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

　　宋春儿手巧，捣鼓出来的西洋钟小巧漂亮，编个动听的故事就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他凭着这一手游走于衣香鬓影。毕竟时新的玩意总是最得阔太太们的心。
　　这次带去怀表的表针上停了个锡烫的小鸟，芝麻大小活灵活现，表盖做成金丝笼的样式，饶是见多了细小物件的珠宝商夫人也挑了半边惊艳的眉。
　　“生意难做啊生意难做——”
　　苏自求撑在桌子上听宋春儿伸冤似的抱怨，他正在磨一块表壳：“现在太太要求恁多，什么表壳做的要雾里看花但又一览无余，端庄大气还得有精巧细腻，我呸。”
　　他叼着根烟母鸡似的咯咯笑，脸上的油彩都没卸完，匆匆赶场画出来的妆容也就远看凑个数，他说：“春儿，改天给我磨面镜子呗，要那种以前皇上用的，程光瓦亮那种。”
　　“边儿去，以前皇帝哪照镜子，他长什么样都行，又没人敢说他丑。”
　　“那我要贵妃的镜子，正巧给我描眉毛。”他捧着脸“化妆间就一面大镜子，那么多人哪画的过来？好些人一条到晚占着在那读话本子，非说那亮堂。”
　　“祖宗，您少折腾我，没瞅见我正磨雾里看花呢？”宋春儿一搡肩抖开他的手，对方不依不饶地去吹他耳朵风——这人最受不了这个。
　　“改天给您磨，有这闲工夫赶紧跑去把妆卸了，你还想在这儿给我唱戏不成？”宋春儿白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擦布：“我要填零件了苏自求你给我少捣乱。”
　　宋春儿从抽屉里摸出鉴定镜戴上，关抽屉时手顿了一下。
　　“你上次给我的那表我已经修好了，拿去。”他从抽屉里又摸出个什么玩意抛给对方，是个天鹅绒的小袋子。苏自求没打开，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轻轻放进了内袋。
　　“你妈妈眼光不错，这表现在值钱了。”宋春儿难得放弃他抑扬顿挫的说话腔调，估计是怕刺激到他。
　　“那是，可惜越活越糊涂，自己往火坑里跳，白瞎了老天赏的漂亮脸蛋。”
　　他嘲讽的笑了笑，去卸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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