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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 Heaven
八点以后的Seven Heaven,人渐渐多了起来。如同这个不夜的城市一般,来这里的人们,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做着各自不同的梦。
Seven Heaven——这个城市还算有名的酒吧。规模中等,酒类齐全,氛围……算是有些异类么?
Boss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态度诚恳,服务周到。
相比于其他酒吧的嘈杂,Seven Heaven算是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如果不算每晚十点开始的驻吧live。
或许这就是为何Seven Heaven会让人觉得有些异类的原因——
专属歌手——TAKARA。
类型——ROCK。
“TAKARA,我……不再画画了。”
“嗯?什么?”
“我说……我不再画画了……”
“……什、什么啊……突然这样……”
“嗯……父亲说……家里没钱再让我学了……”
“……怎么会……这种事……怎么会……”突如其来的震惊让面前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比当事人更无法接受事实。“那、那你……阿圣你……”
——你的画就是你的生命啊!
少年没能说出口。
“嗯,”戴眼镜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没事的,TAKARA。我可以……我、我可以……我……”少年的头渐渐低了下去。
“父亲说过,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阿圣,经常这样说着的你,心在流血吧。
“……阿圣。”
戴眼镜的少年抬起了头。
“我来保护你。”
阿圣看见TAKARA笑了。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那双经常让阿圣羡慕的漂亮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明亮而耀眼——充满了希望。
“TAKARA!”
“……圣?阿圣?!”
“嗯!我回来了。”
当年那个垂首说着“我不再画画了”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年前吧。”
“臭小子!回来了居然不来找我!你讨打是不是?”
明亮的眸子里,除了惊喜,似乎还有丝毫的兴奋——仿佛一个寂寞的孩子,终于找回了心爱的玩具。
“圣,这些年……还好么?”
原想问“在做什么”的话语被生生压了回去。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更出乎意料。
“呐,TAKARA,要不要来我的酒吧唱歌?”
“哈?”
“我说——要不要来酒吧唱歌?我的酒吧。”
不知是太过惊讶无法回答,还是只是在思考,总之,未来的歌手眨了眨眼,没有说话。继续开口的,是脸上挂着些许愧疚的现任酒吧Boss。
“TAKARA……对不起……”
“傻瓜,你在对不起些什么?”
伸出手摸摸阿圣的头——啊,居然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仰视的感觉真不好。TAKARA撇了撇嘴角。
“突然不辞而别,还擅自开了酒吧,明明说好要一起努力……”
“什么嘛!”未来歌手用力拍了拍现任酒吧Boss的肩。
“痛……”毫无任何准备的Boss一个吃痛,裂了裂嘴。
“酒吧、是你自己开的吧?”
“嗯……”
“开心么?”
“……嗯……”
“我猜猜……阿圣开的酒吧的话……应该是比较安静明亮的那种吧?”
“……还好……”
“它叫什么?”
“嗯?”
“酒吧,叫什么名字。”
“Seven Heaven……”
“七天堂啊……”
“请不要随便就给翻译过来!”
“哈哈!好好,那么,Seven Heaven,你不介意一个ROCK歌手把你弄得不伦不类吧?”
“啊?”
TAKARA用明亮的瞳孔看着阿圣。一如当年,他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当然不介意。”
时隔多年,阿圣再一次看见TAKARA的笑容。安静,而美丽。
“Seven Heaven喜欢一个叫TAKARA的歌手,无论他是ROCK还是POP或是其他。”
“这位客人,感谢您的捧场。Seven Heavn现在需要关门稍作休息。如果您喜欢这里,欢迎今晚再次光临。”
凌晨两点,是Seven Heaven关门的时候。
温和的话语,微笑。年轻的Boss不失风度地送走今次最后一位客人。灯一盏盏熄灭,阿圣稍一犹豫,手指停留在最后一个开关上。
“TAKARA,不要熬太晚了。”
“嗯。”
停下拨弦的手指,啜一口柠檬水,TAKARA略作思考,在纸上写下了什么。
TAKARA真是……在思考的时候,永远如此全力以赴。
嘴角轻轻上弯四十五度后,阿圣轻轻关上写着“歌手专用”的门,来到Boss专用屋。
屋内简单的摆设,沙发、书桌、壁灯、书橱、音响。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已经与色彩无关,这个世界,只有黑白。唯一不同的,是壁灯下的挂画。
当年万般挣扎,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无论心底里有多清晰——这只是逃避,然而当夜半被梦惊醒,TAKARA寂寞的脸,还是于黑暗间,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是了,那个曾用明亮眼眸说着“我会保护你”的TAKARA,其实,比谁都害怕寂寞吧。
画中的少年,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只是寂寞,浓得化不开……
这是离开前,TAKARA在阿圣脑中留下的最后影像——这是阿圣最后的,画作。
躺倒在沙发上,楼下传来TAKARA断断续续的吉他声,以及随口乱哼,不明所以的demo词。
TAKARA,能坚持着自己的梦想,真好。只是多年以后的现在,看着这样的你,为何从你身上所接收到的除了寂寞,仍只有寂寞?
