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界以南

　　蓝雨轩茫茫然彳亍在虔州夜晚拥挤的人群之中，在人群中最不孤独，在人群中也最孤独。他掏出手机，接起正在震动的电话。“南宫，我在街上，随便走走，不回，不想回。南宫不要再说了，挂了。”他挂上电话，关了手机。
　　前面不远是维也纳琴行，他勾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准备去里面看看。他身后，一辆车缓缓地移动，车里人一个手势，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五六个人，为首的人恶狠狠一拳抡在他脸上，瘦弱的他直接倒在地上，他也不还手，似乎疼痛感一直在缺失，对于这些正在对他拳打脚踢的人，他不怨恨反而很感激。
　　“住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三下五除二迅速地解决这些人，扶起蓝雨轩关切地问：“你有没有事？”他推开，踉踉跄跄地走，人群很快散开。墨镜男追上他，抓着蓝雨轩的手臂，“我送你去医院。”他甩开，“不用，谢谢。”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凑过来，“大哥哥，大哥哥，陪我去找姐姐，姐姐不见了。”女孩带着哭腔，悄悄地给墨镜男递眼神。“大哥哥，大哥哥。我怕。”小女孩抱着蓝雨轩的腿，整个脸贴在他的腿上，蓝雨轩莫名其妙地看着墨镜男，对方耸肩，“反正我不认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不想去医院就算了，这个小女孩找不到姐姐，你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抱歉，我接个电话。喂，你好，什么！我现在过来。”蓝雨轩蹲下，“小妹妹，你姐姐在哪里呀？小女孩大大的眼睛藏着些许泪痕，眨巴眨巴地眨着眼，“呜呜呜，大哥哥，人家想不起来。”“那大哥哥带你去警察叔叔那里好不好？”小女孩狠狠地摇头，“不要不要，人家不要。”“可是你不知道姐姐在哪里呀？”小女孩不摇头了，她恳求，“大哥哥可以陪我去找吗？”蓝雨轩记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曾经跌跌撞撞走过的路，“好，大哥哥陪你去找姐姐。”找姐姐？他站起来，发现刚才的墨镜男不见了，他心里的疑惑刚刚凸冒出来，就被自己手中牵着的小女孩打断，“大哥哥，大哥哥。”“嗯？什么？”“大哥哥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呀？”蓝雨轩摇头，“没有。”“那大哥哥就在担心很多事情对不对呀？”他还是摇头，“没有，小妹妹。”“骗人，老师上课的时候都说了，不笑就代表着不开心，就是在担心事情，大哥哥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笑过，也不理人家。”蓝雨轩停下来对着仰着头的小妹妹笑了一个，“嘿嘿。”小女孩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哇啊，大哥哥笑了，好棒哦。”蓝雨轩收起这个没质量的笑容，面色沉重地勾着小女孩紧紧攥着的小手。

　　“是这里吗？小妹妹。”他们眼前是市二人民医院。“好像是耶，一起看看就知道啦。”小女孩兴奋地大叫，“大哥哥，等我找到姐姐之后，我会叫姐姐给大哥哥一个大大的礼物哦，姐姐很温柔很美丽哦。”小妹妹比划着她眼里的大礼物，说完后，抓着蓝雨轩的手往前走，“小妹妹，你姐姐真的在这里吗？”“好像在耶。”小女孩食指对对碰，想着什么。“你不要骗哥哥。”蓝雨轩试探。“呜呜啊啊……呜呜……大哥哥，姐姐在医院嘛，大哥哥为什么不相信人家，人家想姐姐……呜呜……”路人投来不解的目光，蓝雨轩没办法，再次蹲下来，“哥哥没有不相信你，小妹妹别哭，哥哥这就带你进去。不哭啊。”

　　大大的病房里传来曼妙的轻音乐，小女孩攥着的手愈来愈紧，小女孩再一次呜呜地哭起来，“大哥哥，姐姐是不是出事情了？呜呜……”蓝雨轩本安慰，他动动唇，并没有说话，他思念着病房里的姐姐，难道因为对她的怨恨连姐姐连奶奶也不见吗？他责问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一个病房门前，霎时病房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这才发现指间的小手已经不在了，“阿轩……”南宫晗开心极了，好友终于决定面对过去。他抓住蓝雨轩的手臂生怕他半路跑走，“小默醒了小默醒了！”小风的吼叫打破了房间里积淀很久的沉默，那曲《天鹅湖》渐渐在人声嘈杂中淹没。蓝雨轩在木木然的状态中，低头走进病房，慢慢地走进了走进了。蓝雨默真的醒了，她看着周围的朋友，笑了。“蓝姨，奶奶和妈妈呢？她们都急坏了吧？”“老夫人和夫人去找医生了，很快就回来，小姐别担心。”蓝姨宽慰道。“嗯，你醒了是实在是太好了，我好开心。”坐在蓝雨默边上的子嫣激动地说。“嗯嗯，小默，你终于醒了，我们等你等了好久，你可坏了。”韵汐又哭了起来。有朋友，这般好，蓝雨默歉疚地说：“真的抱歉，我做了个好长的梦，让你们等久了。”
　　她半坐起来，看见南宫晗，他拽着一个人的手臂，那人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是谁。“嗨，南宫你也来了。”南宫晗错愕几秒，继而笑了，“嗯，我过来看你。”门口传来了蓝雨默熟悉的声音：“阿轩？阿轩，真的是你吗？”南宫晗松去握着蓝雨轩手臂的手，蓝雨轩微微转过身，顿时间……一切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奶奶，阿轩在这里吗？”蓝雨默听到奶奶的声音，急忙问。老人蹒跚地走几步到他面前，“你一定是，阿轩。正琪，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是，长成这副模样。阿轩，你可回来了，奶奶活到，这把年纪，这下终于有脸，去见老祖宗……”老人握着他的手，话题越扯越远，蓝雨轩则沉默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身为母亲的她扶着女儿，慢慢地挪到两人跟前。
　　蓝雨默吃惊，“妈妈，阿轩，是阿轩。”她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爸爸，阿轩回来了，爸爸……”弟弟回来了，她却晕了过去，“小默，小默，小默……”病房陷入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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