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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牧童遥指杏花村
太液池
随着最后一捧鱼食落入池中,惊的游鱼一通乱窜,身着石蕊色宫装的女人直起腰,理了理前襟的浮绣。
身后服侍的嬷嬷递来上好的湿云锦,忙把她的手擦拭干净。
“有消息了?”
温湿的云锦被随意丢给身后服侍之人,那位嬷嬷低着头,上前半步说道“国公爷早就料到俞朝耐不住性子会去逼嫁,索性提前让顺来给皇上透了咱们的意思,这样一来非但咱们落不到口舌,淮南王还会埋怨陛下,极有可能还迁怒到意贵妃头上呢。”
她顿了顿笑道“但是咱们王爷心疼娘娘,干脆上奏请求皇上答允娘娘您移居慈宁宫不称太妃,称太后了呢,皇上左右衡量不好太过偏私于是答应了,约莫着这两天就要移宫了。”
沈瑶对着池水抚了抚头顶的点翠珠玉步摇,如青葱般细嫩白皙的手指滑落到脸颊边。她眼中含着忧愁,犹如太液池中的一汪春水,对刚才嬷嬷的回答仿若未闻,自顾自说道
“苏嬷嬷,咱们进宫多久了?”
“娘娘,咱们进宫已经三十七年了,再过几年王爷都要而立了。”
“三十七年,人老珠黄,枯木不逢春”
沈瑶喃喃道“竟然已经这么久了。”苏嬷嬷上前扶住沈瑶的手腕,带着她慢慢从池边挪开,面上笑着说道“娘娘风姿动人,一如当年。”沈瑶脸上有了些笑意似乎是回过神了,慢慢踱步到一旁的凉亭中坐下,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幽幽说道
“其实我并不在意什么太后之位,左右不过是前朝弄权为难我这个寡妇罢了。但既然哥哥与祈哲已经开口,那我便应了就是了。”
她饮罢抽出丝绢点了点唇侧,偏头问
“你方才说起意贵妃,我忽然想起,她家人近日不是进京了么,家中小妹常伴鸾驾,姐妹情深的紧。你去将我那一对镶着猫眼石的鎏金镯子拿出来送去吧,她们小女儿家家的,就喜欢这些衣裳首饰,我留着实在没什么用。”
苏嬷嬷笑着颔首“咱们娘娘啊,宅心仁厚为人善良,怪不得后宫人人称赞呢。”
沈瑶点点头说道“你提醒我了,长公主出嫁,添妆礼也要好好备上一份,虽说是年纪大些,也不能让人看了咱们皇室的笑话。去吧,我有些累了,要去歇息一会儿。”
说罢沈瑶起身离开,苏嬷嬷差人去找到那双手环,然后便领着一群人去意贵妃的瑶华宫了。
秦识夏自从进宫伴驾,十次有九次是躺在贵妃榻上吃东西被骂,今儿个又是,意贵妃上午给她做的芙蓉菠萝酥,她端着盘子坐在榻上,一边吃一边翻书看画本子。
“姑娘,姑娘快起来。”
秦识夏身边的侍女慌忙小跑进来将她扶端正了,气喘吁吁说道“沈太妃那边差人来了,这是咱们宫中唯一的长辈,你可不能失了分寸,快,快收拾一下小姐,别吃了。”
秦识夏慌忙用袖子将嘴一抹,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着行礼,意贵妃走到她身后,轻轻推了秦识夏一把,秦识夏一个没站稳往前窜了半步
“姐姐!”