模糊中,睡意渐渐袭来。罢,反正钥匙早在第一天就给了TAKARA,随他去吧……
“我说……这歌还真不错啊呐……”
“唔嗯……明明是ROCK……”
“你不喜欢ROCK?”
“当然不是。我是说,这唱歌的人感觉……相当……”
“说不出的感觉吧。”
“是啊。感觉……离不开呢。视线。耳朵……”
……
夜晚日复一日地降临,每一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不同的,只是形形色色的客人,以及他们隐藏在各自瞳孔后的世界。
TAKARA的live每晚十点至十二点开演,之后便是阿圣给予他的自由时间。
事实而言,自从TAKARA来了之后,Seven Heaven的客人确是多了。优质的酒,温和的笑容,TAKARA的歌,周到的服务。爱上Seven Heaven的理由,永远由客人们自己选择。
阔别多年,再一次相遇,TAKARA从未向阿圣问及任何有关他这些年来的事情。阿圣明白,一如年少时,只要自己不说,TAKARA便不会问。阿圣知道,即使心底的痛苦将自己割得支离破碎,TAKARA也不会向任何人求助。他是适合在阳光下微笑的人,灼伤自己,温暖别人。
TAKARA他——从未改变。
“喂!小哥~大爷我还没喝够呢~快上酒!”
“对不起,这位客人,Seven Heave已经打烊……”
“什么?!四眼你欠揍是不是!!”
“可是……”
阿圣尚未来得及做出进一步反应,醉汉的拳头已不由分说地挥上前来。
“唔嗯……”
一记闷哼——出自不知何时挡到阿圣身前的TAKARA之口。
“TAKARA!!”方才由于太过突然而未来得及冲出口的惊呼此时终于得以从阿圣的口中爆发出来——“你是歌手!怎么可以让脸受伤!!”
“哈??痛……”TAKARA一边捂着光荣负伤的脸颊,一边为阿圣过于跳跃的思维而无语。
“阿圣……我是歌手……”
“是!我当然知道歌手最重要的是声音!可是!脸也很重要!!”
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温和地说着话语的阿圣……TAKARA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玻璃镜片后严厉的目光,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带着火星,一触即发。TAKARA愣愣地看了三秒,莫名笑了。
“是是~歌手——脸也很重要。”
“喂!酒呢!上酒啊~!”撒酒疯的人是不会因为给了别人一记拳头而清醒的。
“砰!”是酒瓶破碎的声音。
“这位客人,您还要酒是吗?好,请稍等,这就为您拿酒来。”
与极有礼貌的话语相应的,是手中剩下那半截酒瓶,带着尖锐的玻璃碎片抵上了醉汉的下颚。
“TA、TAKARA……?”阿圣显然同样被这位不爱喝酒爱喝柠檬汁的歌手惊到。
“呐,酒来了哦!怎么不喝呢?不合您的口味吗?客·人·大·人?”
稍一用力,碎片顶端刺进皮肤,隐隐约约,美丽的红色液体渗出……
“稍加小费的话,还有特别服务哦。”
妖艳如花的笑容在刚挨过一拳的脸上绽放开来,显得诡异而美丽……阿圣看得有点呆,他只是知道——每当TAKARA说话的口气变得异常有礼貌时——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啊~~~!!”
