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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二天一大早，劳拉嘱咐了托马斯要买的几样东西，就目送着兄弟两个出了门。
今天天气并没有好转，还是阴雨绵绵，劳拉依旧不能出去，但她的心情却很好。人只要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前两天她还提不起什么精神，今天就动力满满了。
为了晚上能够更好的制作食物，她在啃完一颗烤土豆后，就开始收拾家里的“厨房”。
贝尔赛金家在整个米尔顿的工人家庭中算是很干净的了，兄妹三个过过好日子，无法像大部分的工人一样住在满是脏污油腻的地方，所以他们的房间一直被收拾的很整洁，但显然还是达不到劳拉的干净要求。
这两天用过的锅子因为住了荤腥，洗了很多次都还是油腻腻的，锅子外面还沾满了厚厚的锅灰，层层叠叠的比锅子本身都要厚实。准备用来揉面的木桌子因为使用时间过久带着顽固的黑渍，木板上的缝隙和虫洞里还欠满了灰尘。另外没有壁炉屏风遮挡的壁炉口不可避免的撒着一层炉灰，边上装煤渣和柴火的大篓子边缘掉了一地的煤灰、枯叶和土粒，人只要一走动，这些东西就会飘起来，一不注意就能沾到食物上。
这一样样脏的不是特别严重，劳拉之前因为犯懒不想收拾也能眼不见为净的忍耐过去，但是她只要想到自己卖的食物是在这么个环境里做出来的，心里就有些过不去。哪怕她知道街上卖的那些食物制作的时候多半比这还脏，而她未来的客户们也基本不会在乎这些，但她自己总是过不了这个坎的，所以接下来一整个白天她都在处理这些让她看不惯的脏污。
等到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劳拉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在没有合适的清洁剂和清洁工具的帮助下，清理锅灰和桌面需要花费的精力比她预估的要多很多。不过过程虽然辛苦，但结果还是很令人高兴的，至少现在这个“厨房”看起来比之前要让人顺眼很多。
距离工厂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劳拉想到托马斯晚上会带食材回来，也懒得专门准备晚饭，只切了一点卷心菜和土豆丝煮了一锅汤，就爬到床上休息去了。
这具身体在疾病后亏的厉害，即使并不怎么繁重的劳作，也让劳拉感到十分的疲倦，她原本只想躺着休息一会，结果刚躺下就睡了过去，然后一直等到托马斯和安东尼回来才醒过来。
因为睡得时间不恰当，劳拉睁开眼后就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但是想到晚饭还没做，她还是揉了揉太阳穴果断坐了起来。两个孩子在外面忙了一天，她可不能让他们回家后饿着肚子自己做饭，何况两人的厨艺也不怎么样。
托马斯正在壁炉边上加热土豆丝卷心菜汤，抬头看到劳拉神色有些疲倦，立刻担心的询问道：“劳拉，你又感到不舒服了吗？”
“没有，只是睡多了有些头痛而已。”劳拉打了个呵欠走过去问道：“我让你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都买了，就是鸡蛋只买到十个，天冷了鸡都不爱下蛋了。”托马斯说道。
这年头没有专门的禽类养殖场，鸡鸭都是自家家养的，有庄园的人家养的多，但他们的鸡蛋基本都是供应自家食用的，不会卖出去。农户们会卖鸡蛋，但他们养的少，一家最多养上一二十只，这些鸡生下的蛋，扣除自己吃的，剩下能卖的并不多。所以天气暖和的时候鸡生的蛋比较多，就容易买些，天气一冷鸡不爱生蛋后，鸡蛋就会变成难买的限购品。
托马斯买来的东西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劳拉走过去瞧了眼，果然见到一块破布里兜着十个小小的鸡蛋，这些蛋每个都被擦得很干净，圆圆的还怪可爱的。
劳拉小心的把布兜捧起来放到桌面上，然后又去翻篮子里剩下的东西。除了鸡蛋，劳拉还让托马斯买了一袋面粉、一块肉、一把葱、几个萝卜和一小包的香料。
真的是小小的一包，自从英国人进入了印度，香料的价格就开始急剧下滑，只是对于贫穷的无产阶级而言，它们依旧属于昂贵的调料，所以劳拉他们家只能买得起一点点。不过劳拉用调料可不会像那位黑尔小姐家的厨娘那样大手大脚，所以这么一小包足够她用上好几次了。
检查完了食材，劳拉一边拆面粉袋一边问道：“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一先令八便士。”托马斯说道，然后从口袋里掏了一小把硬币出来，今天工厂发工资，托马斯一周的工钱是五先令，买完东西后就剩下了三先令四便士了。
劳拉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几个硬币，还有边上那一小篮的东西，再次深刻的感觉到了生活的艰难，五先令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见劳拉盯着硬币一脸忧郁，安东尼赶紧把自己兜里的硬币也掏了出来，然后和托马斯的那些硬币堆在了一起说道：“我这里也有五先令。”
那小小的硬币堆顿时大了几分，劳拉看着心情复杂的问道：“安东尼，你今天又去那位拉塞尔先生那了，你今天帮他做了什么？”
“我只去了半天，拉塞尔先生想要知道米尔顿所有工厂主以及绅士们的事情，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他，拉塞尔先生夸我很聪明，然后就给了我五个先令，还说以后都会找我帮忙。”安东尼说道，一边模样骄傲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他这两天就赚了十五个先令，抵得上托马斯一个月的收入，确实很值得得意。但他看起来太喜欢那位拉塞尔先生了，劳拉并不希望安东尼生出对方是个可以让他粘着的慷慨大好人的想法。
