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无心

　　01
　　打了个盹，醒来时秦昭没再看公文，而是手捧一本佛经，一边看着一边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掌，手心贴着我的手背，他的温度从手背一直蔓延到心底，泛起柔软。我动了动手掌，他垂眸看了一眼我，然后把佛经放下：“醒了？醒了就去看灯，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正想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件衣裳：“穿着吧。”

　　我狐疑看了一眼秦昭，他此时已经褪下龙袍，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玄色衣衫，手中挽着玉白的洞箫，虽然是万年不变的冷脸，但是却有那么一分“公子世无双”的意味。

　　衣裳很美，是我喜欢的正红色。广袖的袖口绣着云纹，针脚细密，绣工精致，和秦昭袖口所绣的纹路一模一样。除了我的裙摆稍飘逸一些，我们两个衣裳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他别过头，耳尖红红的：“公里剩下的废料罢了，你不穿便扔了吧。”

　　我自然是要穿的。见他背着手踱出门外，还瞄了一眼我，便赶紧换上。

　　衣料柔软，随便挽上一个髻，便急急忙忙走出来，朝着秦昭转一圈：“好不好看？”

　　他盯了我一会，突然凑近，手挑起我的下巴，拇指放在我的唇上轻轻摩挲，然后剑眉皱起：“你点了口脂？”

　　我赶快把脸别开，只感觉脸现在如发烧一般烫，早知道就不听小穗的点那口脂了：“嗯啊…不好看吗？”

　　他回头，从李公公手中接过一个罩着纱的斗笠，扣在我的头上，刚好把我的脸遮住。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把手伸出来。

　　我握上去，他捏了捏我的手掌心，声音有些闷闷的。

　　“很好看。”

　　02
　　和秦昭钻进马车，才知道原来他是微服私访，顺便带着我去看那么一回花灯。我想起上次看花灯还是他抱着我飞檐走壁去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甜，再看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如今就坐在我的身边，心情大好，一下子歪进秦昭怀里。

　　他怔了一下，半晌才勾起一个轻笑，他伸出手，与我十指相扣，故作镇定：“坐好。”

　　我“哦”了一声，坐起来，他的视线放在我们紧握的手上，然后再次闷闷傻笑。笑容中多少有点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马车停住，我被秦昭扶着下车。看那集市依然是喧哗热闹，人声鼎沸。人人脸上皆是笑容，连秦昭此刻嘴角的弧度也柔和起来。

　　头上是一盏接一盏的明灯，一豆连一豆的烛火，在黑暗中如同是盘旋在人们头顶的星河，熠熠生辉，暖黄的光倾倒在秦昭的脸上，浅浅几笔就勾勒出他绝妙的轮廓和他嘴角那抹笑意。

　　和他眼中的灯，眼中的光，眼中那个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的我。

　　他朝我一笑，然后牵着我的手买了一顶正红的孔明灯，又拉着我到相偲河。

　　“何露，”他的身后是连绵不断的河灯和天空中漂浮的天灯，熠熠烁烁，却不及他眼睛半分明亮，周遭那么吵，那么乱，我却觉得安静的仿佛只剩下我的心跳和我刻意压抑的呼吸。

　　手掌捧着我的手，托住天灯，大拇指指腹的茧很厚，他的眼神比今天的夜色还要温柔许多。

　　“何露，你喜欢灯吗”他笑了笑，：“我原来不以为是什么的，只觉得是黑夜中照明的工具罢了，直到你带我来看灯。”

　　“那盏彩云河灯我后来悄悄捞起来了，你不要生气，我抱着那盏灯，在海棠花树下坐了很久。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全部都是你。”

　　“苏绍他问我为什么非你不可，为什么他女儿苏慕夏不行。我没有告诉他，你在我的生命里，就像是灯一样的存在。”

　　他的手松开了，天灯一点一点飘上了天空，我看着里面跳动的火焰，一直目送到它融入那万千灯海之中，才将目光放下，秦昭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两个人的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我清晰的看到他的睫毛，修长，浓密，还有一些翘。

　　他看着我，呢喃道：“温暖，明亮，带来生生不息的热烈与希望。”说完，温热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品尝着我的唇齿。

　　“给我的生命的黑暗送来光。”

　　03
　　两个人分开后，秦昭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他从袖中拿出什么，然后走到我身后，撩起头发为我带上，动作轻柔仿佛我是稀世珍宝。

　　我低头，是一条项链，缀着红宝石雕成的海棠花，晶莹剔透。我摸了摸海棠花，低头，然后踮起脚尖，凑到秦昭耳边。

　　“秦昭，我喜欢你。”

　　他眸光一亮，将我揽在怀中。

　　我环住他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听到他的笑声，终于不再是往常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有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息。

　　鼻尖是他的味道，依然那样让人安心，我倚在他的肩头看一个又一个的天灯升起，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美好的有些虚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这个世界会不会被我改写了呢？命运的齿轮开始向反方向运转，男主角放弃了完美无缺的女主角，爱上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炮灰。

　　会不会呢？会不会呢？

　　想到这里，眼睛居然有些湿了。

　　头顶传来他轻柔的询问：“怎么了？”

　　鼻子一酸，一颗眼泪掉下来，我赶紧用袖子抹去：“没什么，风吹得太大了。”

　　04
　　带着秦昭从街头逛到街尾，投壶，猜字谜，吃花糕和捞金鱼，全给我们玩了一个遍，一项都没有落下。

　　走到半途中，还碰到有姑娘扔绣球，我拉着秦昭看了两眼热闹，当发现姑娘看到秦昭时那两眼放光的眼神时，便暗叫不好，急急忙忙拉着秦昭想走。

　　眼见着那绣球就朝秦昭怀里蹦来，秦昭抬起胳膊轻轻一挡，便将绣球弹去了别处。然后趁人们哄抢之时，我拉着他的手就跑了起来。

　　“诶，公子，别走啊~”姑娘的声音娇媚入骨，我听得更是运足了脚力，简直是拿出了初中体育中考跑二百米的驾驶，确定跑到了人少的地方，我终于停下来，弯着腰狠狠喘了几口气。

　　他拍着我的背：“我没接。”

　　我点点头，义正言辞的对他说：“以后，你要记住，你是名花有主的人，不能乱引桃花，糊里糊涂欠了一堆相思债。你要稳住，稳住！”

　　秦昭笑了笑，嘴角弯弯，学着我的语气：“好，稳住！”

　　回头一想，又想起那个女儿家穿的红色婚装，凤冠霞帔，漂亮得很，一个眼神就是绝代芳华。于是不无羡慕的说：“但那个女儿家的婚服却挺漂亮。”

　　秦昭捏了捏我的腮帮子：“你也要穿吗？”

　　我摇摇头：“算啦，我不在意这些浮华。”

　　他眼底蕴上歉意。

　　“我会还的。”

　　我哈哈一笑：“哈哈，婚礼吗？你可以折成现金。”

　　秦昭把头搁在我肩膀上：“你等我，等我一会，好不好？”

　　他的语调有一些恳求的意味，我心一软，揉揉他的脑袋。

　　“行呗，谁让我人美心善还多金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顿了顿，他问：“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给不了你绫罗绸缎和天下珍馐，也给不了你黄金万两，怎么办？”

　　我想了想，豪气道：“那也行，我好好存钱，到时候我包养你！让你也当一回小金丝雀，好不好？就看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愿不愿意当我的小金丝雀。”

　　他似乎被逗笑了，笑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说：“好，我愿意，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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