没见自己的名字，连平常有些呆的阿星都考了第二百七十三名，可他却名落孙山后……他愤怒，不甘，自暴自弃，甚至想从客栈后的湖一跃而下，只是每每想到母亲殷殷期盼的眼神，与临行前的谆谆嘱咐，他便狠不下这个心……

　　母亲总是笑着对他道，努力过便好，每年考子数不胜数，你在咱这椒阳许还有小小名气，但省城那可是人才济济的，今年第一年入场会试，咱便当试试了，若不行，就是再读三年罢了。

　　他当时还笑道，母亲也太看轻儿子了。却不想母亲是最懂他的，才会在出行前那般安慰他，墨之啊墨之，你真的是辜负她老人家良多啊……

　　洛川见刘墨之忽然静默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道他是风寒还没痊愈，有些疲劳罢了，便嘱他早些休息，自己又去书桌前坐下了。

　　刘墨之洗漱完钻进了被窝中，正打算阖眼时，只听得身边有悉悉索索的衣料声。

　　睁眼一看，却是洛川坐在床沿，正脱了中衣将要上床，微弱的灯火投射下，只见他胳膊后背肌肉微微鼓起，线条分明，力量蓄积，怪道那日可以将他一手提上去。刘墨之看看自己苍白瘦弱的手腕，叹了一口气。

　　洛川钻到了另一条被中，听他叹气，问道：“刘兄，你怎么了？可是哪有不舒服？”

　　刘墨之：“我观洛川兄身型壮实，不像我，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洛川低声笑：“我还道是什么，这有何大不了？等刘兄风寒痊愈后，跟着我一起习武不就有了？”

　　刘墨之沉默了会，道：“风寒痊愈后，怕是我要回家去了，一来是要准备下次会试的复习，二来，我母亲还在家中盼望，免得她替我担心……”

　　洛川也沉默了，复又道：“也是，刘兄该回去了。等过三四日，刘兄身体大好了，我便亲自送你下山吧。”

　　刘墨之点头，洛川为了逗他又说了些笑话，奈何他心事沉沉，竟一点也开怀不起来，洛川只得吹熄了油灯。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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