或许那位拉塞尔先生确实是个好人，但他同时也是个律师，劳拉可以确定他接下来会为那些工厂主们办事，也可以想象在未来他会在帮那些工厂主工作的时候损害到他们这些工人阶级的利益，所以他的立场和他们一开始就是对立的。如果安东尼一直跟着他，他以后很有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
劳拉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她无法像安东尼解释这些，这些复杂的事情他现在还无法理解，所以她准备以委婉的方式阻止安东尼继续去找那位拉塞尔先生。
她先是夸奖了安东尼几句，然后便说道：“我知道你很想继续为拉塞尔先生帮忙，但是我们家的生意要是能够做下来的话，我希望你能多抽点时间留在家里帮忙，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我肯定会帮忙的，不过我还是想和拉塞尔先生多接触接触。”安东尼听后说道。
托马斯听了立刻问道：“怎么，你想去这位先生的律师事务所打工？”
“如果拉塞尔先生愿意雇佣我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安东尼伸着一根手指拨弄着桌上的一颗鸡蛋说道：“不过我跟着拉塞尔先生主要是想学学怎么照顾一位绅士，这样等我长大点，说不定就能问他要封推荐信，好去有钱人家做男仆。”
听到安东尼的话，劳拉和托马斯同时惊讶的喊了一声：“啊，你要做男仆？！”
托马斯是单纯的为安东尼的就业意向感到惊讶，而劳拉则是惊叹于小男孩的深谋远虑感。这个孩子确实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慧，谁能想到他仅仅只是见了那位拉塞尔先生两面而已，就已经想到了改变命运的方式。
做仆人听起来似乎会低人一等，但对于这时代的平民而确实一个很体面的工作，至少比当工人体面一百倍。而以安东尼现在的情况来看，待在米尔顿他除了成为一名工人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别的出路。但他如果真的能够得到一个律师的推荐信，那他至少能够轻松的在有钱人家找到一份工作。
另外做仆人也比当工人轻松多了，在米尔顿干的最好的工人起早贪黑加夜班干活，一周也只能赚到大概一英镑的工钱，辛辛苦苦一整年才只有十二英镑。但普通的男仆一年却能轻易赚到二十到三十英镑，而且主人家还发衣服包吃住，跟工人比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所以托马斯惊讶完后就很快说道：“要是你能得到推荐信，那倒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安东尼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还得再看看，拉塞尔先生目前看起来还算好说话，但他初来乍到性情表现的好些更容易和别人打交道，但日子久了可就不一定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跟在他身边帮帮忙，总是不会吃亏的。”
“你说的对，咱们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一个刚认识的外人身上，先赚点钱才是最重要的。”托马斯认同的说道。
劳拉听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小男孩既然想得明白，那她也没必要多做阻拦。这孩子太聪明了不好管，只要他自己脑子清醒，让他自己撞撞南墙，也未必是件坏事。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劳拉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杂粮煎饼肯定是来不及做了，所以她决定做简单的鸡蛋饼。
一碗面粉一碗水，再加上一个鸡蛋，放到大汤碗里调成稀稀的糊糊，然后加上葱花和汤里的卷心菜土豆丝，撒点盐巴和一小撮的香料，搅拌均匀后舀上一勺加热后抹了猪油的锅里，只要一会儿一张薄薄的鸡蛋饼就做好了。
兄弟两个蹲在壁炉边一脸新奇的看着劳拉眨眼间就做好了一张香喷喷的薄饼，忍不住问道：“劳拉，这就是你要卖的饼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饼那些大块头的工人一个人一顿能吃二三十张，可卖不了，定价少了我们得亏死，定价高了可不会有人买 。”劳拉说道，然后利索的将鸡蛋饼从锅里铲除来，一切为二分给兄弟两个，“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兄弟两个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午饭就算吃饱了，到现在也早就饿了。所以他们也不客气，接过饼随便吹了吹就咬了一口。
加了葱花和鸡蛋的饼味道原本就很好，劳拉又在里面加了一点点香料，吃起来就更香了，兄弟两个只尝了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然后立刻埋头狼吞虎咽了起来。同时他们心里也清楚的意识到，他们的姐姐劳拉，或许真的有做小吃摊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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