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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
广场上人头攒动,沸反盈天,克达尔和我被人潮挤到柱子旁。气势恢宏的仪仗队踩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在人群前面排开,肃穆的神情使得没人敢靠近;新换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悠扬的号角声过后,一个满头银丝精神却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们摘下帽子,向他鞠躬。
那就是受人敬仰的君王,瓦尔国的统治者,德拉契的父亲。
国王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跟民众问好,几个年轻模样的男人紧随其后从城堡走了出来,从容地站在他的身侧。其中较矮的那个就是德拉契,此时他已经换了身衣服,现在穿着的是一身黑色缎面的袍子,胸口一只金色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姿是前所未见的挺拔,德拉契脸上挂着得体的假笑,一本正经地聆听父亲的发言。
另外两位王子身量高一些,一个穿着素白的长袍,留着长发的站在离国王最近的地方,应该是年纪稍长的王子。他得体地站着,对跟他挥手致意的民众回以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另一个身着天青色短上衣的王子看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亲近,他的头发微卷,露出一双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眼睛,完全不给底下的人哪怕一个眼神,手臂抱在胸前跨腿站着。
没用多长时间,国王就退到后面,他的发言很精简,大概是总结了这一年来王国的大事,提出了需要解决的问题,展望了一下未来,就这样结束了。说实话,我难免有些失望,以为会比主教大人年末大会上讲得更加有趣的。
克达尔没别的表情,只是盯着国王身边站着的三个王子。
“我已经上了年纪,已经没有能力治理好这么大一个国家了,”国王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继续补充道,“所以,在这里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起来,人们议论着究竟谁会接替国王的位子,成为下一任权力者。嘈杂的议论声之中,我注意到德拉契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背到身后的手绞在一起,这表明恐怕他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他竟然在紧张。
“你们猜得不错,我即将宣布这几位王子中谁会是我的接|班人。”
一个用丝巾包住脑袋的男人在前面叫嚷:“那一定是那恩王子!三个王子之中他最是博学广知,更是生了一副慈悲心肠,视民如子,生来就应该成为君王。”
“哪里的话?”另一个声音从广场的另一个角落响起,“那恩王子要是当了王,那干脆推倒了城邦里所有的监狱,解开那些罪犯脚上的镣铐,将他们迎进自己的家里,将自己的老婆孩子双手献上!他那副心肠简直令人作呕!就是蛮人打来了,到时候只需要假模假样掉几滴眼泪,我们慈悲的那恩王子恐怕是把我们拴在一起,作为礼物送到荒无人烟的苔原给仇人做苦力!”
国王身旁的那恩王子露出受伤的表情,可也没说什么,反而安慰似的把手虚搭在父亲肩上。
“你胡说!”
戴着金子项链的女人坐上仆从的肩膀,高声说:“在我看来,阿必新王子才是下一任国王的最佳人选!他勇武过人,刚过了十五岁生日就打倒了荒漠里的沙琅,这样的人在瓦尔城里找不出第二个;再者,他更是有文韬武略,三年前跟西陆的‘智谷之战’更是三战三捷,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了敌人首脑的人头。这些都足以证明他的领带才能非常人所能企及。”
阿必新王子满意的点点头。
“你可不要妄图粉饰太平!他就是个残暴之极的狂徒,难道没人记得在赢得胜利之后他对战场附近的原住民干了什么好事吗?等他当了君王,晚上睡觉之前我们可不能再思考明天早上的菜谱了,最好想想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多待几天!”
“他说的对!阿必新杀人如麻,让人害怕,决不能成为君王!”
“那恩昏庸无能,更不能做我们的统治者,应该挑一个更强的。”
广场上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变成了唾沫横飞的战场,尽管没有硝烟,要是真有人在这儿点上一把火,恐怕是要立即烧起来。
德拉契一副神游天际的表情,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
“为什么他们不考虑一下德拉契呢?非得在另外两个王子之间争论出来一个新的国王吗?”我问身旁一言不发的克达尔。
周围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也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话刚说完前面正唇qiang舌剑激战地两个人立即转过头来,也不说话,用一种看傻子似的奇怪眼神看着我。我被看得心里发毛,问:“怎么了?”
“老兄,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他们其中一个人说道。
“德拉契为什么没有竞争的权利,他不也是王子吗?”我十分不解。
克达尔的轻笑若有若无地在耳边响起,一抹未消的笑还残存在他的嘴角,我心里有些烦躁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放着现成的君王不要,非要在另外两个极端之中挑一个。
诚然,这些日子里我受到过德拉契不少迫害,但反过来一想,除了我他也没伤害过其他人了。在蛇岛的时候我旁敲侧击问克达尔中了水系定身术的后果,他言之凿凿最多会感觉身体有些疲累,那个咒术也维持不了太久,也就是说德拉契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再对我的族人动手。这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德拉契还是一个拥有思想并且杀伐决断的人,跟我优柔寡断的性格不同,在知道克达尔真正的意图之后,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果断劝我放弃那些幼稚的想法。这里我有着一个猜测,他那些威胁的话,并不只是对我说的,也许也是在警醒自己。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些跟自己没多大干系的事而放弃自身的利益,这样目的明确的性格用来治国兴许也不错。
综合起来看,他既有那恩没有的那股狠劲儿,又拥有阿必新缺少的人性,不正是三个人之中的最佳人选吗?
