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五 门

　　我随手百度了“精神分裂”。
　　情感淡漠、思维控制异常、幻觉……

　　怎么说，乍听字字可对号入座。
　　但细想一个个都不符合。

　　我觉得自己倒不算是情感冷漠，因为太在乎别人而受到伤害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
　　思维控制异常和幻觉。
　　除了这一次，平时并没有太过分的表现。

　　精神分裂分出门是怎么回事？
　　双重人格更是不太像。

　　幻觉是有破绽的。
　　幻觉是不会只出现一次的，它的出现经过了长时间的组织和计算。如此来之不易，不会只登场一次的。

　　然而，幻觉的出现也需要时机。
　　当你越想和它见面越是见不着，当你差点忘记这事的时候……它就来了。

　　那天我升职了，给同事们每人点了一杯奶茶，有几个同事还给了我一个拥抱。
　　回家的路上看见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过马路。

　　毕竟我是一个“情感淡漠”的人，倒没有立刻触动。
　　只是觉得，似乎一切都变好了一点。

　　有句很欠揍的网络流行语是“你觉得就只是你觉得”。
　　的确如此。

　　当天晚上，我妈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吴月夜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出去工作这么久都不知道打电话回来的吗？”
　　“……”这话让我莫名地生气，但我不知道怎么回击。

　　“你妹妹现在这么忙，还记得天天打个电话来，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地在干什么……”
　　我试图将手机拿远一点。

　　“吴月夜，我问你个事？”
　　是问题，我只能无奈地再次把手机拿近。

　　“就是啊，我最近和你小姨聊天，听她说有个男孩，和你同岁，家里有车有房……”
　　我打断了她的话，“妈，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你不想谈恋爱你想做什么，再过几年还有人要你吗？”她又开始口不择言了。
　　我再次把手机挪远。

　　据说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我们自己“教会的”。
　　你宽容，你容忍，你觉得一时的怂没什么。
　　于是他们开始试探你的底线，你一退再退，他们则越逼越近。

　　于是我说，“信号不好，关机了。”
　　气急之下说妄语。

　　我在关机之后，几乎是马上意识到信号差和关机并没有什么联系。

　　很多人可能觉得最解气的方式是发飙，让她别说。
　　我曾经走过那条路的。
　　但是行不通。

　　我会愧疚。
　　是的，我只是个窝囊废了。

　　即使我讨厌母亲的行为，但仍然没办法消除对她的爱意。
　　马马虎虎找个理由挂电话已经是我能做到的了。

　　关机了。

　　于是我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只手机，连上无线网。
　　生活继续。

　　在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天的心情会被完全毁掉。
　　但好在，并非如此。
　　还有一部分的好心情仍然存在。

　　六意象

　　我很快冷静了下来。
　　想起来要找出幻觉的破绽，一旦有破绽，就很容易克服。

　　谁知破绽也太明显了。
　　整个房间是黑的，但外面的阳光仍然能够从小小的窗□□进来。
　　非常诡异的画面。
　　但又有一点感动。

　　于是，我发现自己很难排斥这缕阳光。
　　它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它所在的房间是沉闷的、阴暗的，甚至不算这个房间，我的整个出租房都是沉寂的。

　　极度缺乏生机。

　　这里的阳光却是轻盈的。
　　像一个活在世外桃源的仙女，不顾世俗地翩然起舞。

　　如此虚幻，又让人着迷。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小李子的《盗梦空间》。
　　人们睡觉是为了做梦。
　　有些人做梦的时间比在现实的时间还长。

　　电影的结局争议很大，人们讨论主角最后选择了现实还是虚幻。
　　但没有人会去讨论他到底想要什么。
　　因为那已经足够明显了。

　　也许有些人活在梦里，不是因为梦选择了他们，而是他们选择了梦。

　　我在清楚地看到破绽后，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幻后，意识到眼前的阳光既无实体、也无温度后，仍然不想离开这个时刻。

　　我只是想时间停一会儿。
　　在这样的虚幻面前，我却感受到了让人泪流的温暖。
　　就一会儿就好。

　　不过，事与愿违一直是大众认同的真理。

　　我很快就回到了现实。

　　等我恢复心情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熟悉的被子。
　　我努力地缩进被子，蜷曲着身体，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我想去想象那束阳光。

　　我能够想象了。
　　我陷入梦乡。

　　七杂念

　　天亮我便醒来了。
　　心里觉得很快乐。

　　很久之后的一天，我突然地同情起了写《盗梦空间》的编剧，我想他一定体会过“得不到”的苦吧。
　　那位编剧兼导演曾在一次采访中说，“所有的电影都在于操纵人心”。

　　很残酷的一句话，但艺术创作的过程中，自己的情绪是最先被操纵的。
　　你想用“得不到”来引发共鸣，你得懂“得不到”的含义。

　　不过后来我又联想起那个早晨我难得愉悦的心情，才发现创作出《盗梦空间》结局的人也应当懂“幻想自己得到”的快乐。

　　即使一堆人分析结局，谁也无法否认他是快乐的。
　　即便明白那是幻觉，也是快乐的。

　　然而现实又算的了什么。
　　什么又是现实呢。

　　我们活在不断的憧憬里，活在想象别人对我们的看法里，活在回忆里。
　　我们都觉得，自己活在现实里。

　　我将永远爱做梦。
　　也将永远爱那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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