意贵妃抿着嘴笑,苏嬷嬷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瞧见的就是姐妹情深的这一幕她笑道“早就听闻贵妃疼爱小妹,如今见到这场面也让老身想起小时候与姐姐打闹的时候了,今儿我来没别的事,咱们娘娘体贴晚辈,差我送些小玩意儿来逗咱们二小姐一个趣儿。”
“有劳嬷嬷亲自走一趟,替我深谢贵妃体恤,家中小妹顽劣,礼数不周多有冒犯,请嬷嬷不要见怪,我私下一定好好约束,让嬷嬷您见笑了。”
意贵妃温声细语的行了个礼,苏嬷嬷一脸疼惜的将她扶起来说道
“贵妃这是那里的话,咱们后宫主子娘娘少,就这么几个人,二小姐来了凭添春色,贵妃与老身只会高兴,那里算得上什么责怪见笑呢。贵妃您好好陪家人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去咱们娘娘那里取,老身还有要事不能脱身,就先告辞了。”
“有劳嬷嬷。”
秦识夏看着苏嬷嬷走远,立刻起身打开匣子,她拿起手镯来仔细看了看就套在自己手上一个,也顺便将另一个套在贵妃手上说道
“姐姐,宫中的东西可真精细,我要去给我的朋友们看看!先走一步啦!哦对了,顺来要是当差路过这,你替我将留好的芙蓉菠萝酥给他,他爱吃甜的一定喜欢。”
秦识夏小鸟一般飞了出去,一转眼就瞧见个背影,意贵妃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笑道“我这小妹,心思单纯的紧,才来几日就交上朋友了,罢了罢了,只要她开心就成。”
秦识夏一路小跑着出了宫门,套了驾马车急匆匆的就前往花萼相辉楼。顾江此时正在听曲儿,宋时呈恹恹的坐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着花生,被一边的冯远莫揍了个正着,冲宋时呈比口型威胁他不要浪费。宋时呈瘪了嘴,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福脉撑开折扇给顾江把热茶扇凉,一回头就看见楼下大门口站着的秦识夏歪着头往里瞧
“顾江!”
秦识夏找到目标蹬蹬蹬上了楼,楼里客人见到如此洋溢的娇小姐不免多看几眼,顾江抬了抬下巴,福脉抽出椅子,让秦识夏坐在自己旁边。
楼中客人瞧见是顾江的朋友便不再多看,都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我新得了个镯子,你瞧瞧,多好看。”
她伸出一截皓腕转了转,顾江上下打量一眼,“是挺值钱。”
“当然,这可是沈太妃赏赐的。”
秦识夏一脸傲娇,灵动的不像话,顾江听闻笑了一下说
“沈家的东西你也敢往身上戴,当心那天没命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哪有那么夸张,你说对吧冯大侠?”
宋时呈瞧着新来的伙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插嘴,这回有了间隙可要一吐为快连忙接话
“对对,反正就一镯子,好看就行了。”
顾江侧头暼了他一眼,宋时呈老实了,顾江一转过去他便扮了个鬼脸,谁知顾江突然回头被抓了个正着。
顾江刚要发作,一边的秦识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凑近,盯着她甜甜问“顾江,阿江,你这附近有没有好的糕点铺子,甜而不腻的,种类样式有多的那种,给我说说呗。”
顾江被这称呼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一下“花萼相辉楼对街尽头有一家泰白象,里头有一个松子百合酥,哦还有一个紫提糯米羹味道奇好,甜而不腻,奶香浓郁,入口即化,你可以买来尝尝鲜。”
“京都人都时兴吃这个吗?”
“对,我也偶尔去吃几次,那个紫提糯米羹深得我心。”
顾江看着她思考的样子打趣“你姐姐位列贵妃还需要你替她考量吃食?”
“哎呀。”秦识夏脸一红小声嚅噎“是我的心上人。”
顾江来了兴致坐直身子问“心上人?你北上京都,还为着你心上人?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年龄多大,如今是做什么的?”
秦识夏被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脸颊烧了起来,犹如熟透的石榴,一副任人采摘的模样,吐了几口气缓了缓说道
“他叫薛文来,比我大两岁,在宫里当差。”
后面四只耳朵贴了过来,顾江继续问“侍卫?”
“不是。”
“天子近臣?”
“也不是。”
“这,宫中并无皇子也无太傅,还能是什么职位,你真给我说糊涂了。那你自己告诉我们吧。”
秦识夏看着四周的几个朋友眼放绿光的看着自己,并不腼腆反倒是落落大方的回答
“他在天子前当差。”
“那不就是天子近臣......”
“是天子身边最得力的太监。”
宋时呈没收住一口茶水就要往外吐,冯远莫眼疾手快将他转了个方向,可怜的福脉被吐了一脸。
顾江愣住了,宋时呈咳嗽不止,福脉默默擦脸,冯远莫挑起眉毛不言语,秦识夏看着朋友们这样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你们不会也要用三纲五常来教训我吧。”
宋时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秦二小姐,你,贵妃的妹妹,喜欢一个太监?一个连正常男子都不是的太监?”