可是听了我的看法,他们非但没有被我说服,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这让我有些恼,就在这时国王开口了,一众争议声立即弱了下去。
“不管接下来我念出的是谁的名字,大家都不要激动,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希望能够得到谅解,因为这几个孩子很稚嫩,他们学习如何治国富邦的路还很漫长;同时,正式让位之后我也会竭尽全力辅佐他们,一定不会允许那些可怕的情景在瓦尔国上演。”
人群开始欢呼,又在国王的示意下逐渐安静下来。静谧之中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德拉契脸上的神采不见了,不仅如此,他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挪了步子,半个身子被阿比新高挑的身体挡住了,就好像怕被底下的谁看见一样。
“我宣布,下一任瓦尔国的国王将会是——那恩!”
老国王浑厚的嗓音久久地回荡在广场的上空,人群中同时爆发出惊呼和唱衰的声音,而那恩王子脸上仍旧波澜不惊的笑着,仿佛早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令人诧异的是阿比新并没有因为哥哥得到了王位而感到不平,而是平静地鼓掌,不仅是这样,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拥抱了哥哥,堵住了那些为他鸣不平和诋毁那恩王子人的嘴,这样的举动仿佛在说:“闭上你们的臭嘴吧!这样的结果是众望所归,我们的感情也坚如磐石。”
礼官在边上冲塔上的人示意,苍茫雄浑的号角声立刻响了起来,诉说着瓦尔国这段新增的历史。
人潮涌动起来,混乱中我只瞥见了德拉契落寞的背影,年轻的仆从为他打开一扇门,他的身影仓皇地消失在门后。
回过神的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异样,便朝左手边那个塔望过去,没看见号角手,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太阳正挂在高空中,我打开住处的门走了进去。刚才克达尔说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很久未见的朋友,想一块儿叙旧,于是回来的只剩我一个。
这个贫民区又让我记起来那张产自于这里的脸,我那时候看见的是诗朗,他向往地看着国王和王子,太过入迷以至于没发觉我已经注视他相当长的时间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看上去并不是能登上那座奏乐塔的人。首先,他手里没有拿着号角;其次,我想礼官是不会允许这样出身的年轻人站上那个神圣的位置,除非他嫌弃自己命太长了。
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声,我头皮一紧跑了出去,那个戴着姜黄色丝巾的女人瘫坐在黄沙飞扬的地上,一滴汗水从她蜡黄的脸上滴下来,“啪嗒”一声打在逼近她脖子的刀上。
一个穿着华贵短衫的蒙面男人正抓着刀柄,露出的一对眼睛暴露出了他的漫不经心。见女人抖个不停,可就是憋不出半句话,他没剩下几个耐心,手上微微用力,血流就顺着女人的脖颈淌了下来。
手里握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溏心果子,我想也没来得及想,抬手就往贼人的额头砸去,可他就像是在四面八方都长了眼,不仅精准地接住了我的果子,还挑衅似的掀开面罩咬了一口。
“找死?”
他甚至脸都懒得转过来,掂了下果子,用两个手指扣住向我砸了过来。
看上去那个果子的速度很慢,而且飞行的角度偏低,我就算是站着不动他也未必能打得中,但以防万一,我还是飞快往后跳了两步。恐怖的是没等我脚尖落地,一股剧烈的痛感从胯间袭来,被果子的余力掀翻在地,我惊诧而痛苦地捂住□□,却听贼人狂妄地笑道:“用这招偷袭我?你还早了八百年呢!哈哈——”
这是怎么回事?果子的飞行轨迹很低,明明会打在地上,怎么会在空中抬升而击中我?胯间源源不断的痛感快要使我不能思考,我嘴里尝到一股久违的铁锈味,但一时就是站不起来。
“放心,我留了余力,”他盯着刀尖抵着的女人说,“那玩意不至于断了。等我收拾完这个满嘴胡扯的臭婆娘就来结果你。”
“呜呜——”
女人不敢挣扎,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足以让自己丧命,只能从喉咙间挤出呜咽声。
“你别动她!”我咬着牙喊。
贼人嗤笑了声,把面罩重新戴了上去,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刀把,如果我没有看错,刀刃似乎瞬间成为了红黑色。
我不管胯间依旧难以缓解的剧痛,从地上挣扎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再怎么快,也绝没有他那把刀快。
就在被绝望席卷之际,面色蜡黄女人的额头忽然闪过一道金光,不过眨眼间,那道光飞快地展开了,成为一面密不透风的护罩,将女人护在其中。贼人眉毛倏地一挑,不知道是否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把刀收回来,实打实地砍在了金光罩上。不出所料,刀立即被一股巨大的力弹飞出去,力量甚至将贼人往后掀开几步。
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非但没有害怕或者惊慌,而是笑了。
“哈哈,”他笑得畅快,“这一趟可算是开了眼界,连平民窟里竟然也能见到能使出高阶金系咒术的人,值了!”