因疼痛而终于清醒过来的人惊惶失措地夺路而逃,一路乒乓撞响桌椅,Seven Heaven大门上的铃档也被撞得发出不规则的声响,仿佛在抱怨它的不满。
“啊,客人您要走了吗?不过Seven Heave的确已经打烊了,欢迎您下次再来。”
“TAKARA……”阿圣看着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TAKARA,苦笑着开始收拾因这突发事件而凌乱不堪的屋子,“人已经走了,你就恢复正常吧。真是,居然砸酒瓶,也真是算你狠……”
“嗯……”TAKARA的眼神终于由尖锐渐渐柔和下来。当他转回身,阿圣看到的,依然是那对漂亮而清澈的眼眸,“那个……圣,你还好吧。”
“……什么还好吧,该问这句话的是我才对吧?我都不知道你会来这招。”阿圣故意白了TAKARA一眼,手却仍不由自主向对方脸颊摸去。
“疼不疼?”
“疼。”干脆。毫不犹豫。
“……真是输给你了。怕疼以后就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啊!歌手的脸也很……”
“是是~歌手脸也很重要~我知道啦!”
“你哪里知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打架!”
“……因为,他欺负阿圣。”
TAKARA抬起头,阿圣看到那瞳孔中的明亮——是TAKARA在认真说着一件事时特有的。
“阿圣,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可是我没有做到……”
沉默的时间永远要比热闹来得长。阿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微微动一下,被压在胸口下的某些东西便跟着动一下。很疼。阿圣不由自主这么想着。心,被揪得生疼。
完了。
阿圣开始有些愤恨。
以为只要离开就可以逃避一切,以为只要不去期待,就能像只鸵鸟一样活在虚假的记忆中。原来原来!原来人类果真是自私的生物,当自己最终选择逃避时,永远都会忘了那些想要帮助自己的人!
阿圣看着眼前的人,脑中渐渐浮起那段少年们还在自由歌唱与画画的时光。
周日下午,只要天不是太热,阿圣都会到某个偏僻的小公园去画画。公园并不大,却有着树林与池塘,更重要的是,去那里的人很少,是个幽静的地方。这对于喜欢安静的阿圣而言是最好的画画地点。日复一日,阿圣便这样过着他简单而平静的生活。直到那一天,他听到树林后传来不成熟却带着磁性的歌声……
阿圣收起画笔与画板,慢慢向歌声的方向寻去。
他至今记得,那一日,阳光灿烂而温和,少年便那样坐在石头上,蜷着身子闭着眼,懒懒哼着一些曲子,偶尔也会将歌词随口唱出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他微仰的脸上,斑驳迷离。阿圣知道那些曲子,明明是热闹劲爆的歌,为何从少年口中唱出来,却莫名成了抒情版?是他自己重新编的曲么?而且……阿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与其说是抒情版,不如说,充满了寂寞与忧伤……
“那个……”
听到有第二个人的声音,少年倏地将脸转了过来。
好漂亮的人!
第一反应就这样在阿圣脑中跳了出来。
不,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精致?对,很精致的一张脸,就好像……洋娃娃……
啊!太失礼了!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男生,却用洋娃娃来形容人家,真是太失礼了!
就在阿圣兀自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年已毫不犹豫地来到阿圣面前。
“哟!”
“啊、啊?”
明明是自己先开的口,阿圣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少年与他歌声截然相反的开朗显然过于出乎阿圣的预料。
“那、那个……”
“呐,我叫TAKARA,你呢?”
“圣……”
……
很多年以后阿圣终于明白,其实开朗的人,都是因为寂寞。TAKARA的感情在他的歌声里,他只有在唱歌时,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太好了!原来这里除了我真的还有别人!”
“你经常来这?”
“唔……也不是……你经常来?”
“呃,算是吧。我周日都会来这里画画。啊,我说呢,怎么以前没听见有人在这里唱歌。”
“你会画画啊?真好,让我看看!”
“不要吧,画得不好……”
……
心渐渐平静下来,笑意淡淡浮上阿圣的脸,然后,他看见对面TAKARA一脸莫名的表情。
“喂……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啊?”
“没什么。”
说着“没什么”的人明显笑得更欢。
“TAKARA,你果然还是原来的你,一点都没变。”
“废话!我当然没变!”
