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自己

　　我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的。

　　她问自己。记忆有些模糊了，总之是在十岁的某一天，在一个初春早晨来到这里，那天应该是下着雨的，因为何佳还清晰的记得王玲玉当时带她去店里换衣服的场景。她拉着何佳的手走到二楼拉开一扇卷帘门带何佳走了进去，当时何佳与她并不熟悉，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使何佳显得有些局促。她笑着给何佳找来一条牛仔裤，一件衬衫让何佳换下湿漉漉的衣服，等何佳换好后又带何佳匆匆赶去了新学校，就那样，何佳顶着一头湿发到了一个新学校。

　　广场上的音乐戛然而止，把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何佳看着广场上的大妈们提着关掉的音响，成双结对的四散开来，铺着红布卖儿童玩具的也正在打包剩下的东西陆续离开。

　　现在大概有十点了吧，何佳估计。她从座椅上起来，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这样死去也不错”她喃喃道，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似的跑回家，踱步走在楼梯间的窗口向外看。对面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到五楼时，她向上看了下紧闭的家门，翻身爬坐在窗台上，也许死在一个初冬的夜晚也不错，他们知道自己的死亡会愧疚吗？不会吧，大概只会觉得麻烦，她试着微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恍惚间她想起她回家路上时的雀跃，她拿着剩下的两块零钱在路上买了一串面筋和一份牛筋面，雀跃的编着歌谣走在路上。可能因为在她的生活中这已经属于开心的事了，所以尽管从十中走到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尽管初冬的晚上已经开始刮起了风，也难掩因热乎乎的食物所带来的快乐。

　　这种愉悦感持续到她站在家门口敲门前，门口的声控灯因为没有声音刺激而重归黑暗，从猫眼可以看到屋内一片漆黑。现在应该快七点了吧，她低着头看了看表，六点五十了。难道是因为我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他们出去找我去了？她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地把书包放在门口，然后一扫一个小时路程带来的疲惫跑了下去。她跑向前面的一个广场，在心里打着腹稿，要如何向他们道歉自己那么晚才到家，她走到广场南头的一家小店门口，她经常在这家店买烤肠吃，老板娘是一个有些微胖带着眼镜的老太太，看起来比较和善。

　　“老板娘，能向你借下电话吗？”何佳跑的气喘吁吁的说，“我爸妈出来找我了，我想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到家了！”语气里甚至藏着些雀跃。老板娘推了推放在玻璃柜台的座机，何佳呼了一口气然后播出来熟悉的手机号。

　　“喂”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爸，我到家了，你们…”她有些欢快的说，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我们回老家了，你在家随便吃点什么吧！”听筒里的人说。

　　何佳突然觉得有些冷，握着听筒的手冒出的那一层薄汗也凉了下来，因为跑步后背冒起的汗此时都带着难忍的凉意。

　　“可是我根本没带钥匙，你们早上什么也没说，我…”

　　“那你怪谁”听筒里的声音又打断她，“我现在在老家，那么晚还能去给你送钥匙吗？你不能去你同学家凑合一晚吗！”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刺耳，何佳感觉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心里有些发凉，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带着温热体温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我去谁家？！你们不是不喜欢我交朋友吗？！我…”她无法自制的低吼。

　　听筒里传来了忙音。她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老板娘在给人夹烤肠，看待她把电话挂了，抬手看了看表，“一块钱”老板娘看着她说。何佳本来想的是让父母来这找她，顺便把电话费付了，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她早上拿的五块钱三块钱买了早饭，两块钱在路上也花了。

　　“我把手表放这行吗，我身上现在没钱，我出来找父母的，我父母已经回家了，我明天会拿钱来。”她有些控制不住嘴里的颤音，脑子也有些模糊，顺口扯了一个谎，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被忘记了。老板娘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对她说道“不要老与父母置气，父母赚钱多不容易，你们孩子还一点都不理解父母。”何佳勉强的笑了笑，离开了。

　　“嘭”楼下巷子似乎是碎了个玻璃瓶，有两三个人大概刚从夜市回来互相笑骂着，何佳怕吓着人赶紧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在楼道上的窗台坐了段时间的身体有些僵硬，跳到地上时，脚底又麻又痛。像美人鱼一样，她突然想到。可是我没有宠爱我的亲人。她走到家门口背起书包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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