趁着他发疯,我赶紧跑到吓呆了的女人的身边,但由于见识过着金光罩的威力,也不敢去拉她,只好飞快冲她喊:“快走!离开这儿!”
这一喊她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往后爬动。我快焦急死了,可也无可奈何,经历了这样骇人的事情,没人能不害怕,所以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贼人前面,为她的逃跑争取一点时间。
“呆子!你在干什么!”
迎着贼人探究的目光,我看见一脸阴沉的德拉契出现在路的另一头,他的身后站着波澜不惊的克达尔。
“哦~”贼人看向德拉契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愈发火热,“刚才是你?”
德拉契带着满身的杀气走过来,不搭理他,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我膝盖侧面踢了一脚。他吼道:“想死吗?”
“不是的······”
猝不及防挨了一脚,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贼人夸张地拍着手说:“真是一出好戏呀,怎么,这是你的宠物?”
“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我的城民动手,你胆子不小。”德拉契眉头压得极低,一双绿眸发起光来,甚至盖过了午后的阳光,成为最为耀眼的存在。这让我有些心悸,因为我见识过他暴怒失控的模样,那会害死他自己。
贼人被那璀璨夺目的双瞳迷住了,脸上的笑被惊叹反客为主,他甚至不要命地走近了几步,抬手就要摸上德拉契的眼睛,却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石子砸中了手臂,他“哎哟”地痛呼一声,愤怒地看向坏了好事的克达尔。
“怎么回事?”
克达尔不愧是我们之中最为聪明和清醒的,一来就问到了点子上,我被德拉契抓着手臂从地上粗暴地拎起来,才低声描述了刚才见到了场景以及贼人诡异至极的法术。
“你们当心他的刀,有古怪。”我说。
自从见识过了德拉契和克达尔施展过的术,我对会因为运作而变化颜色的东西尤为警惕,可德拉契不以为然地说:“谁会怕他?”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在我们眼前炸开,我被闪得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德拉契锋利的匕首已经扎进了贼人的脖子,上面绿色的宝石已然变得鲜血一般殷红。
“咳咳——”贼人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德拉契的脸。
“怎么样?”德拉契偏过脑袋冲我们昂了昂下巴,脸上写满了得意。
克达尔却突然大喊道:“小心!”
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刀不知是什么时候捡起来握在手里的,贼人嘴角依旧流出鲜血,却难以从他裸露的眉眼之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恐惧的踪影。他嘴角诡异地翘起,仿佛附在我的耳边说:“瞧好吧,看看我是如何杀死他的。”
“德拉契!”
红光仅仅亮起了一瞬,刀刃便没入在了德拉契的背上,发出砍剁骨头的恐怖声响。
德拉契侧过来半张脸上的得意还没散尽,便像一个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红色的血就像一条带有剧毒的小蛇,从他的身下飞快爬动出来,在沙尘之上分裂成数条红蛇。
“不!”我飞扑过去,从把他从地上抱进怀里,手上感受到一片温热,那是他正在溜走的生命。
“哈哈!”血从捂在脖子上的手指缝里流淌下来,贼人却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似的,他活动了抓着刀把手的手肘,脸上浮现出来一丝失望,“枉我还以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不过是个能使出几个高阶咒术的毛头孩子罢了。啧啧啧,只是哟,不过一场比试,却在我这儿丢了性命,实在太不值当。”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一下住了嘴。从双目紧闭的德拉契脸上移开视线,我这才注意到不知哪时候,一个黑色的法阵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了贼人的上空,一些符文正从他的脚下飞速升上法阵里。
贼人诧异却激动地叫道:“克拉芙缇氏族的法阵?天!我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两个难得一遇的好苗子都死在我的手里,这下好了,传出去我的身价一夜之间就能从几个金币涨到价值连城!”
“未免口气太大了。”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样挑衅,就算是克达尔也不能再坐视不管,黑气萦绕在周身,他正在全力催动法阵。
不知感受到了什么,贼人嬉笑玩闹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遍体身寒的轻蔑眼神。
将不省人事的德拉契往旁边拖了几步,我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心里猛地涌上一股惊惧。要是他真的死在这儿该怎么办?这样的话那个记号会自动解开吗?还是说我会像典籍记载的仆从那样给他陪葬?
