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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
翌日。
“沫江,你好了吗?”慵懒散漫的声音自门外传出。
良马轻车,薄纱盖在了马车的窗上,映出夏亦夕的侧颜。
“差不多了。”清澈的声音比先前少了几分淡泊,多了些许暖意,还有些许隐藏着的……异常。
听见沫江的声音,夏亦夕一笑,将目光转向这一辆马车。
金色的长条嵌在马车的上下两端,精致的车窗用特等的桃花木精心雕制。
宝马良驹,哪怕生在府邸的夏亦夕,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健硕的马。
他虽然对马车并不了解,却也能看得出它的精美。
不知为何,今日的她觉得自己格外轻松,浑身自在,与往日大相径庭。
而迟迟不肯出来的沫江,正在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昨夜放入的毒血,在他体内肆意扫荡,并且,最令人绝望的……是他本身有和夏亦夕相同的病。
两倍的痛楚……他的面目有些狰狞,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双手紧握成拳头,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形成了深深浅浅的伤痕。
不过……能够替亦夕承受痛苦,是他人生之幸。
想到这里,他满是汗水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哪怕再痛苦,他也不会让她看见。
一刻钟过去了,夏亦夕下了马车。
心中想着沫江今日实在是有些拖拉,怎的侯了如此之久,还未见他人影,遂下车四处张望着。
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青衣飘带,飘渺似谪仙。
直待他走近,见夏亦夕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心中有了些复杂的情绪。
“亦夕,怎么下来了?”青年的眉眼柔煦,面容温和。
“等你等太久了,便下来看看,在车上着实有些憋闷。”
说到这,夏亦夕撇撇嘴,想沫江看去,见他神色如常,问到:“你怎么了?平时见你不是这般慢性子。”
沫江眼底飞快划过一种莫名,复走上前,替夏亦夕掀开掩着的车帘,道:“无他,不过慢了些,你怎么就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车。”
夏亦夕狐疑的看着他,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正儿八经。
见她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沫江失笑,用另一只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问道:“怎么?舍不得了?”
夏亦夕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是有些舍不得了……你说,我们还能见面吗?”
似是没有想到夏亦夕会这么说,沫江唇边存留的笑意一顿,极为认真道:“你想听真话?”
夏亦夕淡淡“嗯”了一声,对上他深沉双的眸。
“亦夕,若我此次送你回去,应是无缘再见了。”温润的声音道出的事实却是那么真实,而又薄情。
千般万般……夏亦夕扭过头去。可能的结果有许多,可为何偏生是这样。
“沫江,我想和你做朋友。”她终是握紧了沫江的手,眼神笃定。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沫江将自己的手从亦夕的掌中抽出来,眉眼温和。
“亦夕,上车吧。”沫江抿了抿薄唇,轻拂过夏亦夕有些凌乱的长发,那一瞬的感觉……舍不得放手。
他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所有感情,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夏亦夕咬紧了嘴唇,将沫江的手拿开,赌气般的上了车,不发一言。
看见夏亦夕的神情,沫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明摆着夏亦夕心中有自己,自己却留不住她……
什么再也见不着,什么无缘,只要是她想,他想。纵使远隔十万八千里,又算是什么?
但是,在陈祁和我之间,你一定选择了他吧……
沫江看着她模糊不清的侧颜,狠了狠心移开了目光。
我留不住你,也没有时间去留你。
他回眸,眸中的温煦明了,遗留下的柔情残留在眼角,浓郁深厚。
我们只能做朋友……夏亦夕凝望着窗外的身影,心中想。
但出乎意料,胸口并没有传来那种疼痛的感觉。
与其两个人受折磨,不如一刀两断。夏亦夕抬眼,却掩不住……深深的留恋。
车帘被人掀开了,沫江走进了车厢,眼神对上了亦夕有些怔然的双眸。
四目相对……温暖柔和。
“亦夕……”沫江轻轻开口,喉结动了动,长袍飘拂。一时,车厢内的空气有些凝固。
夏亦夕回过神来,转眼望向别处,躲避着他的目光。
见夏亦夕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沫江挑挑眉,心中的思绪更加明了。
“你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
“有什么准备不准备的,出发吧。”夏亦夕扭过头,微微瞪眼看向了沫江。
正想再说点什么,只见沫江噙着淡淡的笑容,眸中的流光闪烁着。
“好。”他应了一声,走到门前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种不舍的神情。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而逝,风声在耳边呼啸着……昨夜才与沫江说了的地址,他不会忘记吧?
夏亦夕敛眉,看着窗外。她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感觉……
明明是自己提出想回去的,可如今,为什么如此犹豫不决的……也是自己。
沫江笑起来上挑的眉角,眼中的温煦……一点点地在她瞳孔中放大,一点点地逐渐清晰。
没了胸口中的疼痛,却又倏的感觉心中空出了一块。
也许是思考的过久,又或是她根本忘记了时光的流逝,马车停了下来。
沫江四处张望着,看见眼前的府邸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题“落竹霞”三字,微抬了抬眉梢。
这样的匾额一看便非大户人家,肯定是户主自己刻的匾额。
思绪还在缓缓涌动,只见落竹霞大门外,有长条状折射出的光影映在地上,且不断晃动。纸窗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一片。
好端端的,为何会有折射出的光影,并且在不断的晃动?这座府邸的气息的确有些不太正常,如此长的时间一点声响都没有。
正在暗自猜疑,只见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门内转出来,来不及观察四周,便快速消失在了墙角之际。
彼时暗风涌动,树叶摇晃着。
沫江心底一惊,凭着他的直觉,他能分辨的出此时府内定是凶多吉少。
他跳下马,直接上了马后的车厢。见亦夕正瞅着他,便正色道:“你在车厢内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见沫江的神情不似往日散漫,亦夕眯了眯眼道:“好。”一字之间却蕴含着深深的信任。
沫江笑了笑,果断的下了马车,往陈府中走去。他将背倚在了大门外的墙上,确定府内没有任何的脚步声后,从衣扣上抽出一把长剑,横在身前。
黄金的剑柄反射着日光,银色剑刃奕奕生辉,红石嵌入把柄,华贵但不失儒雅。
他放轻了脚步,走进中庭。庭中一人倒在地面,身着白袍,阖着眼。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如盛开在雪中寒梅,殷红的有些暗沉。
这院子不大,他应该便是要找的人。
大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沫江眸色一寒,若再不替他疗伤,十二个时辰内,他的性命堪忧。
他迅速将陈祁搬到了车上,夏亦夕就那样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默许沫江将陈祁安置在她旁边。
她不傻,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异常很明显,因为陈祁的马一般是拴在门外的,如今却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得知陈祁受伤的那一刻,她居然有些庆幸……
她庆幸自己还能再多看一眼沫江,一眼就够……
马车再次踏上归途,气氛着实有些沉重,亦夕转眼,向陈祁看去。
白袍上身,长发静静散落着腰部;神态安详,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看着这样的他,夏亦夕抿了抿唇,心中还是一紧。谁都无法否认,他对她而言,是真的很重要。
夏亦夕看着陈祁,瞳中映出了他的身影。
虽然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了。
她浅浅抬首看向前方,眼神似乎穿过隔板,落在了马上那人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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