“对啊,怎么了。”
顾江嘴角抽动将手放在秦识夏额头摸了摸“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秦识夏甩开站起来气呼呼地说“我没发烧,没生病,不是疯了,太监怎了,我喜欢太监又怎么了,为什么说不算是正常男子,他温润从容,稳重踏实,不过是比你们少了一个物什,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江见她情态认真,忍不住劝说“你这样日后,不能绵延子嗣,老了谁来照顾你。”
“我可以赚钱,赚很多钱,他少了那二两肉,我不但不难过我还高兴,我高兴自己不用受生育之苦。自从我知道我自己的真心,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他,我只觉得天下男人唯他最好,为什么不说是那些臭男人多了二两肉呢,你们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她气呼呼的坐下,冯远莫与宋时呈脸对脸瞧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顾江把茶水递给她说道
“秦大人府中的二小姐竟然如此勇敢,之前是我看走眼了,向你赔罪。喜欢一个人没错,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没错,最重要的是你能开心。”
秦识夏不管后面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的宋时呈说道“他待我很好,小时候遭了难投奔到我家,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后来我姐夫被临危授命,我姐姐迫于无奈自降为妾,家中人不忍她在外受苦,于是召集为数不多的家丁,询问有谁愿意入宫保我姐姐平安,他便首当其冲站了出来。
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但是我也很难过。姐姐定亲之后家中父母无暇顾及我,只注重官场上的事情,怕踏错一步万念俱休。新招的嬷嬷苛待我,我小时候爱哭的很,别人都厌弃我性格缠人,只有他抱着我给我一遍一遍的擦眼泪,哄我,跟我说故事,逗我开心,给我买糖画。”
秦识夏说着说着眼眶泛红“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他没有半分逾矩,从来都是我追着他,他依着我,哪怕是进宫也是为了报答我们家对他的收留之恩,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想报恩。”
“你们都说他配不上我,可是他博闻强记,端方正直,是一名君子。反观我顽劣骄纵一事无成,除了出身之外,没有一点比得上他,为何不是我高攀了他?”
顾江几人被说的一怔,有些慌乱,摸遍全身没找到半块能用的布料,只好从路过的姑娘身上摸了一块儿手绢给秦识夏擦眼泪。秦识夏抽抽噎噎,顾江有些无措,连忙低声吩咐宋时呈和冯远莫去给秦识夏买糕点。
“别哭了。”顾江尽量将声音放的轻柔,“喜欢就喜欢了,我们自然是支持你的,不过担心你年纪太小,被人蒙骗误终身罢了。别哭了,眼睛肿了等会儿送糕点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秦识夏抽泣声渐渐平息看着顾江有些委屈的问“真的不好看了吗?”
“我们秦二小姐国色天香,芳名远播,无论怎样都好看的很。”
顾江故意逗弄她惹得秦识夏低声一笑,等到冯远莫和宋时呈提着糕点回来后,秦识夏已经高高兴兴的喝了半盏茶了。天色稍晚,他们决定将秦识夏送回皇城后再回家。
就快要到及第节了,街道两旁的商户在门前屋檐下插上了杏花枝有些酿酒的货郎已经在贩卖杏花酒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顾江念出这首诗,一阵风卷着刚才路过的杏花酒香直扑她的面门,身旁一架马车经过,她瞟了一眼之后不由得跟着马车渐去的身影转身驻足。
“怎么了阿江。”
冯远莫顺着顾江的目光看过去,一辆朱雀顶的四驾马车渐渐消失在他们目光中。
“没什么。”
顾江回神继续往前走,刚才那个人,长得,真是。顾江锤了锤自己的头,想不出半个词形容方才坐在车里的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长得模样,真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最出挑的一个了。
明明是极冷峻的一张脸,偏那张含笑唇徒增了几分旖旎风情,五官端方却不刻板,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墨色沉沉,让人看不出喜怒,剑眉入鬓,额发鸦黑,一头如泼墨山水的长发拢在长颈之后,显得整个人十分淡漠。
肤色薄白,眼尾透着血色为他添了几分楚楚之姿,左侧面中两颗芝麻大小的黑痣画龙点睛般,让他这张冷峻的脸活泛起来。
顾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一眼能记得如此清楚,甚至能描摹出来,她狠狠的甩了甩头,莫不是春天到了她要长脑子了。
她心中烦躁,眼尾耷拉了下来,身后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福脉低头走着,飞快的笑了一下。
自家小姐这是春心动了。
另一边坐在马车中的江景城眼中含了点笑意,转动着指间的扳指
“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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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第节其实就是杏花节,只不过在春三月逢学子赶考于是便有了这个名字,也是祝愿学子们能够及第。
女儿长恋爱脑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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