“德拉契,你别死啊!”
我清楚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多么的害怕,周围越来越猛烈的风是多么的骇人,可一无是处的我能怎么样呢?只能眼睁睁看着德拉契死去,一拳砸在地面粗糙的砂砾上,钻心的痛感让我拉回了一丝理智。
决不能放德拉契死去!我得做点什么。
沙尘被高速流转的气流送进法阵中,路旁奋力生长的小草被连根拔起,与石块和在一起被卷进阵中,甚至连克达尔自己的袍子也快被强大的气流席卷下来,但令人害怕的是站在法阵中央的贼人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依旧纹丝不动。
沙尘降低了周遭几米的可见度,看不清克达尔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我猜一定不会是多么轻松的,至少不会比贼人轻松。
我轻轻把德拉契放在相对平坦的地上,底下垫着克达尔送给我的新衣服,希望他不会感觉到地面上的沙石。
这时候贼人就像对新游戏丧失兴趣的顽童,不满地向克达尔喊:“痒痒挠得我都累了。我还对你寄予厚望了,真是浪费心情。”
“那么,接下来就到我了。”他补充道,眼中是叫人胆战心惊而不加掩饰的杀意。
他双手捧着刀柄,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出现了比克达尔之前用过的的骷髅法阵还要吓人的场景。只见在贼人的低吟声中,那把暗红刀刃的刀忽然发爆发出“噌”的巨响,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还裹挟着嘈杂的人声。依稀可以从中听见赌场门口声嘶力竭的吆喝、娼|妓酒客露骨的调笑还有孩子无助的哭泣声。
仅仅只是一瞬,那刺耳的声响消失了,刀刃上模糊映射出了恶鬼般游荡着的人群的影子,只听得贼人嘴里一声怒骂,那些影子就像受惊了的羊羔,他们惊叫着摆动两只蹄子,竟然从里面跑了出来!
影子站在贼人的周围,一个个卫兵似的将他围绕在中心。
趁着忽然之间的变故,我溜到贼人身后的石头背后,想着找机会偷袭。但他放出的影子环绕在四面八方,有好几个难以分辨面目的影子正面朝我这个方向,我的计划想必是已经破产。可还是不甘心,望着一动不动的德拉契和束手无策的克达尔,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对我说:一定要帮上忙,从而化解危机。
显然克达尔想着先发制人,迫不得已下,他放出了暗红色的骷髅法阵,自己被黑气整个吞没了。
“还是太嫩了。”贼人这样说道。
就在这时我在面向我的那些人影中发现了端倪。他们像海虫那样在空气中扭动着,总体呈现黑灰色的长条,紧紧挤在一起,成为黑乎乎的一团,根本没有分明的体貌,更不要说五官了。可我晃眼中看见了一个游离在军团之外的影子,就像小时候不合群的卡塔一样,仿佛持着一股清高的劲儿,不能心甘情愿地跟其他人为伍。
那个影子像被什么肉眼不可见的东西网住了,拼命地挣扎扭动,但并不是朝向我的,只能看见他拥有分明的四肢和脸,可终究是看不明白。于是我匍匐着爬到石头的另一边,在杂草的掩护下窥视那只特立独行的影子。
就在看清影子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那影子竟然长着跟德拉契一模一样的脸!我扭头一看,德拉契分明正躺在我的衣服上,一动也没有动,这是怎么回事?
法阵蓄力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可贼人也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他一声令下,一众排在外围的影子就像是用来填井的石头,撒开拉在一起的手,一个接着一个往克达尔不断增强的法阵之中飞去,这样贼人暂时就不必受到法阵的干扰。
德拉契模样的影子也在填井的一列!
谁知道克达尔这个法阵进去了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几乎是立即,我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窜了出来,全部力量集中在脚尖蹦了上去。
“德拉契!”我朝那个影子大叫。
贼人立刻发现了我,令人讶异的是就那么一瞥,我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没错了,这些影子中就藏着他的软肋!我很快被气流送上去,在距离德拉契模样影子还有手臂那么远时脚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拉力。
“哈图!快从那儿离开!”克达尔的声音隐约从法阵之外传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向下一看,果然和贼人狞笑着的眼对上。
“你还真是碍事,看来得先杀了你。”说着他抓住我的腿将我往自己面前拉,就像钓鱼拉线那样。
“停下!”
“哈图!”
奋力挣扎,可那双力大无比的手就像是一副世界上最为坚固的脚镣,我没有一点动弹的余地。
眼看着贼人的脸越来越近,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德拉契!快醒过来!”
影子仿佛听见了我无助的呼唤,灰色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挣扎着调转方向,可是法阵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于是他踩上别的即将被吸进去的影子,朝着气流相反的方向向我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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