“呐,说吧,你刚才在生什么气?你真的生气了吧?说话变得‘那么’有礼貌……”
“呃……哈哈……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TAKARA挑了挑眉。
“是~不好意思我就是听出来了~”
阿圣故意拖长了音。
“我说……为什么?我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你真不至于认为我连一个醉鬼的拳头都躲不过吧?”
“哪里~因为……”
“因为?”
“他让阿圣最重要的歌手——最重要的脸!受伤了嘛!”
“臭小子!你欠揍是不是!”
“喂喂!是你自己说的!歌手最重要的是脸!不准揍脸!”
“……给我收拾屋子去!自己砸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呐……我可是弹吉他的哦?弹吉他的手也很重要吧?”
“……#×%※◎¥”
……
TAKARA……从现在开始,请多为自己着想一点吧。你的世界有太多其他人,唯独少了你自己。你要将自己伤得多深,多痛,才会感觉不到寂寞?你眼中的焦点太远,太深,我去不到。那里有着什么?那里在渴望着什么?
谢谢你说要保护我,不过,已经没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个去保护的人,是我。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在城市的某个人群中,流传着这样一个并不久远的传说。
曾经有一家叫作“Seven Heaven”的酒吧,因其独特的魅力吸引无数人前往。然而一夜之间,它消失了。仿佛来时悄无声息,它离开的时候,不留一点痕迹。唯一证明它曾经真实存在于此的,是挂着风铃的木门上,Boss亲手绘制的——一扇“门”。
那是……通往天堂的门吧?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在城市的年轻人中,某个乐队开始走红。
乐队的灵魂、乐队的中心人物——歌手,因其充满磁性的嗓音、令人震撼的唱功,以及极具特色的个人风格,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这个乐队,叫“Seven Heaven”。
乐队的主唱,人们叫他——TAKARA。
尾声
“……前辈?真难得你会画人?!不是吧……你不是从来不画人么?……”
“……嗯……”
只是稍稍年长了几个月便被年轻人称之为前辈的画师慵懒地看了一眼手边的画板,无视后辈的“质问”,轻描淡写将它塞入了一堆画纸底下。不经意间,年轻人还是看出了前辈的小心翼翼……
“呐,圣,说起画人,我虽没什么资格说话,但是……”慵懒的画师稍稍停顿了下。
“总感觉,你的画里……让人感觉太寂寞了。啊,怎么说呢……因为我是不画真人的,所以不太能说得出来。只是说,或许……你的人物……眼睛……嗯,很明亮,我喜欢——只是充满了寂寞而已。对,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前辈的教导,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对了!今晚工作基本都完成了,要不要去喝一杯?你不是说以前开过酒吧么?什么时候能让我亲口尝一下你调的酒啊?”
“这怎么敢。前辈你真会说笑。”
“臭小子!小气是不是?”
“哪里哪里~哈、哈哈~”
慵懒的画师与偶尔会小恶作剧一下的年轻后辈终于没大没小地笑成一团。嗯,或许是几个月的工作终于完成,彻底放松了吧。
半年后的某天夜里,慵懒的前辈终于在恍然大悟中,为唯一一位出现于自己画中的少年——抹上了最后一笔差点被遗忘的耳钉。
少年的眼睛,明亮,而充满希望。
“圣?你是……说真的?”
“嗯。”
“真要把Seven Heaven关了?!”
“嗯。”
“你……”
“每次都这样兀自决定一切,完全没想到TAKARA的感受……真是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要重新开始画画太好了!!你知道这有多好么!!”
“可是……我又变得再一次……把你丢下了……”
“……不是的!无论阿圣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请你相信到最后。”
不,TAKARA。这一次,轮到我来守护你。
请你尽情去开创你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属于你。
阿圣抬头,街头的巨幅屏幕上歌手用歌声震撼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然后歌手笑了,安静而美丽。
阿圣看着他,终于嘴角上弯四十五度,划出一个比任何画纸上都要漂亮的弧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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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 Heaven》虽不是笔下最长一篇,却历经断电,重写,多灾多难……
终于彻悟,很多感情已经不是以我的能力能够将其表达出来了。
以此纪念那些我们曾经失去的青春与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